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飲茶歌誚崔石使君
---唐 皎然
越人遺我剡溪茗, 採得金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縹沫香, 何似諸仙瓊蕊漿。
一飲滌昏寐, 情思爽朗滿天地。
再飲清我神, 忽如飛雨灑輕塵。
三飲便得道, 何須苦心破煩惱。
此物清高世莫知, 世人飲酒多自欺。
愁看畢卓甕間夜, 笑向陶潛籬下時。
崔侯啜之意不已, 狂歌一曲驚人耳。
孰知茶道全爾真, 唯有丹丘得如此。
注釋:
(1)「誚」字不是貶義,而是帶有詼諧調侃之意。崔石約在唐德宗貞元初任湖州刺史,時皎然居湖州妙喜寺。
(2)越:古代紹興。遺:讀Wèī,贈送。剡溪:水名,在紹興地區。剡溪茗:唐時名茶。
(3)金芽:鵝黃色的嫩芽。爨:此處當燒火講。
(4)白瓷碗裡的茶湯,漂著沫餑散發著清香。
(5)如清涼的雨絲從天而降。
(6)畢卓:晉朝人,是個酒徒。一天夜裡,他遁著酒香,跑去偷喝了人家的酒,醉的不省人事,被夥計們捆起放在
酒甕邊。次日掌柜的見捆的是州郡「吏部郎」,哭笑不得,此事被傳為笑談。
(7)丹丘:即丹丘子,傳說中的神仙。
譯文:
紹興友人送給我剡溪名茶,採摘下的鮮嫩茶芽,放在茶具裡烹煮。白瓷碗裡漂著青色的餑沫茶湯,如長生不老的瓊樹之蕊的漿液從天而降。
一飲後洗滌去乏困,神清氣爽情思滿天地,再飲提醒醒腦、神思捋順,如忽然降下的飛雨落灑於輕塵中,三飲便得道全真,何須苦心費力的去破煩惱。
這茶的優雅清高,世人都不知道,世人都靠喝酒來自欺欺人。愁看畢卓貪圖飲酒夜宿在酒甕邊,笑看陶淵明在東籬下所做的飲酒詩,崔使君飲酒過多之時,還會發出驚人的狂歌。誰能知飲茶可得道,得到道是最真實的道?只有傳說中的仙人丹丘子了解。
作者簡介:
僧皎然(公元約720-約公元805),俗姓謝,字清晝,吳興(今浙江湖州)人,謝靈運的十世孫,唐代著名詩人。在文學、佛學、茶學等方面頗有造詣。與顏真卿、靈澈、陸羽等和詩,現存470首詩。多為送別酬答之作。情調閒適,語言簡淡。皎然的詩歌理論著作《詩式》。
皎然訪名山,遍尋大德,常入法席,四處參學。他不但精研佛典,且對子史經書等,都頗為精通。所到之處,都極受尊崇。京師之諸王公、大臣對他禮遇有加,諸郡之達官貴人對他非常欽敬。
皎然常以詩會友,與許多文人學者顏真卿、韋應物、盧幼平、吳季德、李萼、皇甫曾、梁肅、崔子向、薛逢、呂渭、楊逵等,都過從密切。
皎然的《詩式》為當時詩格一類作品中較有價值的一部。其詩 清麗閒淡,多為贈答送別、山水遊賞之作,被時人成為「江東名僧」。和另外兩位詩僧貫休和齊已齊名。
創作背景:
《飲茶歌誚崔石使君》是詩僧皎然同友人崔刺史共品越州茶時即興之作。皎然長年隱居湖州杼山妙喜寺,但「隱心不隱跡」,與當時的名僧高士、權貴顯要有著廣泛的聯繫。崔石初任浙江湖州刺史,前來拜訪茶道高僧皎然大師,兩人飲茶盡興時,即興做出此首皎然飲茶歌。
賞析:
《飲茶歌誚崔石使君》是一首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相結合的詩篇,皎然在飲用越人贈送的剡溪茶後所作,他激情滿懷,文思似泉湧井噴,詩人從友贈送剡溪名茶開始講到茶的珍貴,讚譽剡溪茶(產於今浙江嵊縣)清鬱雋永的香氣,甘露瓊漿般的滋味,在細膩地描繪茶的色、香、味形後,並生動描繪了一飲、再飲、三飲的感受。
此首皎然飲茶歌與盧仝飲茶歌有相似之處,都講到了喝茶的功效與作用,而且將功效逐步深入,描寫的非常有層次感。但盧仝將飲茶後的情緒比作神仙,皎然把飲茶當做一種修道的方法,可謂是意義深遠。如果能將盧仝飲茶歌與皎然飲茶歌刪減融合成一首詩詞,可謂是錦上添花,無人能敵。
當代知名茶人舒曼曾高度評價這首飲茶的詩句:皎然這首詩即是佛家禪宗對茶作為清高之物的一種理解,也是對品茗育德的一種感悟。而禪宗歷來主張「平常心是道」的茶道之理,是對拋卻貪、嗔、痴的一種解讀,三碗得道,通過對「滌昏寐」、「清我神」、「破煩惱」的描述,揭示了禪宗茶道的修行宗旨,表達了對道家「天人合一」思想的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