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晚唐是佝僂扶牆,踽踽獨行的老人,那盛唐便是風華正茂,步伐矯健的少年;如果說晚唐是一曲哀婉幽怨,悽音嫋嫋的《玉樹後庭花》,那盛唐便是輕快甜蜜,高昂熱情的梨園小曲……
盛唐,是青春。
她擁有骨子裡的樂觀。即便是盛唐之人嘆一嘆人生無常,也總能嘆出些星辰大海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且看詩人們選擇的意象——「花、月」。花前月下,正是人生一大樂事,卻被盛唐的詩人用來感慨人生短暫。他們沒有面對著一棵枯樹嘆息,沒有面朝殘垣斷壁悲慨,更沒有望著連天的烽火「憑軒涕泗流」。他們的時代,沒有絕對意義上的災難。盛唐之音,驅走了侵略者,給了中國獨自燦爛的機會,也孕育了一批批樂觀向上的唐人。於是,在盛唐人的詩歌中,儘管可能夾雜著傷感,卻總是美的,這是一種少年的憂愁,其本質竟是輕快的,是積極的。
她擁有飽滿的熱情。聽那豪邁的「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徵戰幾人回」,看那壯闊的「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徵人未還」,一個個戍邊戰士仰天大笑迎戰去,操起幹戈護國家。他們對我大唐滿是信心,靠著無比的熱情和信心衝鋒陷陣。身處盛唐的中國人,都以火熱滾燙的心生活。他們奮力拼搏,求功名,求利祿,爭科舉,走仕途,無所顧忌,激情滿懷。與之相比,我們看到南宋朝廷偏安一隅,民心沸騰,士兵頹唐,一片萎靡,毫無大國風範;我們看到明清八股取士,「文字獄」盛行,國民畏畏縮縮。沒有舞臺,沒有熱情,也就沒有了青春,沒有了少年的氣息。
盛唐最得意的孩子,就是李白,那個從未老去的仙人。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他恣情歡樂,舉杯痛飲;「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他心情不爽,自尋超脫。隨性而為,率真而為,他隨口胡吟,吟得狂放,吟得豪邁。「四時可愛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李白,狂盡一生,快活一生,少年一生,青春一生。
青春,是一種人生階段,更是一種心路歷程,是盛唐活力四射的玄機,是李白快意一生的奧秘,是你我永不老去的心。
原始社會的山下一馬平川,那是想像力貧乏的草原,向上是朵朵想像的雲,那是美的起源。起初,原始人在草原上碌碌無為,忽而有一天,他們抬起了頭,向上發現了想像的雲。美,源於想像的雲。
仰韶半坡彩陶的特點,是動物形象和動物紋樣多,這其中大多數是生活中動物形象的寫實。創作它們的原始人民此時並沒有美的意識,他們模仿生活中的事物創作出實用性的巫術圖騰以用於祭祀。那麼,美究竟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呢?
研究專家表明,仰韶、馬家窯的幾何紋樣是由動物形象的寫實而逐漸變為抽象化、符號化的。而由再現(模擬)到表現(抽象化),由寫實到符號化,正是一個由內容到形式的積澱過程,也正是美作為「有意味的形式」的原始形成過程。抽象形式中有內容,感官感受中有觀念,這正是美和審美在對象和主體兩方面的共同特點。這個共同特點便是積澱:內容積澱為形式,想像、觀念積澱為感受。形式是感受的反映,而感受則源於想像。換句話說,這便也證明了美,源於想像的雲。
有人說,應試教育正在磨滅孩子的想像力,我卻不以為然。只要跑起來,生活中就會有風。我們從應試教育中學會模仿,又從應試教育中明白了美,源於想像的雲的道理。我始終堅信,時光總是攜著一成不變的腳步,安然地走過人間四季。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絢爛,迷離。即使你身陷應試教育之中,即使你在時光中匆匆行走,只要你細看一粒塵沙,聆聽一朵花語,在自身積澱的基礎上放飛想像的雲,你終會遇見山水清明般的美。
