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陽光明媚地照進了貝克街221號B門的窗戶裡,整個倫敦都在享受晚夏的美好時光。我已吃過早餐,此時正在看報紙。福爾摩斯同往常一樣,總是很晚才起床。他這時正在進餐。我們正等待著一位預約好要在10點半時前來拜訪的客人;我不知道福爾摩斯在客人到來之前是否吃得完他的早餐。
福爾摩斯並不匆忙行事。他又看了一遍三天之前收到的那封來信。這是詹姆斯·摩梯末醫生寫來的。他請求能夠約個時間和福爾摩斯見次面。
「啊,華生,」福爾摩斯對我講道,「恐怕德文郡的這位醫生是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有趣的事情的。雖然他說事情舉足輕重,但是他的信中並未說明他的來意。我希望我們能夠幫他的忙。」
正好10點半時,有人敲了敲我們的前門。
「嘿,」福爾摩斯道,「摩梯末醫生顯然並非一位即將浪費我們時間的人。」
當客人被帶進屋時,我們起身迎接了他。
「早上好,先生們。」他講道,「我是詹姆斯,摩梯末醫生,是從德文郡的格林盆來的;我想您一定就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了。」他與福爾摩斯握了握手,福爾摩斯道:
「您好嗎,摩梯末醫生?我來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約翰·華生醫生,他一直在幫我辦案。我希望您能允許他來聽我們的談話。」
「當然可以,」摩梯末邊說著話邊回頭與我握手。「我急需您的幫助,福爾摩斯先生。如我的話對華生醫生有用的話,那就請他留下來聽吧!」
摩梯末看上去並不像是一位鄉間醫生。他身材高大,身體瘦削,長著細長的鼻子。他那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他的外衣和褲子都已破舊、磨損不堪了。他的臉看上去還很年輕,但是已像老人一樣佝僂,而且頭還向前探著。他從口袋裡取出一些手稿,並說道:
「福爾摩斯先生,我需要您的幫助和建議。發生了一件既奇怪又恐怖的事情。」
「坐下,摩梯末醫生,」福爾摩斯道,「並告訴我您的疑難問題。我將盡力幫助您。」
「這些手稿是查爾斯·巴斯克維爾爵士託付給我的,」摩梯末醫生道。「他要我保管好這些手稿。您可能還記得,查爾斯爵士於三個月前突然逝去。他的去世在德文郡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德文郡就是巴斯克維爾莊園的所在地。查爾斯爵士是位明智人士,但是他相信這些手稿中所講述的故事。」
摩梯末醫生繼續講道:「這個故事與巴斯克維爾家族有關。因為我需要您的幫助,所以我便來見您。我認為在即將到來的24小時之內將會發生一樁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您不了解手稿中所講述的故事的話,那麼您就不可能幫得了我。我可以將它讀給您聽嗎?」
「請講下去吧,摩梯末醫生,」福爾摩斯說道,他還閉著眼睛向後坐了坐。
摩梯末開始以他那高亢、奇特的嗓音讀道:
本人,威廉·巴斯克維爾,於1742年為後代寫下了這些。我的父親告訴了我有關巴斯克維爾獵犬的事情。他告訴了我它第一次被人看見的經過,我認為他講的故事是真實的。我希望你們,我的孩子們,認真看一看這個故事。我想讓你們知道:上帝一貫懲罰那些為非作歹的人們。但是,永遠不要忘記:上帝將寬恕那些悔過的人們。
一百多年前,在1640年,巴斯克維爾家族的頭面人物是雨果·巴斯克維爾爵士。他既放蕩又邪惡。他殘忍,以傷害別人為樂。雨果爵士愛上了與他毗鄰的一位農夫的女兒。這位少女害怕這個邪惡的人,而且還躲著他。一天,雨果聽說她的父兄幾人都出門去了。他知道她將獨自一人在家了。因此,他與五六個下流的狐朋狗友策馬去了這個農常他們把她弄回了巴斯克維爾莊園,還把她關在樓上的一個房間裡。然後他們便在樓下的大飯廳裡坐下痛飲了起來。同往常一樣,他們飲了一瓶又一瓶的酒,不久便開始狂歌亂笑並吐起髒話來。
