「天使的觸角伸向遊走在社會邊緣的孩子,在保護少年犯罪的怪潮中,徘徊在罪與罰之間,天使的羽翼庇護不了無知的蒙童,犀利的劍鋒無法填埋二者之間深邃的鴻溝,悲劇還在繼續……」
這是 2017 年至 2019 年中國檢方起訴強姦、強制猥褻、猥褻兒童等性侵未成年人犯罪的數字。
在 2020 年 6 月 1 日,據我國最高檢發布《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14—2019)》統計,近年來,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數量連續上升,2017 年至 2019 年,檢察機關批准逮捕侵害未成年人犯罪同比分別增長 18.39%、18.89%,提起公訴同比分別增長 6.82%、24.15%。
圖片數據來源:《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14—2019)》,由最高檢發布
2019 年,檢察機關起訴成年人強姦未成年人犯罪 12912 人,起訴猥褻兒童犯罪 5124 人,起訴強制猥褻、侮辱未成年人犯罪 1302 人,三組數據較上年度均有大幅增加。而在不少媒體的披露中顯示,有的孩子犯罪後因未到刑事責任年齡免於刑罰,多年後居然再度犯案,且手法更加殘暴……
圖片數據來源:《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14—2019)》,由最高檢發布
於是,就在剛剛過去的 2020 年底,有一條重要的民生大事發生:
12 月 26 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表決通過刑法修正案(十一),對刑事責任年齡相關規定作出調整:12 至 14 周歲未成年人故意殺人等犯罪,將不再是刑事「免責人群」。
民之所呼,法之所向。然而,法律真的能解決問題的根源嗎?顯然不,因為悲劇已經釀成。
圖片數據來源:《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2014—2019)》,由最高檢發布
最近因為碰巧剛看完一部 2015 年的日劇《天使之刃》,覺得值得討論,因為從受害者的角度來看,問題並非那麼簡單。
該劇主要聚焦於日本未成年人保護法的爭議——注意,是未成年人犯罪的社會事件,不單單是局限校園暴力——正如該劇名所示,很多時候法律沒辦法處理的問題,那麼就由「天使」來處理,這或許就是「天使的復仇」。
那麼問題又來了,誰能代表天使呢?或許這樣繞下去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那麼我們來看下《天使之刃》的故事梗概:
在日本,有這樣一條未成年人保護法條例,18 歲以下未成年人犯案無需承擔刑事責任,而受害者及其家屬是無法知道少年犯的名字和長相的。這些少年犯依據每個人的情況和家庭審判,有些在收容所,有些在少管所,基本上待個幾年就回歸普通生活了。而受害者家屬那邊,幾乎從未等來過當年犯案者的道歉……而受害者所受到的傷害永遠無法彌補,更有甚者,因為受害者暴露於媒體和公眾,反而受到各種道德指責和背後的議論紛紛(在今天就是網絡暴力,可腦補)……
然後,《天使之刃》這部日劇就是有這樣的受害者的後代利用這種未成年人保護法對當年殺害自己家人的兇手復仇……所以,這位天使究竟是加百列還是路西法呢?
那位少年犯說:
「才不會遭天譴呢,我們只是在做一場年齡限定的遊戲而已。」
《少年的你》裡也是,小北最後為了替陳念頂包就是利用了未成年人保護法的這種「年齡限定」。
對待這一未成年人犯罪是否需要保護的問題,是很難三言兩語說清楚,或許也沒有非黑即白的答案,因為以最人道主義的視角,雙方都有足夠正當的理由。
劇中由小出惠介出演的男主檜山貴志在他的妻子祥子被三位 13 歲的少年殘忍殺害後,對警察絕望地說道:
「少年們的犯罪和成人的犯罪有不同的地方,我們要相信少年的可塑性。重新對他們進行改造也很重要。」
「就算把黏土弄碎,它們也會恢復原狀。」
「本著讓他們重新做人的理念。為了讓他們融入社會,不能把他們排除在社會之外,而是全社會守護他們、照看他們,給予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說這句話的人是日本律師聯合會的副會長、反對少年法修訂的急先鋒,所謂的人權主義者;以及他的繼任者、一位自學成才的青年人才律師。
然而問題是,這些少年犯是不是真的需要這樣「仁慈」的人道主義?
因為施暴者也會說自己是受害者,如其中少年犯之一丸山純的父母說丸山是老實的孩子,是被兩個同伴拉過去「做這件事」的。
看管人律師後來提到另一位少年犯八木的現狀,說辭是:
「雖然有家庭的原因,但依然在以自己的方式摸索人生。所以雖不能說完全改過自新,但至少沒有再犯案了。」
——實際上,八木從少管所出來之後混跡池袋西口,是一名街頭混混,還和夥伴「開玩笑」說如果貴志找上門就殺了他。
看管人的這個觀點當然遭到貴志當場反駁:
「好好讀書,找份正經工作就是重新做人了嗎?難道不是應該直面自己的錯誤才叫重新做人嗎?」
那麼在施暴者那邊,又是怎樣的情況呢?
劇中參與殺害祥子的從犯,其實最初也是受害者,她是當年祥子失手殺死的龍澤教師的女兒,在最後她對貴志坦白之所以想殺祥子,是因為她自己的父親在事發後被指責穢褻少女、教師的敗類,而他死去的父親已無法辯解。只是因為兇手只有 15 歲所以受法律保護了,名字也未被公開。她一直祈禱兇手遭天譴,但在當時倒黴的只有她們一家,父親橫死,母親受打擊流產,而她自己也身患重疾、因付不起醫療費一度想等死。
她說:
「(兇手)只要在少管所待上一段時間,馬上就可以回歸到正常生活。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這個世界寧可保護殺人犯也不保護我們。」
的確,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劇情當然是戲劇化的,但在現實裡,受害者的權利由誰來保障呢?
想起東野圭吾的小說《信》,故事中的弟弟因哥哥盜竊殺人入獄而一直身負「殺人犯的弟弟」之烙印,失去了心愛之人,失去了工作與前程,也失去了所有的夢想。人性與道德其實是很脆弱的,尤其經受不起諸如此般的現實考驗。而我們每一個普通人又何嘗不知人言可畏與落井下石之滋味呢?
但歸根結底,還是認同《天使之刃》裡那位出版社調查記者的觀點:
「無視受害者存在的話,犯罪者根本無法真正重新做人。」
「生而為人,都是各自身負著種種而活著,你非要追根究底搞得人盡皆知又能怎樣?」
是啊,很多時候,很多問題是無解的。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至高的善意永遠無法探知人性之惡的底線;若凝視深淵,深淵也回以凝視。錯誤不會被原諒,不管人情道德如何,我們該為民之所向的法律法規進步點讚。但是,法律始終是出於不斷完善中,那些法律觸角還未顧及之處,光明與黑暗的爭鬥或許永無止境……
就像,如果哪一天,一位 10 歲或 11 歲的少年犯案了,該如何對待他們?另一方面,成年人犯案,其實也一樣:必須直面自己的錯誤,不斷贖罪,直到獲得受害者家屬的原諒;如果不原諒的話,只能帶著負罪感繼續贖罪——只有人心,是無法通過外在的法律約束和金錢等物質財富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