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電影夫人(頭條號籤約作者)
女人怎麼活才算活出自我,活得成功?
在女人越來越渴求權力平等、自由與愛的今天,這個議題說多少遍都不為過。
經歷世事磨鍊之後,大家可能會各有權衡:是做幸福主婦還是事業型女性,是遵從傳統,還是闖出一條新路?
最終我們會發現,每一種答案都有後顧之憂。
關於女性的生存困境,早上世紀90年代末,著名導演關錦鵬已經在《人在紐約》中探討過。
《人在紐約》以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出國潮為背景,聚焦了來自大陸、臺灣、香港的三名中國女人在紐約的成長與突圍。
斯琴高娃、張艾嘉、張曼玉三大影后通過不同的演繹,呈現出了女人不同的人生困境。
在介紹電影之前,不得不說一下導演的神仙選角:將角色與演員的經歷完美融合。
斯琴高娃飾演的趙紅,來自大陸,嫁給了紐約一名華裔美國人。而拍這部電影之前,她恰好與一名瑞典華裔音樂家結婚。
張艾嘉飾演的黃雄屏大學畢業後遠赴美國讀書,現實中張艾嘉中學後便被母親送往美國留學。
張曼玉飾演的李鳳嬌,是從香港到美闖蕩的港女,生活中張曼玉8歲便隨家人移居英國,讀書期間還曾在書店做過店員。
三位有國外生活、學習、漂泊經驗的女演員,駕馭起與本人經歷相似的角色,可以說是如虎添翼。
在名導加名演員的加持下,影片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第26屆臺灣金馬獎上,該片獲得了最佳劇情片、最佳女主角(張曼玉)、最佳攝影、最佳原著劇本在內的八項大獎。
影片以三位女人在紐約的坎坷和碰撞為主線。
片中,導演數次將鏡頭對準紐約擁擠的街道,令人壓抑的高樓,以及高樓間逼仄的通道。
在如此強的壓迫感面前,普通人不過如螻蟻一般,平凡又渺小。
這些場景的多次出現,也映照著三位女主人公不平坦的人生路。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影片背後的深意。
電影以一場熱鬧的婚禮為開端。
在響亮的婚禮進行曲中,新郎新娘亮相了。
新郎湯姆士是一個香蕉人,雖然長著中國人的臉,但生在美國,長在美國,內心早就是地道的美國人。
新娘趙紅(斯琴高娃 飾)來自上海,雖然是屬於自己的婚禮,但她表現得格外侷促。
蛋糕不會切,美國人的幽默她也不懂。
在賓客的陣陣笑聲中,她成了笑話。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在美國遭遇的尷尬才剛剛開始。
她不懂的不僅僅是美國人的幽默,更是她無法融入的文化。
影片用一次用餐和一場爭執,將她與丈夫的文化衝突外化。
一次,與公公婆婆吃飯的時候,公公提及不知該如何處理湯姆士祖父的牌位。
要知道,中國人是講究傳統與孝道的,對祖先牌位的不敬,便是對祖先的大不敬。
但是,湯姆士祖父的牌位卻長期在地下室蒙塵。
當父親提及牌位的事情之後,湯姆士把那塊木頭從地下室拿出,隨意地把它丟在飯桌上,還在思考有沒有古董商人願意收購。
對於丈夫的一番操作,趙紅算是「大開眼界」,但她什麼都不能說。因為,在這個「香蕉人」家庭中,來自大陸的她無疑代表著落後、刻板。
公公自稱討厭符號性的東西,想把自己父親的牌位丟掉,但又於心不安。這點不安,是他中國文化基因的餘燼,不過這點灰燼相信很快也就沒有了。
最終,他們接受了婆婆的建議:如果想要保留牌位,就去唐人街換一塊新的木頭;至於眼前,還是吃飯要緊。
在母親的號令下,這塊牌位被湯姆士像雜物一樣隨意放置在地上的角落裡,不知道等待它的命運將是什麼?
趙紅與湯姆士更大的矛盾在對待她母親的問題上。
趙紅的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
所以,她一直想把母親接到美國生活。
但是,當她把意願告訴丈夫的時候,丈夫先是模糊拒絕,後來直言她需要看心理醫生。
在兩種文化中做夾心餅乾,趙紅的心境可想而知。
趙紅是傳統的中國女人,甚至傳統得有點呆滯。
到美國之後,她學著解放自己,尤其是在夫妻關係中,她表現得相當主動。
影片中她多次向丈夫求歡,要知道,相對於傳統中國女人在兩性上的保守,這是多大的「進步」!
生活裡,她學著煎四成熟的牛排,讓自己越來越像一個美國主婦。
但是,她的改變和付出,並不能換來婚姻中的平等對待和理解。
表面上,她嫁了一個在紐約有大房子的有錢人,可生活中累積起來的苦悶,正在壓垮她。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正是「出國潮」大熱的時候,國內改革開放不久,人們對外面的世界極度渴求。
嫁給外國人也是那時候女人擇偶的優選項。
從這一點來說,趙紅是成功的。
可其中甘苦,也只有她自己懂得。
所以,你看,大眾心中的最優,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一定是最佳嗎?
