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和尚給你講一個才女的故事。
她能詩擅畫,是清朝著名詩人袁枚的女弟子,袁枚稱讚她的詩「字字出於性靈,不拾古人牙慧,天機清妙,音節琮璔」,被袁枚引為閨中知己。她溫柔賢淑,相夫教子,與丈夫伉儷情深,兩人經常在窗前燈下共讀詩書,留下許多唱和的佳話。
她就是清朝著名才女席佩蘭。她原名瑞珠,字月襟,由於特別喜歡蘭花,又擅長畫蘭自娛,就給自己起名為「佩蘭」。屈原《離騷》中有句「紉秋蘭以為佩」,可見她似蘭花之高潔幽獨,也可見其之氣質和情懷。
01.聰慧好學,學詩刻苦,竟然能教丈夫寫詩
席佩蘭是江蘇常熟人,她的爺爺席寶箴曾做過內閣中書,而席家又是常熟著名的巨賈大族。優渥的家庭環境,使得她能夠讀書學詩。 席佩蘭自幼聰慧好學,喜讀詩書,雖然長在閨閣,卻不似尋常女子每以針線女紅為事,而渴望見世面,增學問,做一個有才識的女子。
據傳說,席佩蘭出生之日,她的窗前忽然長出數莖靈芝,父母以為是祥瑞之兆,就給她起小名為「瑞芝」。她自幼讀書十分刻苦,八九歲已經學完了《毛詩》,父親對她也著意培養,教授她學習《綠窗吟》。她有一首詩寫自己讀書之苦,曰「一字未安心如麻,倚柱夜看秋河斜」。
席佩蘭17歲時,嫁給同鄉孫原湘為妻。奇妙的是,她和丈夫同歲,都生於乾隆二十五年,但是丈夫的才學遠不及她。孫原湘曾說「原湘十二三時,不知何謂詩也。自丙申冬佩蘭歸予,始學為詩。」可見,孫原湘還是在妻子的影響下開始學詩。孫原湘曾有詩說妻子「冰肌雪腕藐姑仙,乍嫁還如未嫁年」,可想見席佩蘭初嫁時的模樣和氣質。
孫原湘也是常熟才子,幼時就被稱為神童,青年時更是遊歷山川,所見名勝君有詩作,因此年紀輕輕就名噪京都。席佩蘭嫁給孫原湘後,夫妻倆志趣相投,伉儷情深,經常在窗前燈下,一起讀書切磋,吟詩作對。兩人亦師亦友,共案誦讀,孫原湘曾有詩記述這種情景,詩曰「賴有閨房如學舍,一編橫放兩人看」。
02.伉儷情深,為了鼓勵丈夫趕考,她寫了兩首律詩
席佩蘭很欽佩丈夫的才學文章,對他常有鼓勵之詞。孫原湘雖然詩才優長,卻屢試不第,故而內心十分煩惱。席佩蘭就寫詩鼓勵他說「作君之詩守君學,有才如此足傳矣」,並且鼓勵他才如李杜,不必為落第煩惱。
席佩蘭有一首送丈夫進京趕考的詩,值得品讀。詩作如下:
打疊行裝一月遲,今朝真是送行時。風花有句憑誰賞,寒暖無人要自知。情重料應非久別,名成翻恐誤歸期。養親課子君休念,若寄家書只寄詩。
丈夫要外出趕考,細心的妻子為丈夫打點行裝。但是夫妻情深,準備了一個月,丈夫還沒有上路。這一天,席佩蘭打定主意,一定要放丈夫遠行,故而說「今朝真是送行時」,言下之意,再不出發就永遠就永遠走不了了。
但是,丈夫遠行,留給妻子的卻是無盡的寂寞。她渴望與丈夫一起在月下賞花寫詩,又牽掛丈夫出門在外,無人噓寒問暖。後來,席佩蘭在《聞砧》詩中說「敲殘天外夢,搗碎客邊心」,可見對丈夫遠行是何等的牽掛擔憂。因此「寒暖無人要自知」,飽含多少理解與勸慰之情。孫原湘也有《小別》詩說:「臨行手三反,知我定知卿」,夫妻倆臨別依依,互相搖手相送,難捨難離。
王和尚認為,最妙的當屬「情重料應非久別,名成翻恐誤歸期」,此聯寫出了妻子對丈夫的擔憂與渴望。夫妻倆感情深厚,丈夫自然記掛著家中,想要儘快歸家,夫妻的離別自然也不會長久,但是丈夫要進京趕考,萬一丈夫金榜高中,以至於流連路邊的野花呢?因此,席佩蘭對丈夫進京趕考,又有幾分擔心,害怕他功成名就,忘記了家中等待的妻子。
但是,雖然內心十分矛盾,席佩蘭還是恪守婦道,安慰丈夫在外不要牽掛家中,她要承擔起「養親課子」的責任,耐心等待丈夫的歸來。喜好詩書的席佩蘭,還告誡丈夫說「若寄家書只寄詩」,可見她對丈夫的才學十分自信,也渴望讀到丈夫最新的詩作。也可以認為,夫妻間思念與情話,用詩來表達可能更隱秘,也更自由吧。
