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報記者戎鈺 攝影:楚天都市報記者蕭顥
時光倒流16年,在2004年第11屆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決賽舞臺上,由4個靈秀女生組成的湖北「西蘭卡普」組合身著土家風情紅裙,頭戴璀璨奪目銀飾,一顰一笑都吸引著全國觀眾的目光。
這4個女生身上承載著湖北音樂界的殷切希望,站在舞臺上的「四美之一」萬莉,心裡有些緊張,因為青歌賽的舞臺對於她這個大三學生而言,實在太大了;同時她又很興奮,一路走到決賽,距離領獎臺僅剩一步之遙。
時間再回到2020年7月16日,在位於武昌的一間琴房裡,已是華中師範大學音樂學院青年教師的萬莉雲淡風輕地向楚天都市報記者回憶著往事,聊至興起時直奔鋼琴,指尖翻飛,高歌一曲。
彈指一揮16年,如今的萬莉已經成長為荊楚音樂界的80後代表人物,在她的從業履歷上,留下了湖北省「五一勞動獎章」、湖北省「十佳師德標兵、湖北省首屆「最美文藝志願者」、第4屆全國高校音樂專業聲樂賽民族唱法教師組金獎、湖北音樂「金編鐘」獎金等數不清的榮譽。音樂,是萬莉致力奮鬥一生的事業,而作為一名青年民族女高音歌唱家,萬莉說,她的藝術使命就是歌唱人民、歌唱生活。
有準備的人才能美夢成真
楚天都市報(楚):很多人窮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熱愛什麼,可你好像從小就知道未來要做藝術家。
萬莉(萬):我的母親曾經是一名湖南花鼓戲演員,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環境裡,從小耳濡目染,就特別喜歡音樂。我7歲的時候參加嶽陽市的一個歌詠比賽,帶隊的張老師選了我當領唱,我很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唱的是《歌唱二小放牛郎》,有一句是「我們那13歲的二小,可憐他……」,張老師說希望我用哭腔的感覺來清唱,他其實不覺得我能理解這句話,但沒想到,我真的把他唱哭了。比賽結束後,張老師就說想到我們家和我媽聊聊,建議她把我好好培養一下。
楚:什麼時候開始頻繁地聽到別人誇你有天賦?
萬:很多比賽中都有。一般評委誇獎別的小孩,都會說他們「嗓子好」,但評價我的時候都是說「這個女孩很會唱歌」。我在童年的時候,幾乎把所有小朋友能得到的唱歌比賽的獎都得了,在我們當地還算是有那麼一點點名氣。
楚:從湖南紅到全國,得益於你2004年在青歌賽上一戰成名。
萬:青歌賽得獎其實非常意外,那時候我還只是華中師範大學的一名學生,也是組合裡年紀最小的。你可能還記得,2004年的時候,青歌賽家喻戶曉,尤其是加入答題環節後,關注度特別高,很多觀眾聽完選手唱歌,還想看看他們怎麼回答樂理知識,對天文地理文學等各方面常識的了解。那個舞臺對我來說真的太大了,能站上去就已經很滿足了,拿不拿獎真的無所謂。
楚:比到什麼階段時,覺得好像有戲了?
萬:外圍賽的時候,接近50個代表隊只能留下25個,名單貼出來的時候我擠進去看,發現我們居然是第4名!當時我和領隊賀沛軒老師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賀老師立刻給我們的聲樂指導王丹萍老師打電話,讓她趕緊從武漢趕到北京。那時候條件很艱苦,王丹萍老師來了就說,你們演員要休息好,必須睡床,我打地鋪。我們當時都特別感動。
楚:青歌賽的這個獎,幫你打開了人生的又一扇門。
萬:真的是,得益於這個比賽我保送了研究生,留了校當老師,讓那麼多人認識我、喜歡我,愛聽我的歌。我還記得,2002年的時候,我有天和媽媽聊天,我說青歌賽的舞臺太漂亮了,如果我能站上去一次就滿足了,結果2年後我就拿了獎。還有一次,我在家裡看春晚優秀節目展播,我又說:媽媽,如果我能上一次春晚舞臺就好了。沒想到,我們拿到青歌賽的獎後就上了央視春晚。這一路以來我就是各種美夢成真,但我知道,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喜歡漂亮舞臺 也喜歡田間地頭放歌
楚:大家一提到學藝術的,很容易就聯想到錦衣華服、光鮮亮麗。
萬:其實學藝術不是一件簡單、輕鬆的事情。我從本科到現在,每天都必須按時練聲,這種練習並不是為了讓你達到一個什麼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是讓你在每日練聲中獲得一些新的感受。我現在是老師,我都跟學生說:你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一周不練老師知道,一個月不練誰都知道了。所以曲不離口這句話,真沒錯。
楚:你成名很早,在從藝道路上算是特別幸運的人了。
萬:我非常幸運,在我成長的道路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我有很多好老師,不管是專業上還是實踐上,總有人能把我帶到一個新領域,收穫一些新的快樂。比如,讓我在剎那之間領悟到很多的人,是著名作曲家王原平老師。他可能都不記得這件事了,我還在讀本科的時候第一次獨唱了王老師的作品,我當時在錄音室裡一邊唱一邊想像著自己的聲音、呼吸、發聲位置,這都是聲樂老師賦予你的東西。但是王老師在外頭聽了很久,進來跟我說了一句話:萬莉,我希望你能忘掉方法,唱出這首歌曲需要表達的東西。我當時聽了一下子愣住了,這句話對我影響很大,也成為我後來對學生的要求。我們唱歌很多時候是在追求聲音,但聽歌的人接收的,不僅僅是聲音,更多的是情感。
楚:你難忘師恩,後來也做了老師,這其中是不是也有傳承的意味。
萬:對,我一直說的一句話是:我要做像我的老師那樣的老師。比如我的恩師蔣桂英,我現在取得的成績真的離不開她對我的幫助,她不僅在專業上指導我,給我提供了很多表演的機會,還在為人處世上給我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現在我的學生在舞臺上都很自信,因為我是從賽場上走出來的歌手,有很多舞臺經驗,我將這些都毫無保留地傳承給了學生。我記得有一年看全國社區網絡春晚節目,有一個表演唱節目中有3個是我的學生,而且他們後來還上了《新聞聯播》,我特別開心,我還沒上過《新聞聯播》呢,我的學生都上了,真的太高興了。
楚:在您的履歷表中,有一個「湖北省首屆最美文藝志願者」的榮譽,聽說您特別在意這個獎。為什麼?