歲月安靜無隅,淡淡拂過,悄然抹去來時路上濃淡的痕跡。仰韶、馬家窯已成過去,但那想像的雲仍高高飄在空中,指明後人:美,源於想像的雲。
那些背影
高二(17)姚卜文
余光中先生曾言:酒入豪場,七分化作月光,餘下三分嘯為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盛唐音律,百花齊放,名家輩出,詩壇之盛,確乎空前。有人悲鳴家國大恨,有人小言見素見喜,有人心懷「何妨吟嘯且徐行」之酣暢,有人玄思「飛鴻踏雪泥」之禪意。
亦有顏字破目衝決,鐵鉤銀畫既成,橫似千裡陣雲,點如高峰墜石,這雄偉的氣勢在規範內仍就大方凜然。
這是東方美學的背影,氣韻生動。
然而,上古的顏色才讀畢,忽然看到現代。
古之大佛經現代修繕後,身著紅綠衣裳,粉面紅唇,俗不可耐。曾經在倉皇歲月裡巍巍獨立的神仙,如今成了美顏磨皮的小鮮肉。如此「中國式審美」,不禁惹人擔憂。
吳冠中道:今天的中國文盲不多,美盲很多。這種審美意識,恰恰反應了時代氣質。我們的民族,是一個實際的民族,更講究起器物的利好,對「美」幾乎漠不關心。究其根本,無非是曾經物質匱乏的年代所遺留下的「後遺症」——實用主義。
不得不說,我們不能在審美上返祖,實用主義本身無錯,但也並非詩詞歌賦即是美,更何況東方美學本身概念宏大。我們大可借鑑詩賦之意蘊空間,以此實用也可為美。就如《山家清供》中:鮮鯽銀絲膾,香芹碧澗羹。這種日常實用俗物,不也立刻生動起來了嗎?
當然,令人遺憾的是,如今仍有中外混搭式「四不像」的審美態度。電影《長城》,硬學美國大片「打怪獸」,其中強塞大金大紅中國風,讓人不知所云。反觀導演王家衛,自成一派,電影中自始至終都有濃濃的上海底蘊,斑駁陸離的色彩鋪排,含蓄委婉的情感拿捏,雲譎波詭的鏡頭語言,東方美學無處不在,這些都讓人大聲驚呼:這才是美!
庫塞曾言:你心中一定有著某種焰火,能把你和其他人區別開來。我們大可堅持獨領風騷的東方美學,詩詞歌賦氣場之強大,必能讓世界為之所撼動。
這些東方美學的背影,讓我們看到了民族的正面。一嘆再嘆之璨然奪目,始驚,次醉,終狂。
佛眼下的悲慘世界
高二(17)班 劉書航
自東晉傳入中國,佛教便紮根於混亂時代的土壤,從人間的痛苦中汲取營養。儘管理性主義的華夏傳統最終將其中國化、哲理化。但在魏晉的壁畫佛像中,我們仍能窺見那一抹短暫而劇烈的狂熱。
統治者宣揚忍受痛苦、自我犧牲,以此世悲苦換來世幸福,他們要作為神的化身來永遠統治人間,要他們的臣民匍匐在神的腳下,正如匍匐在他們的統治下。「宗教是被壓迫生靈的嘆息,是無情世界的感情。」割肉貿鴿,捨身飼虎,須達努好施,五百強盜剜目……宗教故事折射出黑暗的人間,其內容本身也異常殘酷,這既是對悲慘世界的再現,也是人們對於苦難的呻吟,而身處悲慘世界中的民眾在巨大的苦難面前無力反抗,也只好把因果際遇寄於輪迴。
然而,輪迴又真的存在嗎?我想起《姜子牙》,電影中的姜太公斬斷了通往神界的天梯,但結尾的一句,「神仙師傅的師傅還在護佑著世人」,使本該震撼心靈的高潮,成為一次悲涼的機械降神,隱匿在幕後的天神輕而易舉地撰取了姜子牙以命相搏的功績。這一出無解的悲劇,更能令人深思,而小九所謂的「輪迴」,不過是死亡的安慰性修辭,同時也暴露了人們對封建強權的本能屈服。
站在今天的角度去看,魏晉時期中國佛教短暫的狂熱,一方面是由於剛傳入中國不久的佛教尚保持著來時的粗獷,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特定的歷史背景。在長期的戰亂痛苦中,統治者以「來世」「輪迴」這樣的說辭,給苦難中的民眾以精神鴉片,而民眾也恰好需要這樣的寄託。回想麥積山的那一尊尊石像,無不顯示出超脫人世的神秘表情。他們並未表示對人間苦難的關懷,而是展現出對一切的超脫:人間愈混亂,他們愈冷靜;眾生愈痛苦,他們愈平淡——在巨大的,智慧的,超然的神像面前匍匐著螻蟻般的生命,而這正是眾人所需要的。