樓上的這位姑娘,這時已是驚恐萬分了,聽到他們所講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話時便感到十分絕望。因此,在此情形之下她竟幹出一件勇敢的事來。她打開窗戶,從房間裡爬出來,順著牆上的常春藤一直爬了下來。然後她就穿過沼地徑直往家中跑去了。
過了不多一會兒,雨果離開了他的那幫朋友,到樓上的那個房間給她送食物和酒去了。當他發現窗戶大開、室內空空時,他就像中了魔一般。他衝下樓,大叫大嚷著說,只要他能在這個女孩趕回家之前追上她,他就願把自己獻給魔王任其擺布。雨果的那些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朋友們讓他把獵狗放出去追她,因此他就從屋裡跑出去把狗放了出來。接著,他跳在了那匹黑馬的背上,由那群狂奔亂吼的狗簇擁著在沼地上策馬而去。
雨果的朋友們找到了自己的馬匹,跟著他追去了。他們一共是13個人。在他們跑了一兩英裡路之後,遇到了一位老農夫,便問他看到了雨果爵士與他的那群獵狗沒有。這個人看上去被嚇得有些發瘋,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他說他曾看到過那位少女以及一群緊追她不放的獵犬。雨果爵士就騎著馬跟在這些獵犬後面。「但是我看到的還不止這些,」這位老人說道。「我看到一條碩大而可怕的獵犬正一聲不吭地跟在他的後面。但願上帝別讓這條地獄之犬傷害我!」
這13個人對這位老人嘲笑了一番,接著又策馬前往。但是當他們不久看到雨果爵士的那匹馬身上無人並獨自朝他們狂奔而來時就笑不出聲來了。
這13個人向前騎著馬,同時一致向緊靠了靠。他們突然間感到很害怕。他們在這片沼地上一直朝前騎著,直到最終趕上了那群獵狗。
巴斯克維爾家的獵犬驍勇而又強壯,在郡裡是家喻戶曉的。但它們這時卻耷拉著雙耳和尾巴站在沼地裡的一條深谷的盡頭。它們十分驚恐。雨果的這幫朋友們停了下來。他們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再往前騎了,但有三人膽大到朝山谷裡走了過去的地步。
這個山谷的底部是一片寬闊的平地。在平地的中央立著兩根大石柱。它們已經在那兒豎立了幾千年之久。月光明朗地照在這兩根大石柱上,而那位少女就躺在它們之間的平地上。她已因驚恐和疲憊倒地而死。雨果爵士的屍體躺在她旁邊。但是,使這些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那位少女或雨果爵士的那幅景象,而是站在雨果爵士身旁的一隻形體碩大的畜生。它的牙齒撕扯著他的喉嚨。它是一個樣子像獵狗的又大又黑的畜生。可是他們誰也沒見過這麼大的獵犬。
在他們注視的時侯,它撕扯斷了雨果·巴斯克維爾的喉嚨。然後,它轉過身來面朝著他們。它的眼睛冒著火。身體也閃爍著一種奇特的光芒。鮮血從它的嘴裡淌了出來。這幾個人大叫起來並且踢起馬來。他們調轉馬頭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山谷。在這之後,其中的一個人就在當天夜裡因自己所看到的恐怖景象而嚇死了,另外兩個則終身精神失常。
那就是那隻獵犬初次露面的經過,我的孩子們。從那以後,人們曾多次目睹過它的蹤跡,而且巴斯克維爾家族裡有許多人都以蹊蹺和恐怖的方式死去。因此,我警告你們不要在黑夜裡走過沼地。魔鬼發現黑夜時正易於它囂張一番。
摩梯末醫生讀完這個奇怪的故事後望著對面的歇洛克·福爾摩斯。福爾摩斯看上去顯得很不耐煩。