與趙紅一樣,黃雄屏(張艾嘉 飾)也受制於文化衝突。
黃雄屏跟隨父親從臺灣到了美國。
在美國,她學習的是戲劇表演,以另類的身份闖進了美國的主流文化。
因為種族偏見和文化壁壘,她處處受阻。
事業上,她只能得到一些邊角料角色,比如一匹戰馬。
當她匍匐在地上表演的時候,美國的工作人員居高臨下地審視她,而且無知地問:「中國產駿馬嗎?」
當她好不容易爭取到飾演麥克白夫人的機會,表演完畢後,考核的人又問她:「你是一個中國女人,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演麥克白夫人?」
不管她優秀與否,文化認知的差異已經註定她位於食物鏈的底端。
生活上,她有浪漫的情思,可她的浪漫與美國人的現實格格不入。
當戀愛分手的時候,兩人連一本書屬於誰都要掰扯一番。
不管之前如何甜蜜,這樣的結尾足以讓美好幻滅。
黃雄屏代表的是既在美國長期生活,又與中國傳統文化相連的那群人。
所以,她一邊演莎士比亞戲劇,一邊練宋徽宗的書法。
她一邊追求戀愛自由,幾個月換一個男朋友;一邊內心又空落落的。
起初,她還有父親的關心,但一次偶然情況下,他發現父親不過是個虛偽的虐待狂。
從此,她連慈愛的父親也失去了。
背後,是她回不去的家鄉,因為在美國多年,她已經深受美國文化的影響。
向前,是難以預料的未來,因為新的文化對她並不友好。
她在美國遭遇的冷落、孤獨,是她為自由付出的代價。
她的這份追求,值得嗎?
張曼玉飾演的李鳳嬌,代表著香港人的精明。
表面看,她是三個女人中獨立性最強的那一位。
原因很簡單:她最有錢。
她不僅在美國開中國餐館,還炒股票、黃金、地產、外匯;而且她不只在美國炒,還打越洋電話到香港炒。
在眾人面前,她幹練、強勢:
被美國人揩油了,她脫掉高跟鞋直接把對方胖揍一頓;
出租的公寓到期,美國租客付不起房費,她直接下令讓對方搬家。
在美國人的土地上,她的姿態比美國人更有底氣。
相比趙紅在美國丈夫面前要唯唯諾諾,黃雄屏被美國人看低,李鳳嬌不要太颯。
但這個強勢的女人,也有自己擺不平的事情:
愛情與婚姻。
她年齡不小了,不管是店裡的洗碗工阿姨,還是自己的父親,都催她趕緊結婚,並竭力向她灌輸傳統觀念:
女人嫁了男人才有靠山,不嫁人會很辛苦,年紀大了你就知道我是為你好!
但是,她對男人沒興趣,只對女人有興趣。可受限於世俗眼光,她又不敢承認。
面對女友的熱烈追求,她只好拉一個男人做擋箭牌。
經過一段交往,她終於明白,男人的世界是她無法進去的。
經過掙扎後,她選擇了面對內心,儘管她承認得那麼小心翼翼又戰戰兢兢。
最終,李鳳嬌做到了經濟的完全獨立和精神的相對獨立。
那麼她算是成功了嗎?
不見得。
不管是在婚姻中被壓抑的趙紅,還是難以被認同的黃雄屏,以及不缺錢的李鳳嬌,她們一樣是紐約這個大都市中的螻蟻。
她們一邊背著重壓生存,一邊尋求自我,艱難突圍,最終的結果如何?沒有人知道。
雖然影片中的故事發生在上世紀的紐約。
但放到現在依舊不過時。
趙紅、黃雄屏、李鳳嬌面對的困境,也是如今在北上廣生活的女人面對的困境。
她們追尋的自我、自由、獨立、情感,依舊是今天女性成長面對的必修課。
而如今的女性面對的社會環境並沒有比她們好太多。
《七月與安生》中,七月的媽媽說:「女孩子不管走哪條路,都是會辛苦的。」
確實,影片中的三個女人,為了生存已經竭盡全力,但她們依舊沒有達到人生的理想狀態。
片中有一場令人揪心的表演。
三個女人喝了酒之後跑到大街上發酒瘋,宣洩著日常的壓抑。
瘋著瘋著,她們唱起了各自家鄉的小調。
兩岸三地,不同風格的樂曲交錯,歌聲的背後,卻是她們回不去家鄉和看不清的未來。
生活沒有那麼多爽劇,也沒有那麼多逆襲,普通如你我,不過是挨過一日又一日。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持一個向上的姿態,日復一日修煉自己。
或許,我們無法擁有大女主、大男主殺伐果斷、大開大合、功成名就的人生,但努力向前,總能讓我們保持一個更佳狀態。
電影結尾處,她們再次聚集在一起。
在紐約的第一場大雪來臨的時候,三個女人拿著酒杯酒瓶走到天台,背後是萬家燈火,前方是暗夜無邊。
她們喝酒、摔碎酒杯,影片一開始便承受的壓抑,在此刻釋放。
此時,趙紅已經明白,她與丈夫之間的文化溝壑是無法填平的;黃雄屏大概也不奢望美國人能從內心接受她這個黃種人;李鳳嬌開始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性取向……
她們摔碎的酒杯,是她們對生活的宣言。
當酒杯全部破碎之後,她們用手作杯,為自己乾杯……
風雪過後,清晨的太陽照常升起,黑暗慢慢褪去,她們的生活繼續向前。
前方等著她們的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隨著她們每一次接近內心,對生活的認知也會更加清晰。
影片沒有給她們一個逆襲的結局,但這才是人生,不是嗎?
回到文章開頭:一個女人活成什麼樣才算成功?
對不起,生活太難,沒有精準答案,更不可能有讓你一勞永逸抄作業的完美方案。
我們唯一能夠把握的是:努力讓每一天更好一點,或許就等到量變引起質變的那一天了呢?
成功,屬於生活的勇者!
(圖片源於網絡,侵刪)
作者簡介:,獨立影評人,頭條號籤約作者。寫影視,也寫娛樂圈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