那些身體前傾,目光下視的佛像眼中的悲慘世界,在日復一日中逐漸隱退。越過混亂的時代,中華大地又一次迎來了大一統的時代,「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那些迷狂,動蕩,都被封存於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中,成為永恆的美學記憶。
蒙昧的覺醒
高二(2)班 何凌塵
魏晉時代腥風血雨,動蕩不安。我先前總認為魏晉時期的思想會因此多少有些消極和逃避現實,幾乎沒有實用價值與積極作用。但我近日看了《美的歷程》後,才恍然醒悟,魏晉時期的社會風氣或許實在是有些頹唐,但這一時期的哲學發展思想獲得解放,人的意識開始覺醒。我認為魏晉風度在某些方面與西方文藝復興相似。
首先是社會背景相似。魏晉時期,南北方割據勢力膨脹,政治形勢變幻莫測,政權交替頻繁。這種與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定類似之處的背景,很適合催生偉大的思想潮流。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國知識分子階層大多具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從古到今讀過書的人無法實現政治理想時,便只有向內探求解放思想,並向外表現為張揚任性,追求一些虛玄之物,在亂世中最可能做到的便是修身。而西方文藝復興的社會背景與之類似。歐洲大陸因為地理原因和歷史原因,紛爭不斷,甚至是幾個人種的混戰。這與魏晉社會動蕩的背景幾乎相同,而且文藝復興由於租地農場與手工農場興起,封建統治地位不夠穩固。魏晉時期封建制度剛建立不久,甚至有人認為封建制度始於魏晉,也是封建倫理不穩固之時。由此催發了人們的個性覺醒。
另外,其內容也相似。魏晉主張無拘無束,彰顯個性。《世說新語》中就專門有《任誕》篇與《簡傲》篇。西方的人文主義更是以人為中心,且看拉斐爾筆下的聖母掙脫了無形的鎖鏈,露出了富有人性美的微笑。莎士比亞大呼「人是宇宙的精華」,薄伽丘《十日談》主張追求自由情愛……在中世紀的壓抑與蒙昧中人性終於又覺醒了,這是第二個相似之處。
當然,兩場思想解放運動的不同之處還是有很多的。比如代表階級不同等等,但我更關注他們的相似之處,它證明了:人性不可毀滅,終有一天會再次覺醒。
猙獰的美麗
高二(2)班 羅逸
夏鑄九鼎,翻開了青銅時代的第一頁。自此而後,人們不再將活潑,靈巧作為創作的主色調,沉重和神秘成為了新的主角。文明向前發展,原始社會向奴隸社會過渡,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轉化,國家開始建立……這一切都使藝術的主題發生轉變。那些著名的商鼎和舟初鼎,那獸面大鋮,那銘刻在青銅器上的一個個猙獰可怖的圖案……它們遠不是仰韶彩陶紋飾中那些生動活潑愉快寫實的形象了,但它們依然散發著美的氣息。那誇張的線條中透露出一股堅實的力量,那是完全不同於陶器紋飾的美。但是,由於早期宗法制和原始社會畢竟不可分割,這種種兇狠殘暴的形象中仍然保持著某種真實的稚氣。總而使這種毫不掩飾的神秘猙獰反而蕩漾出一種不可復現和不可企及的童年氣派的美麗。所以遠不是任何神秘猙獰都能成為美。恰恰相反後世那些張牙舞爪的各類人,神造型和動物形象,儘管如何誇耀威嚇恐懼,卻突然只是顯現其空虛可笑而已。他們沒有青銅藝術中那種歷史必然的命運力量。在物質文明高度發現的社會,只有這種體現出歷史前進的力量和命運的藝術,才能為人們所理解欣賞和喜愛,成為人們真正的審美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