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回家,開門嚇一跳,正對著門的牆上,裱了一張王阿姨的巨型婚紗照。
「媽媽,儂撒額情況啊,辣麼生頭又出啥額花頭精?」
「喔唷,各是我三八婦女節被自家額禮物呀。哪能,還可以哇?」
王阿姨站在這張和她真人一樣大的婚紗照邊上,兩個王阿姨,一個天、一個地。我弱弱地問,「各只老居三儂打算放到撒辰光。」
「啥額老居三啦!儂幫那爸爸一樣額,儕眼勿得寧家好額。我漂亮點,坍那啥額臺啦。個塊藝術牆做做老價鈿來。儂覅幫我怪閒話噶多。」
說著,王阿姨拿出三大本紅色燙金「喜」字封面的影集。「媽媽真額老嗲額。我特為叫伊拉幫我多印了兩本。儂呶一本去,麼事體,可以幫那同事朋友一道翻翻。」
「蠻嗲額嘛。造型哈多。哪能還有武則天額啦。」
「造型多啥額多啦。各只照相館裡,連浴袍也麼額。那妹妹老早子拍額寫真集,頭髮溼答答,穿了件浴袍,坐了鞦韆高頭,覅特嗲哦。我還以為各趟我也要蕩法蕩法額來。麼伊講。失望!」
「媽媽,儂哪能婚紗照儕是一家頭拍額啦。」
「那爸爸特難看了,幫我勿配。」
幫王阿姨勿配額我爸爸,一直以配角的身份出現在王阿姨的世界裡。難得王阿姨脾氣不好,要主動和他尋吼水,我爸要不搖搖頭繼續看電腦,關心時事;要不語重心長的和王阿姨理性分析事情的原委。搞得王阿姨胸悶地只好打電話來尋我吼水。
有的時候我問我爸,「儂做撒勿幫伊吵吵啦。吵吵更健康呀。」
我爸冷靜的回答,「如果我幫伊吵了,伊就勿幫人家吵了,各麼我也犧牲一記,就幫伊吵吵。那媽媽是屋裡吵好外頭吵,當了儂額面吵好,電話裡吵。多我一個勿多,少我一個勿少。爸爸身體不好,最好不要肝火太旺。」
話是這麼說,但他不和王阿姨針鋒相對,其實還是難逃暗劍,肝火還是免不了要旺的。這通常是在我和王阿姨爭執的時候,我爸為了來緩解一下矛盾,莫名其妙中刀。
有一次,我們去北京玩。前一天晚上,王阿姨得知我買的是二等車票,就直接把電話掛了。然後去車站的路上,一路眼睛白髮白髮,一聲不吭。上車坐下之後,終於摒不牢,大叫一聲,「嘎軋額位子哪能坐!」說完直接把保溫杯扔到了地上。我也一下子火了,喉嚨大起來,「兩等車票也是鈔票買額好哇。儂組撒拉,好好叫出來別廂,硬緊要吵相搏額咯!」 這時我爸出來勸架了,對著王阿姨說,「儂又勿是中央首長,要求覅噶高呀。儂老早大串聯額辰光,勿是還一路立了海去北京額嘛?」。王阿姨馬上回,「哪能,我年輕額辰光吃額苦還不夠啊!活到各涅歲數了,還沒資格享福啊!我哪能噶搓黴頭額啦,尋得著儂各種男寧額啦,好麼事倒從來麼被我吃過,一涅到夜了叫我吃苦頭!」說完就打開iPad打起麻將來。音量有點大。我爸只好望著車窗外,放空。
雖然王阿姨當著我爸面前麼表示出一百個不順心,還常常「怒其不爭」什麼的,但在外人面前,話風絕對是180度大轉彎噢。
通常情況下,阿姨媽媽們的聚會,要不是通過各自抱怨自己的婆婆而讓彼此的心走的更近,要不就是曬著自己的孩子的成就明爭暗鬥,但也會有一些時候,把男人拿出來PK的。
「阿拉老頭子倒股票做了蠻好額。儂覅講噢,各兩額號頭賺額鈔票勿會的比上班額白領少額噢。」
「阿拉老局長伊拉單位倒還蠻想著伊額。各趟過年又送了一冰箱額海貨。開了春,又要組織伊拉去國外考察了。」
「阿拉老周頭子倒蠻活絡額,剛剛買了只商鋪。我想想還是額,鈔票放了銀行裡麼,是麼啥額花頭額,理財產品麼,理來理去也就各涅涅。」
王阿姨眼睛白法白法了好久了,終於摒不牢了,怪閒話又出來了,「男寧要噶風光組撒啦?當心外頭出花頭。阿拉男人倒真額麼啥了不起額,不過拿我照顧了老好額,讓我風風光光。」