「你沒覺得這個故事有趣嗎?」摩梯末醫生問道。
「它可能會讓那些收集嚇唬孩子們的故事的人感興趣,」福爾摩斯講道。
摩梯末醫生從另一個衣袋裡掏出一張報紙。
「福爾摩斯先生,現在讓我來讀給您聽聽就在三個月之前撰寫的東西吧。它刊登在《德文郡紀事報》上,並與查爾斯·巴斯克維爾爵士的死有關。」
福爾摩斯看上去更專注些了。摩梯末醫生開始讀了起來:
查爾斯·巴斯克維爾爵士之暴卒,使本郡不勝哀悼。儘管他來巴斯克維爾莊園不過兩年時間,但是大家都非常喜愛他。查爾斯爵士曾旅居國外,並在那裡發了財。他致富後還鄉,想把自己的資產用來修復巴斯克維爾莊園及其農場和村莊,因為這些建築和土地都已處於潦倒不堪的境地了。他待人友善而又慷慨大方,還毫無吝嗇之意地資助捐送窮人。
官方對他死亡的報告沒有說明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然而,它的確表明其中並沒有謀殺的成分。查爾斯爵士死於自然原因;人們講述的關於他的死亡的種種故事都是不真實的。他的朋友兼醫生詹姆斯·摩梯末醫生說查爾斯爵士的心臟虛弱已頗有一段時日了。
實情甚為簡單。查爾斯爵士在每晚就寢前,總要在巴斯克維爾莊園的公園裡散步。他喜歡沿著夾在水松樹籬之間的那條小路即巴斯克維爾莊園裡那條出名的水松小道散步。6月4日晚,他出去散步來思考些問題並抽根他慣常抽的雪茄。
查爾斯爵士次日將去倫敦,他的總管白瑞摩當時正在為他準備行裝。午夜時分,白瑞摩因查爾斯爵士還未回來而焦慮不安,因此便去找他。他發現莊園的門還開著。那天的天氣很潮溼,因此白瑞摩看到了查爾斯爵士沿著那條小道走時留下的腳櫻在小道的中途有一個柵門,它通向沼地。有種種跡象說明查爾斯爵士曾在此站過一會兒。白瑞摩循著足跡走到了小道的盡頭。而且就在那兒他發現了查爾斯爵士的屍體。
白瑞摩報告了一件有關腳印的有趣的事情。他說,腳印在柵門和小道的盡頭之間變樣了。到柵門為止,查爾斯爵士的每個腳印都是完整的。但過了柵門之後,則只能看到他腳趾的印記了。白瑞摩以為查爾斯爵士曾用腳尖走過。
一位名叫摩菲的馬販子在查爾斯爵士死時正在距出事地點不遠之處。他當時已喝了許多啤酒,但是他說他那時曾聽到呼喊聲。他不清楚呼喊聲來自何方。
摩梯末醫生被叫來查看查爾斯爵士的屍體。沒有跡象說明查爾斯爵士是被謀殺的,但是摩梯末醫生已認不出他朋友的面容了。整個臉已經變形了。然而,這對因心臟衰竭而導致的死亡來說是常有的。當摩梯末醫生察看屍體時,他發現這事實上正是所發生的情況。查爾斯爵士的虛弱的心臟已無力承受重荷,這導致了他的死亡。
大家都期盼巴斯克維爾家族的新主人能快速入住巴斯克維爾莊園。查爾斯爵士的善行必須繼續進行下去。
巴斯克維爾家族的新主人將是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如果他尚在人世而律師們又能找到他的話。他是查爾斯·巴斯克維爾爵士的弟弟的兒子,他弟弟本人已在數年前故去。這位年輕人一直居住在美國。巴斯克維爾家族的律師們正試圖與他聯繫以將他的好運告訴他。
摩梯末醫生將這份報紙放回了口袋裡。
「那些便是有關查爾斯爵士之死的官方報導。它們是些眾所周知的事實,福爾摩斯先生,」他說道。
「感謝您告知我有關這個饒有趣味的案件的情況,」福爾摩斯說道。「當時我曾看到過有關它的報導,但是我從未聽到過相關的細節。報紙提供了那些眾所周知的事實。現在我想讓您告訴我您所知道的其他事實。你對這些怪誕的故事知道些什麼呢?」
「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些內幕,」摩梯末醫生道。「如您所知,我是一位從事科學工作的人。我從來都認為凡事都有個明智的解釋辦法。我當時不想說出阻止亨利爵士前來莊園定居的任何話。可是我將告訴您那些從未在報導中寫進去的種種細節。」
