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引言:法比漫畫之戰
你好,我是陶朗歌。我們繼續漫畫世界的環球之旅。
結束了法國漫畫之旅,我們將進入歐洲另一個漫畫強國——比利時。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對比利時漫畫不太了解,其實很小的時候就接觸過比利時漫畫了,比如《丁丁歷險記 TinTin》看過吧,比利時的;《藍精靈 Smurf》看過吧,比利時的——當然這些都是動畫片,但都是改編自漫畫,包括《海底小精靈 Snorks》背後也有比利時人的參與。
《丁丁歷險記》動畫片
比利時素有「漫畫王國」的美譽,是歐洲非常重要的漫畫出產地,與法國一起,對歐洲漫畫的發展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就像我們之前所說的,所謂的「法漫」其實指的是「法語漫畫」,這裡面就包括相當一部分來自比利時的漫畫家用法語創作的漫畫作品,當然這裡面還有一些歷史問題,我們放到後面去講。
比利時的國土面積並不大,但就像法國人把漫畫稱為「第九藝術」一樣,比利時人認為漫畫是「比利時文化的一部分」,據說,比利時這個國家每平方公裡面積上的漫畫家數量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都多,就連旅行社都專門規劃有「漫畫之旅」,真可以算得上是「漫畫之國」了。
比利時著名的「漫畫牆」
對於歐洲現代漫畫而言,法語漫畫可以說功不可沒,但這裡面就有個問題了,究竟是法國漫畫貢獻大呢,還是比利時漫畫的貢獻大呢,這還真不是個說說而已的問題,在歷史上,法國漫畫和比利時漫畫為了爭奪歐漫一哥的頭把交椅,可沒少相互掐架,各自創辦本國的漫畫雜誌,各自樹立各國的漫畫大咖,一路看下來,儼然是一出「商戰」大戲。
就好像以前那個《打撲克》的小品,比利時出了《丁丁 TinTin》和《斯皮魯 Spirou》,法國就打出來《領航員 pilote》和《金屬狂嘯 Métal hurlant》,比利時出了張「埃爾熱」,法國就打出來一張「墨比斯」——「管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法國漫畫貌似佔了上風,但要知道,在上世紀50年代之前,比利時漫畫可以說一直吊打法國漫畫,一度穩居歐洲漫畫的一哥寶座。
「管上!」
直到今天,這種一較高下的傳統還很好的保留在兩國的流行文化中——2018年世界盃的時候,這倆冤家在半決賽裡又遇上了,結果咋樣不重要,氣勢上不能輸哇,於是法國國內媒體就開始用「漫畫對決」來表達必勝決心了。
《法國隊報》推出了一個「漫畫頭版」,他們用比利時經典漫畫《丁丁歷險記之奔向月球》的封面做了頭版,只不過更換了部分元素,比利時隊員站在即將起飛的火箭前面,而法國隊的關鍵人物則坐著越野車朝他們奔去,漫畫配文寫著——「如果法國想在這場世紀之戰走到最後,就必須打敗鄰居比利時。」在這裡,丁丁被當成了比利時的象徵。
《法國隊報》版《飛向月球》
而在另一份《巴黎人報》上,則用《高盧英雄傳》裡的阿斯泰裡克斯對上了《丁丁歷險記》中的丁丁,這倆是法國、比利時兩國經典的漫畫人物,用來對決再合適不過,配文寫道——「藍衣軍團(法國)和歐洲紅魔(比利時)的對決,喚醒了兩國古老的敵對勢力。」確實這樣,這倆國家在歷史上的各個時期可沒少對線。
漫畫三連
由此可見,法國和比利時在漫畫上的爭鬥由來已久,甚至直到今天還在暗自較勁,那我們今天就來聊聊比利時漫畫的發展歷程和文化特點。
1/埃爾熱與吉熱:一代宗師龍虎鬥
比利時漫畫的歷史開始於20世紀初期,在上世紀20年代左右,比利時就已經出現了專門刊載漫畫作品的漫畫雜誌,催生了第一代專門為這些報紙、雜誌供稿的比利時專職漫畫家,這其中就有一位足以耀古爍今的漫畫大師——埃爾熱(Herge)。
「丁丁之父」埃爾熱
埃爾熱出生於1907年,原名叫做喬治·雷米,從小就愛畫畫,據說他小時候非常調皮搗蛋,唯一可以讓他安靜下來的方式,就是給他一支筆一張紙讓他畫畫,埃爾熱從上學的時候就開始創作漫畫作品,他在1925年加入了《二十世紀》報社,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到1928年,他將自己早年的作品《託託歷險記 The Adventures of Totor 》改編成了著名的《丁丁歷險記》,主人公從童子軍託託變成了報社記者丁丁,這其實也呼應了他個人身份的轉變,丁丁的記者身份就是來自埃爾熱在報社的工作經歷。首發的報紙則是埃爾熱工作的《二十世紀報》的副刊《小小二十世紀報》,而這個刊物的主編正是埃爾熱本人(其實是個「光杆司令」)。