我爸其實有個不是很好的習慣,就是三分鐘熱度。比如,他喜歡上了花花草草,家裡會突然變得像個苗圃,各種花草樹木啊。過一陣子不喜歡了,就完全不去管了,苗圃頓時變成荒原。喜歡上釣魚了,馬上家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魚杆。過一陣子就又「哆哆拐拐」了……
但王阿姨在這件事情上,完全表現出了夫唱婦隨的中華女性傳統美德。有一天我回去,王阿姨興奮地告訴我,「那爸爸變齊白石來。還特地畫了三隻拉格博被我,還幫我提辭哦,毛筆字儕寫了旁邊額。哈來塞。」
我進書房,看到書櫃裡已經塞滿了各種紙、桌上放了各種硯臺、毛筆架連著幾個放了一排,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毛筆,一下子火氣上來了,對著又不知道在畫懶蛤蟆還是君子蘭的我爸吼起來,「上趟子橫一根豎一根額魚杆儂還麼處理特,現在又轟一堆垃圾進來。儂歡喜畫圖我沒意見,但儂又一下子買噶許多麼事組撒。我看儂會得用幾隻毛筆!各涅紙頭儂不畫光,不許再出其他辣花頭。」
這時候,王阿姨哇地一下衝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儂哪能好幫那爸爸各能嘎講閒話額!伊買各涅么子用過儂一分鈔票哇!」
王阿姨剛要氣勢恢宏地講下去,被我爸打斷了,「各趟是麼用過伊鈔票,上趟子額魚杆是叫伊買額。」
王阿姨完全沒有軋牢,流利的接了上去,「阿拉用儂涅鈔票,也是應該額!伊歡喜,就讓伊去,惹著儂撒了哇。」
我說,「但是伊各能嘎下去,屋裡廂馬上就要儕塞滿來!要變垃圾筒來!」
「各是儂屋裡廂還是我屋裡廂。各是儂男寧還是我額男寧?儂管了嘎多組撒。」
然後王阿姨轉身看了眼我爸的畫,咪咪笑著說,「喔唷,又畫好了一幅啊。各兩根毛竹畫得來比拉格博更嘎嗲。」
我爸老神氣地對王阿姨說,「各也是送被儂額。國畫裡額竹頭是有講法額,正義、有氣節!」
「嗯,是像我額。儂要麼再去學學油畫,真額幫我畫一張出來好哇。」剛說完,王阿姨又想了一下,眉頭一皺,「算了。油畫儕下作來兮額。要拿奶也露出來額。」
有一次,我問王阿姨,儂到底歡喜爸爸啥。她想都不想,馬上跳出來一句,「伊玻璃窗咔了老清爽額。」
「啊?各也是理由啊。」
「各儂要啥額理由啦。兩額寧來一道麼,就是各涅狗比倒遭額事體呀。撒叫歡喜啦?歡喜麼,就是兩家頭了一道適適宜宜過涅結呀。儂還要哪能?」
有一次我們三個人去宜家買沙發。摳門的我,又葛朗臺了。我想,這沙發不大,把我車的後排坐推平應該放得下。果然!然後我建議王阿姨坐我的車,讓我爸打車回去。王阿姨說,「儂做撒要拿阿拉拆散?阿拉兩家頭好坐一隻位子額。」說著,他們兩個活絡的我爸先坐到副駕駛座上,然後王阿姨歡快了坐在我爸的大腿上。我很有意見的說,「儂有安全意識哇?爸爸好扣安全帶,儂又麼安全帶,危險哇?」
王阿姨很得意的說,「我哪能麼安全帶?」然後對著我爸說,「兩隻手伸出來,抱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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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之前沒排好版就發出來,發現亂鬨鬨的,所以刪了。因為微信只能一天發一次,所以來遲了。然後有熱心的粉絲反問,「所以你是排版的啊」……喜歡的話,繼續加粉轉發吧。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