「在他去世之前的幾個月裡,」摩梯末醫生接著說道,「查爾斯爵士已是非常焦慮不安。他幾乎瀕於崩潰的境地。他相信巴斯克維爾獵犬的故事。他拒絕在晚上外出。他常常問我是否在夜間看到過什麼奇怪的動物或是聽見過一隻獵狗在沼地上的嗥叫聲。每當他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總是變得非常亢奮。」
「我記得,在他死之前大約三個星期的一天傍晚,我駕著馬車去他的莊園。他正站在門前。我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正盯著我背後的什麼東西。他的臉上帶著恐怖的神情。我趕快轉過身去,看到有個東西正在樹林之間移動。它看似一頭黑色的小牛。他是如此恐懼不安,我便不得不去那兒四下裡尋找一番那個東西了。它已經消失了,可是查爾斯爵士非常擔心。整個晚上我都陪著他。就是在那時,他將我已讀給您聽的那篇古老的手稿交給了我。在您考慮他死去的那個晚上所發生的情況時,我在那個傍晚看到的情況也許會是重要的。」
「當白瑞摩,那個總管,發現了查爾斯爵士的屍體時,他派人叫我去了。我核實了所有的情況。我剛才已把它們念給你們聽了,而且這些事實都是確鑿的。」
「但是白瑞摩有一件事沒講真話。他說,在屍體周圍的地面上沒有別的痕跡。他沒有注意到其他痕跡。可是我注意到了。雖沒有挨著屍體,可是既痕跡猶新而又清晰可見。」
「是足跡嗎?」福爾摩斯問道。
「是的。是足跡,」摩梯末說道。
「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福爾摩斯問道。
摩梯末奇怪地望了我們一會兒。他回答時聲音變得猶如耳語:
「福爾摩斯先生,是一個極大的獵犬的一些爪印!」
摩梯末說出這些話時我感到一陣恐懼。福爾摩斯驚異地向前探著身子坐著,他的兩眼也表明他對這件事真的很感興趣。
「為什麼沒有別人看到這些爪印呢?」他問道。
「這些爪印距屍體約二十米之遠,也沒有人想到要查看這麼遠的地方,」摩梯末回答道。
「沼地裡有許多牧羊犬嗎?」福爾摩斯問道。
「有,但是這絕不是牧羊犬。爪印的確很大——極大。」摩梯末回答道。
「但是它並沒有接近過屍體吧?」
「沒有。」
「那是個什麼樣的夜晚?」福爾摩斯問道。
「又潮又冷,儘管並沒真正下雨。」
「把那個小道描述給我聽聽。」
「那個小道是位於兩排長長的水松樹籬之間的一條小路。樹籬是種得很密的矮小的樹種。它們大約有四米高。兩排水松樹籬之間的距離大約為七米。在樹籬中間是一條由小石子鋪就的小道。這條小道大約為三米寬,兩旁都種著草。」
「我想樹籬的某處有一個柵門通道吧,」福爾摩斯說道。
「是的,有一個小門,它通向沼地。」
「樹籬之中還有其他的通道嗎?」
「沒有。」
「因此,要想從水松小道裡進出就只能經由莊園或是由開向沼地的柵門囉?」福爾摩斯問道。
「穿過遠處另一頭的涼亭還有一個出口。」
「查爾斯爵士走到那裡了嗎?」
「沒有。他倒下的地方距那裡約五十米,」摩梯末說道。
「我說,摩梯末醫生,這點是很重要的。您說您所看到爪印是在小道上而不是在草地上吧?」
「草地上看不到爪印,」摩梯末道。
「是在與開向沼地的柵門同一路邊上嗎?」
「是的。是在與柵門同一路邊上。」
「我發現這確實有趣。還有一個問題:柵門是關著的嗎?」
「是的。它關著,還鎖上了。」
「門有多高?」福爾摩斯問道。
「剛一米出頭高。」
「那麼說,任何人都能爬過去囉?」
「是的。」
「你在柵門處看到了什麼痕跡?」
「查爾斯爵士似乎在那裡站了五至十分鐘,」摩梯末說道。「我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他抽的那支雪茄是點著的,菸蒂處還曾兩次掉下菸灰。」
「太妙了,」福爾摩斯道。「此人是位好偵探,華生。」
「查爾斯爵士在他所站的那一小片路面上到處都留下了自己的腳櫻我看不出其他痕跡。」