《丁丁歷險記》的前身《託託歷險記》
這裡還有個冷知識,國內早期的丁丁譯本來自英譯本,所以「丁丁」這個發音其實是英式發音,如果按照法語發音,應該翻譯成「壇壇」,國內有個早期譯名是《天天曆險記》,比較接近法語;類似的還有丁丁的小狗,早期英譯本中都寫作「Snowy」,中文翻譯成了白雪,而法語原文其實是米盧,而這是埃爾熱初戀女友名字的簡稱。
《丁丁歷險記》很快變得異常流行,報紙銷量迅速翻倍,而隨著埃爾熱把「吐白氣泡」等現代漫畫元素引進到歐洲(受美國《黃孩子》的啟發),《丁丁歷險記》幾乎成為了那個年代的漫畫範本,影響了很多的後來者,尤其是他所創造的「清線畫風(Ligne claire/Clear line)」,一時間幾乎成為了比利時漫畫的典型特徵。
所謂的清線畫風,指的是使用清晰明確的白描線條來進行創作,顏色對比十分強烈,人物動作也相對靜止,不使用排線和陰影去體現體積感和光影對比,場景也相對簡化。簡單講,就是一種看起來非常簡潔的畫風,但實際上,要達成這樣的效果,往往要經過非常複雜的前期設計。埃爾熱是這種畫風的創始人,後來又有很多漫畫家效仿這種風格,由於埃爾熱住在布魯塞爾,清線畫派又被稱為是布魯塞爾畫派。
清線畫風看起來簡單,但其實創作起來很麻煩
到了1946年,埃爾熱創辦了《丁丁》雜誌,聚集了一大批當時優秀的漫畫家為其供稿,而其中很多漫畫家都屬於布魯塞爾畫派,比如埃德加·雅各布斯(Edgar P. Jacobs)、鮑勃·德摩爾(Bob de Moor)、羅傑·勒盧普(Roger Leloup)、雅克·馬丁(Jacques Martin)等人,上世紀50年代,是埃爾熱如日中天的時代,清線畫派中的很多人都是當時歐洲漫畫的中流砥柱。
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只有吉熱和他的馬奇奈爾畫派了。
吉熱(Jijé)原名叫做約瑟夫·吉蘭(Joseph Gillain),他比埃爾熱小7歲,可以說是埃爾熱宿命般的「對手」,對於比利時漫畫而言,吉熱與埃爾熱,堪稱是比利時漫畫黃金時代的「雙壁」,一個擎天白玉柱,一個架海紫金梁。
吉熱的畫風偏向寫實
馬奇奈爾是比利時南部的一座城市,位於瓦隆法語區,這裡誕生了一家對比利時漫畫發展非常重要的出版社——迪普伊出版社(Dupuis),創始人是讓·迪普伊,到1936年的時候,順風順水的迪普伊看到丁丁火得一塌糊塗,於是決定發行一本專門的漫畫雜誌,這就是日後與《丁丁》分庭抗禮的《斯皮魯》。
有了強大的財政支持,《斯皮魯》迅速招攬了一大批優秀的漫畫家,這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我們剛才提到的吉熱,當時他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漫畫家了,但他當時的成就遠不能和他加入《斯皮魯》之後取得的成就相提並論,《斯皮魯》在他的執掌下一躍成為了當時比利時最成功的漫畫雜誌,而為了產出更多的作品,他又為《斯皮魯》招徠了幾位年輕的漫畫家。
丁丁的「宿敵」——斯皮魯
吉熱接過帥印,讓這個關於年輕的酒店侍者的冒險故事變成了足以媲美《丁丁歷險記》的經典之作,而被他招來的那些年輕人也全部成長為足以獨當一面的漫畫家——這裡面有「加斯東(Gaston)之父」安德烈·弗朗坎(Andre Franquin)、「幸運盧克之父」莫裡斯(Maurice)、「藍精靈之父」貝約(Peyo),他們被稱為是「馬奇奈爾畫派」,成為一股足以抗衡「布魯塞爾畫派」的力量。
馬奇奈爾畫派,有時也被稱為原子畫風,為的是向比利時世博會的原子塔致敬,它幾乎就是清線畫風的「反面」——畫風更加複雜,線條粗細有別且富有動感,人物動作也更加豐富。清線畫風走的是卡通風格,風格誇張,但原子化風則融入了寫實元素;清線畫風相對場景靜止,而原子畫風則強調動感。
《加斯東》國內新引進了一版
應該說,上世紀50年代是比利時漫畫的巔峰期,兩本標誌性的雜誌《丁丁》和《斯皮魯》幾乎以不可辯駁的實力統治了整個歐洲市場,它們為後來的歐洲漫畫樹立了一種標準,奠定了此後幾十年的創作傳統,甚至包括單行本的頁數、規格、開本都是在那個年代確立的。