孫原湘京城科考後回到家,席佩蘭喜出望外,就寫了一首七律《喜外歸》,此詩更是充滿真情,讓人愛憐不已。作品如下:
曉窗幽夢忽然驚,破例今朝雀噪晴。指上正輪歸路日,耳邊已聽入門聲。縱憐面目風塵瘦,猶睹襟懷水月清。好向堂前勤慰問,敢先兒女說離情。
丈夫從外遠歸,妻子頓時感覺天光大亮,鳥雀的叫聲都顯得清脆動聽了。她日日計算著丈夫離家的日子,聽到丈夫入門的聲音,怎不喜出望外!在外漂泊已久,丈夫滿面風塵,也消瘦了許多,但席佩蘭卻欣慰丈夫依然風神俊朗,瀟灑絕俗。但是,她並沒有因丈夫歸來而忘記了禮法,她不願意立即跟丈夫訴說兒女私情,而是善解人意的勸慰丈夫先去給父母問安。
這兩首律詩寫得都曉暢清麗,用詞雖不艱澀,而真情貫注,最能動人。特別是詩中展露的善解人意和溫柔婉靜,更讓人心動不已。
03.努力學詩,席佩蘭拜袁枚為師,鍛鍊詩骨,終成一代才女
席佩蘭對詩的態度是非常虔誠的,她認為詩「要皆有為而非無病呻吟」,她拒絕創作是單純的「自吟」和「閒吟」,而應該「有所為」。因此,席佩蘭的詩雖溫婉但是堅強,雖清麗而內有風骨。
正因如此,席佩蘭在清朝閨秀詩人中名氣很大,她的才情和聲望被公眾所認可,很多人請她寫輓詩,她也極少推脫。比如,她在《吳烈婦輓歌》中寫道「人生百歲誰無死,死而不死唯婦耳」,可見她對節烈女性的高度讚美。
席佩蘭不僅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也是一個勇敢追求詩學的「女丈夫」。這要從他拜師袁枚說起。袁枚是當時公認的詩學大家,孫原湘就曾就學於袁枚。得知袁枚的大名後,在丈夫的鼓勵之下,席佩蘭就寫詩向袁枚自薦詩才。她在詩中說「慕公名字讀公詩,海內人人望見遲……深閨柔翰學塗鴉,重荷先生借齒牙」。
清代女學大盛,很多閨秀開始衝破「男女授受不親」的藩籬,通過拜師學詩,唱和聯句等方式與男性詩人接觸,渴望得到幫助,以期詩學精進。席佩蘭如此勇敢自薦,讓袁枚大為驚奇,就收她為女弟子。袁枚十分欽佩席佩蘭的詩才,他後來曾為眾多女弟子編纂詩集《隨園女弟子詩選》時,將席佩蘭之作列為卷首,並且引她為「閨中三大知己」之一。袁枚甚至認為她的詩是本朝之冠,「其佳處總在先有意而後有詩」。
席佩蘭的開闊眼界和堅強性格,可以從《夫子報罷歸詩以慰之》詩中看出,這是一首歌行體,詩中安慰自己丈夫科考失利,並且勉勵他專心寫詩,不必卑微地追求功名利祿。比如她在詩中首先誇讚丈夫說「夫子學詩杜與李,不雄即超無綺靡」,李白杜甫尚且科場失利,立志學習李白杜甫的丈夫又為何憂慮呢?
席佩蘭繼續安慰丈夫說:「豐茲嗇彼理或然,不合天才有如此」,詩才優長,不代表官場得意,自古懷才不遇者多矣。席佩蘭非常欽佩丈夫的才學,將他比作「天才」,並且對他屢試不第也表達深深的同情。並且她說「人間試官不敢收,讓與李杜為弟子」,由於丈夫的才學太過高深,故而人間的試官不敢,也不能收。
最後,席佩蘭安慰丈夫說:「作君之詩守君學,有才如此足傳矣……功名最足累學業,當時則榮歿則已。」可見席佩蘭對科舉制度戕害文人思想看得很透徹,並且勉勵丈夫只須用心詩學即可,不必為功名掛懷憂慮。並且,席佩蘭還說自己「頗知乞憐為可恥」,以此來告誡丈夫千萬不要搖尾乞憐,汲汲於名利。
由此可見,席佩蘭對丈夫的尊重、鼓勵之情,也可知她的善解人意與溫柔豁達,更可見她的凜凜風骨和遠見卓識。
公元1820年,席佩蘭因病去世,享年60歲,留下710首詩,供後人懸想她的風採和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