歇洛克·福爾摩斯生氣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膝蓋。
「我想親自去仔細查看一番這些事情,」他說道。「唉,摩梯末醫生,你為何當時不馬上叫我去呢?」
「福爾摩斯先生,連世上最好的偵探對有些事情也是無能為力的。」摩梯末說道。
「您是指那些超乎自然規律——超自然的事情囉?」福爾摩斯問道。
「我並不完全是這個意思,」摩梯末回答道。「可是,自從查爾斯爵士死後,我就聽到了一些似乎超自然的事情。有人曾在沼地上看到一個類似一條碩大的獵犬的動物。他們都認為那是一隻大傢伙,它像幽靈似地發著一種奇怪的光。我曾仔細地詢問過那些人。他們都很明智。他們都講了同一個故事。雖然他們都只是從遠處見過那個畜生,但它的樣子的確像巴斯克維爾故事中的那隻地獄之犬。人們現在都非常害怕,只有最大膽的人才敢在夜間走過沼地。」
「那麼您,一位從事科學工作的人,相信這個東西是超乎自然的——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傢伙嗎?」福爾摩斯問道。
「我也不知道應該相信什麼,」摩梯末醫生道。
「但是您總得承認那些爪印是活生生的東西而不是鬼怪留下的吧?」
「那條獵犬在250年前最初出現時,它撕斷了雨果爵士的喉嚨,這真有其事……但是它是一條超乎自然的惡犬,」摩梯末醫生說道。
「要是您認為查爾斯爵士的死是某種超自然因素造成的話,那我的偵探工作可幫不了您什麼忙,」福爾摩斯相當冷淡地說道。
「也許吧,」摩梯末道。「可是您能幫助我,建議我該為亨利·巴斯克維爾爵爾做些什麼。他將正好在,」摩梯末看了看他的表,「1小時15分鐘之後乘火車抵達倫敦。」
「亨利爵士現在是巴斯克維爾家族的主人嗎?」福爾摩斯問道。
「對了,」摩梯末道。「他是巴斯克維爾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家族的律師們與他在美國聯繫上了。他已立即乘船前來英格蘭。他是今早靠岸的。現在,福爾摩斯先生,您建議我對他做些什麼呢?」
「為什麼他不應該到他祖祖輩輩居住的家裡去呢?」福爾摩斯問道。
「因為巴斯克維爾家族裡去了那兒的這麼多人都令人恐怖地死去了。可是查爾斯爵士的慈善工作必須繼續下去。否則的話,巴斯克維爾家族所擁有的土地上的人們將要窮困得多。要是巴斯克維爾家族離開園的話,那將是即將發生的事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便是我前來向您討教的原因。」
福爾摩斯考慮了一小會兒。然後他說:「您認為由於那條神秘的惡犬因而巴斯克維爾家的人住在那個莊園裡都不安全。唔,我認為您該去接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對他隻字不提這些。24小時之後我將給您提供我的建議。明天早上10點鐘時,摩梯末醫生,我希望您能偕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同來此處。」
摩梯末醫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他即將離開之時,福爾摩斯說道:「再問您一個問題,摩梯末醫生。您曾經說過,在查爾斯爵士死去之前曾有幾個人在沼地上看到那個奇怪的動物吧?」
「有三個人看到過,」摩梯末道。
「在他死去之後有人看到過嗎?」
「我還沒有聽說過。」
「謝謝您,摩梯末醫生。早安。」
摩梯末從我們這兒走之後,福爾摩斯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他顯得很高興。每當有案件讓他感興趣時他總是露出高興的樣子。