萬:我從小就覺得我要當歌唱家,站在最漂亮的舞臺上,在絢爛的燈光下綻放自己的光彩。後來我留校當了老師,有機會跟隨演出隊伍去一些偏遠的地方演出,讓我慢慢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唱歌是為了什麼?
我們唱歌,就是要歌唱人民歌唱生活,為人民而唱。當我去到恩施的偏遠鄉村,在老百姓家門口為他們歌唱當地民歌,你看著老百姓臉上的笑容,那種幸福感無法言說。當然,我依然喜歡穿著漂亮的衣服,在舞臺上自信地表演,讓大家看到我的美麗,但是我同樣願意去到田間地頭,甚至和老百姓手拉著手一起歌唱,那個時刻,你看著他們,他們看著你,大家眼睛裡的那種熱情,藏不住的。所以我特別重視「最美文藝志願者」這個獎,也期待能隨時再加入到演出隊伍,為更多的人歌唱。
想乘風破浪 先學會堅持
楚:疫情期間,您演唱了好幾首抗疫歌曲。你覺得在當時那種環境下,音樂可以給予人何種力量?
萬:疫情期間我唱了十幾首歌,有歌唱白衣天使的,有讚美志願者的,也有歌唱馳援武漢的醫護人員的。每一首描寫的對象可能不一樣,但都給我帶來了難言的感動。其中有一首歌《我的江城》,我拿到譜子的時候覺得歌詞寫得特別樸實,就是站在一個普通武漢人的角度,看到喧鬧的武漢突然變得安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我非常能理解這種感受,這首歌也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來武漢,第一次去江漢路,第一次登黃鶴樓,第一次坐輪渡,第一次吃熱乾麵等等,無數個第一次。所以我唱的時候幾度想哭,旋律也寫得非常動人,後來這首歌還在方艙醫院裡循環播放過,我聽說有一個病人邊聽邊哭,但哭的不是自己,而是覺得家鄉生病了,作為家鄉人民就很難受,但是哭完之後她又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能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楚:前段時間您在網上發了個視頻,用民歌的方式演唱網絡神曲《驚雷》。您是刻意把年輕人喜歡的流行元素,和民族音樂進行融合嗎?
萬:對,在我的學生眼裡,我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老師,我去年開了一場師生音樂會,觀眾特別特別多,為什麼?因為我的曲目特別有吸引力。我們那場音樂會,上半場還是唱規範的學院派的藝術歌曲,古曲、歌劇等等,但到了下半場,我們就開始玩了,把一些非常經典的流行歌曲當做藝術歌曲來演繹。
比如,我唱了王菲的《我願意》,但是是用了民族美聲的方式來表達,那觀眾就會覺得很新鮮,原來這首歌還可以有這種感覺,仿佛我們賦予了這首歌一種神秘的力量。包括《一簾幽夢》《等你愛我》《讓夢冬眠》《愛的箴言》,我和學生們都想辦法進行了全新演繹,現場效果太棒了,觀眾也會覺得這種音樂會太好玩了。
楚:聽上去您也是一位乘風破浪的姐姐。
萬:我算是吧(笑),我出生在能吃辣椒的地方,所以骨子裡有那種敢拼、敢闖的勁頭,而且認準了一件事,我就必須去做。我覺得想做乘風破浪的姐姐,首先要有自己非常熱愛的領域,但最重要的是,你要能堅持下去。我覺得很多人都被「堅持」兩個字打敗,半途而廢。音樂這條路其實很難,難就難在堅持上,但好在我這人還比較生猛,是個打不死的「小強」,特別能堅持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