我知道他需要獨自一人思考一下他所聽到的東西。整個白天我就出去了,回來時發現滿屋都是福爾摩斯的菸斗裡冒出來的濃煙。
「對這個案子你是怎麼想的?」我問他。
「很難說。就拿腳印的變化來說吧。查爾斯爵士是踮著腳沿小路走的嗎?只有傻爪才可能相信這種說法。事情的真相是,他當時在奔跑——為了逃命。他一直跑到心臟停止跳動並倒地而死為止。」
「他是為了逃避什麼才跑的呢?」我問道。
「那就是難題所在。」福爾摩斯道,「我認為他在開始跑之前已被嚇得神魂顛倒了。他並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舉動。這就解釋了他為何不朝房子而朝相反的方向跑著的原因。他這麼跑就離(能得到)幫助(的地方)越來越遠。下一個問題是:當晚他在等誰呢?還有,他為什麼要在水松小道而不在房子裡等人呢?」
「你認為他是在等人嗎?」
「查爾斯爵士年事已高,身體又虛弱。我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在每個傍晚出去散步。可是,他為何要在寒冷的夜裡在潮溼的地面上站上五至十分鐘呢?摩梯末醫生很機敏地注意到了雪茄落下的菸灰,因此我們知曉了查爾斯爵士在那兒站立了多長時間。我們知道他是一向躲避沼地的。因此他不大可能每晚都在通向沼地的柵門前佇立等候著。我現在開始明白某些事情了,華生。可是,等明早見到摩梯末醫生和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後我再考慮這件事吧。請你把我的小提琴拿給我。」
福爾摩斯於是開始拉起了他的小提琴。凡是能考慮到的他都已考慮過了。現在他需要與該案件有關的更多的細節來幫助他偵探這個案子。
摩梯末醫生和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於次日早上10點鐘準時到達。亨利爵士長得短小精悍,身體健康,體態結實。他的面相表明他性格剛強。他穿著一件厚厚的、棕紅色布料製成的外衣,他的皮膚還表明他大多數時間是在戶外度過的。
「我為事先預約好了這次會面而感到高興,」亨利爵士在我們與他們握手致意之後說道。「我需要您的幫助,福爾摩斯先生。我今天早上遇到了一樁奇怪的事情。看看這封信吧。」
他把一張紙放到了桌上。上面寫著:「別前往沼地,不然您將有生命危險。」這些字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
「福爾摩斯先生,您能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究竟是誰對我這麼感興趣嗎?」亨利爵士問道。
「這很有趣,」福爾摩斯說道。「看看這項工作是幹得多麼拙劣吧。我認為寫信人很慌張。為什麼呢?也許他是不想讓人看見。我想地址是在一個旅館裡寫就的。鋼筆和墨水都給這人添了麻煩。在寫這麼短的地址之時,筆尖上的墨水就幹了三次。可能是瓶中的墨水很少。私人的鋼筆和墨水是決不會被弄到這個地步的。哎呀,這是什麼啊?」
他把信拿到離眼睛只有幾釐米遠的地方。
「怎麼啦?」我問道。
「沒什麼,」他說道,扔下了那封信。「那麼,亨利爵士,您還有別的事情要告訴我們嗎?」
「沒有了,」亨利爵士說道。「除了我丟了一隻鞋以外。昨晚我把一雙鞋放在了門外。我本想讓旅館把它們擦一擦的,可是今早當我去取時有一隻不見了。我是昨天才買的這雙鞋,我還從未把它們穿上腳呢。我只是想給這雙鞋好好地上點油。」
「一隻鞋似乎偷了也沒什麼用場,」福爾摩斯說道。「我敢肯定這隻鞋將在旅館中找到並歸還給您。但是現在我們得將有關巴斯克維爾家族的某些事情告訴給您。」
摩梯末醫生掏出了巴斯克維爾家族的那份古老的手稿,並把它讀給亨利爵士聽。福爾摩斯接著告訴他有關查爾斯爵士之死的情況。
「這麼說來這封信是出自一位想要警告我或是嚇跑我的人之手了,」亨利爵士說道。
「是的,」福爾摩斯說道。「我們還不得不決定一下讓您去巴斯克維爾莊園是否明智。那兒對您來說似乎有危險。」
「沒有任何人或任何惡魔能夠阻止我去我家的房子,」亨利爵士生氣地講道。「我需要時間來考慮考慮你們所告訴我的事情。您和華生醫生願意在兩小時以後去我住的旅館和我共進午餐嗎?屆時,我將告訴您我的想法。」
摩梯末醫生和亨利爵士道別了,而且還決定走回他們下榻的旅館去。
我們的客人一走,福爾摩斯就由一個言談者變成了一個行動者。
「快,華生!穿戴好你的衣帽。我們得跟著他們。」我們立刻準備完畢並來到了街上。我們的朋友們在我們之前不遠處,我們尾隨著他們。我們保持在他們身後100米處。
福爾摩斯突然叫了一聲。我看到有一輛出租馬車在街道的另一側、我們的朋友的對面緩緩地前進著。
「就是那個人,華生!來呀!我們來好好地看看他的樣子。」
我看到有個長著一大綹黑須的男子正從出租馬車的窗戶裡往外看。他一直盯著我們的朋友的行蹤。但是,當他看到我們向他跑去時,他便向車夫喊了一句什麼,馬車然後就順著這條道飛奔而去了。福爾摩斯四下裡張望著,想另找一輛出租馬車,可是沒有看到有空車。他於是開始追頭一輛馬車,可是它不久便不見蹤影了。
「哼,我記下車號了,」福爾摩斯說道。「由此我可以找到車夫。他也許可以告訴我們他的乘客的一些情況。要是你再見到那人,你會認出他來嗎?」
「我只能認得他的鬍鬚。」
之後,我們繼續向前走,到了亨利爵士下榻的旅館。他見到我們很高興,可是又因他的另一隻鞋也失蹤了而相當生氣。這次丟的是一隻舊鞋。我可以看出,福爾摩斯發現這件事既有趣又古怪。他斟酌了片刻,可是除卻說明他不明白為何又被偷了一隻鞋之外隻字未說。
午餐時,亨利爵士告訴福爾摩斯他已決定去巴斯克維爾莊園。
「我認為您的決定是正確的,」福爾摩斯說道。「我知道有人在盯您的梢。如果他想在倫敦加害您的話,那我們將很難阻止他或在事後捕獲他。但在鄉下我們的機會就會大一些了。」
福爾摩斯接著告訴他們我們早上所見到的事情。然後,他問摩梯末醫生巴斯克維爾莊園之內或附近是否住有留著又黑又長的鬍子的人。
「有的,」摩梯末醫生道。「白瑞摩,查爾斯爵士的總管,就留著黑鬍子。」
「我們必須驗證一下白瑞摩此時是在倫敦還是在巴斯克維爾莊園裡,」福爾摩斯說道。「我將給在巴斯克維爾莊園的白瑞摩發封電報,就說:'是否已為亨利爵士準備好了一切?'然後,我再給當地的郵局發封電報。這上面就說:'發給白瑞摩先生的電報務交其本人。如若不在,請寄回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我則把您下榻的這個旅館的地址附上。晚上以前我們便會知道白瑞摩在不在德文郡了。」
「我們家的人不住在莊園裡時白瑞摩和他妻子可就有很好的住處而又閒著無事可做了,」查爾斯爵士說道。
「那是實情,」福爾摩斯道。「白瑞摩夫婦從查爾斯爵士的遺囑得到了什麼沒有?他們是否知道他一死他們就能拿到一筆錢呢?」
「是的,」摩梯末醫生說道。「他倆每人得了500英鎊;查爾斯爵士生前還將遺囑的內容告訴了眾人。」
「這事很有意思,」福爾摩斯說道。
「我希望您不要對每一位從查爾斯爵士的遺囑那兒得到好處的人都加以懷疑,」摩梯末醫生說道。「我得了1000英鎊呢。」
「是嘛!」福爾摩斯說道。「那麼還有誰也得到錢了呢?」
「許多人得到了一小筆款子。他把許多錢給了許多家醫院。餘產全歸亨利爵士所有。他得了74萬英鎊。」
「我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福爾摩斯驚訝地說道。
「巴斯克維爾家族的地產價值大約一百萬英鎊,」摩梯末醫生說道。
「天啊,」福爾摩斯說道。「一個人為了這個會殺人的。還有一個問題,假若我們的這位年輕朋友發生不測的話,那麼將由誰來繼承巴斯克維爾莊園及其地產呢?」
「哦,如您所知,查爾斯爵士有兩個兄弟。亨利爵士是查爾斯爵士的弟弟的獨生子。兄弟三人中最小的那個羅傑是個罪犯。警察局想緝拿他,於是他不得不離開了英國。人們說他長得和家中的老雨果爵士即最初見到那個獵犬的那位的畫像一模一樣。他和雨果還是同一類人。他去了南美,在那兒死於黃熱玻因此,要是亨利爵士不在了的話,巴斯克維爾莊園將歸他的表兄詹姆斯·戴斯蒙所有。詹姆斯·戴斯蒙年事已高,住在英格蘭北部。他的生活非常簡樸,也不想成為富豪。」
「謝謝您,摩梯末醫生。」福爾摩斯說道。「現在,亨利爵士,我同意您儘快前往巴斯克維爾莊園了。可是,您決不能單獨去。我目前尚不能離開倫敦。我正在辦理另一宗案子。我正在想方設法制止英格蘭的一位極其重要的人士陷於危險的處境之中。我希望我的朋友華生能與您一同前往。如果您的情況危急,則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陪在您身邊了。」
我和亨利爵士對這個主意都感到很高興。因此我們安排在接下來的星期六動身前往德文郡。
就在我們正要離開亨利爵士的房間時,他叫喊了一聲並在桌邊跪下了。
「這正是我丟了的那隻棕色的鞋子,」他說道,同時把手伸向桌子底下。
「那真是太怪了,」摩梯末醫生說道。「午飯前我們已查找過這屋子了,那時它還不在桌子底下。」
旅館裡的工作人員誰也解釋不清這隻鞋是如何回到房間裡來的。
這樣我們又有了一個疑團。我們乘出租馬車回貝克街時,福爾摩斯一直在坐著沉思。整個下午乃至傍晚他都一聲不吭地思考著,抽了一菸斗又一菸斗的煙。
就是晚飯前,來了一封電報。那是亨利爵士發來的,上面說:「頃悉白瑞摩現在莊園。」
「因此,我們並沒有找到關於那個蓄鬍須的人的疑團的答案,」福爾摩斯說道。「可是,我們沒準很快便會找到另一個疑團的答案。」
這時門鈴響了。來者是蓄鬍子的那人乘坐的那輛出租馬車的車夫。
「我接到通知說您想見我,」車夫說道。「我希望我沒有什麼做錯之處。」
「沒有,沒有,好夥計。」福爾摩斯說道。「如果你能清楚地回答我的問題,事實上我就會給你一些錢。告訴我今早乘坐你的馬車的那個人的所有情況。他在10點時監視這幢房子,後來又讓你尾隨從這兒出來的兩位紳士來著。」
車夫對福爾摩斯看似掌握了很多情況而感到驚詫。他回答道:「那人曾對我說他是位偵探,還對我說不許對任何人講關於他的事情。」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福爾摩斯說道。「如果你想對我隱瞞什麼的話,你就要倒黴了。你能告訴我什麼呢?」
「這人告訴了我他的名字,」車夫說道。
福爾摩斯就像剛剛贏得了一場重大比賽的人一樣。「那他可真不太精明,」他說道。「他(說他)叫什麼名字啊?」
「他的名字,」車夫說道,「是歇洛克·福爾摩斯。」
我從來沒有看到我的朋友那樣吃驚過。然後,他縱聲大笑起來。「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搭上你的車的以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車夫告訴我們的大多數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可是我們還得知,在我們那時看不見了馬車之後,馬車去了滑鐵盧車站,那個人在那兒上了火車。車夫說那人衣著考究,留著黑鬍鬚,臉色蒼白。他大約四十歲年紀,身材不算太高。車夫不知道那人的眼珠的顏色。
福爾摩斯給了他一英鎊,然後把他打發走了。接著他說道:
「我們這次搞上了個狡猾的對手,華生。目前來看他是贏了。我們對在倫敦發生的那些怪事毫無答案。我希望你在巴斯克維爾莊園要順當些,可是派你去那兒我可真是不放心。這宗案子有著太多的危險。」
專業從事英語教育12年,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