總而言之,比利時漫畫在上世紀的前半葉,是當之無愧的歐洲漫畫一哥。但是,衰落往往和盛極相伴而生,伴隨著比利時漫畫的影響力在50年代末期達到巔峰,法國漫畫的迅速崛起很快便讓驕傲的比利時漫畫跌下了神壇。
而這一次為「法國隊」立功的則是《pilote 領航員/舵手》雜誌,這本漫畫雜誌我們在之前的法國漫畫小史中介紹過,正是從它的出現開始,比利時漫畫的王朝便從此走向下坡路。而吉熱的弟子——墨比斯——則代表「法國隊」再下一城,幫助法國謀逆成功,登上一哥寶座。
《Pilote》雜誌
歐洲漫畫王者之戰的下半場就此開始。
2/《丁丁》與《斯皮魯》:誰殺死了比利時漫畫
在上世紀50年代,《丁丁》和《斯皮魯》仍然統治著比利時漫畫的市場,成為大多數比利時漫畫的首發平臺,而在結束了雜誌連載之後,迪普伊等本土出版社會將其結集出版為專輯,除此之外,其他漫畫雜誌基本已經消失了,當然,這些比利時漫畫在它的鄰國法國同樣受歡迎。
《斯皮魯》雜誌
在極度繁榮的狀態下,《丁丁》和《斯皮魯》兩大門派開始爭奪「武林霸主」的地位,而這種競爭也催生了一條不成文的「武林規矩」——但凡是你為其中一家供稿,那麼你就不能再為另一家供稿,這簡直就是漫畫界的「朋黨之爭」,所有漫畫家被迫選邊站,而這種「非此即彼」的惡性競爭,結果大家應該都猜得出,史上多少個王朝最後都亡在了「朋黨之爭」上?
於是,比利時漫畫王朝的轉折點很快就到了。轉折發生在1959年,50年代的最後一年。
這一年《pilote》最終在兩個法國人編劇勒內·戈西尼(René Goscinny)和畫師阿爾伯特·烏德佐(Albert Uderzo)的努力下被創辦起來,而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並沒有字面上看起來的那麼雲淡風輕,事實的真相竟然像是個「三千越甲可吞吳」的故事。
勒內·戈西尼(右)和畫師阿爾伯特·烏德佐(左)
勒內·戈西尼1926年出生在法國巴黎,祖上來自波蘭,是猶太人移民,外祖父是開印刷廠的,與出版業頗有淵源,戈西尼後來隨著家庭前往南美洲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如果你聽過我們之間的節目,就應該知道上世紀前半葉的阿根廷,正是漫畫蓬勃發展的黃金年代,來自義大利的威尼斯派正在那裡「大殺特殺」,所以在戈西尼的童年,就受到了歐洲派漫畫的深刻影響。
隨後戈西尼又來到了美國,在那裡開始了艱苦的漫畫之路,他甚至在失業中度過了一段極為貧窮的日子,但也在那裡遇到了對他影響深遠的一個人——比利時漫畫家莫裡斯,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馬奇奈爾畫派的骨幹、《幸運盧克》之父,在他的感召下,戈西尼回到了法國,並開啟了與莫裡斯的合作,啟幕了《幸運盧克》系列的黃金年代。
《幸運盧克》之父莫裡斯
阿爾伯特·烏德佐比戈西尼小1歲,1927年出生於法國菲斯,跟戈西尼一樣,烏德佐也是移民,他的家族來自義大利,烏德佐屬於「天生異相」的人——他出生的時候,雙手各有六個手指,也就咱們民間俗稱的「六指兒」,不過由於他閒沒事就拉扯多出來的手指,於是他的父母就給他送到醫院裡,通過外科手術切除了多出來的手指。
但要知道,烏德佐的傳奇之處就在於,他的「天生異相」可不止「六指兒」這麼簡單,他後來接受了藝術教育,但家人發現一個問題,作為一個繪畫天才,他卻只能在素描領域取得好成績,色彩領域則不甚出色,結果發現他是一個色盲,但這並沒有阻礙他成為一名偉大的藝術家,反而增加了他的傳奇性。
傳奇的烏德佐
烏德佐後來認識了從美國歸來的戈西尼,兩人成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於是兩人開始合作,他們早期的作品都是發表在比利時漫畫雜誌上,多年的合作使得兩人產生了深厚的友誼,於是兩人開始琢磨事兒了,咱哥倆能不能搞點兒大的?
正好趕上這時候法國搞起文化保護政策,大力推動本土文化發展,這背後的社會背景是,戴高樂當政,法國在戴高樂主義的影響下,社會發展趨向保守和封閉,民粹主義抬頭,這點我們之前《星際特工》那集中講過,政府大力扶持本土文化發展,這無疑給了戈西尼和烏德佐極大的支撐,也相當於是給比利時漫畫王朝遞了戰書。
最終,《pilote》在1959年創刊,他們跟一家電臺進行了資源互換,他們為電臺提供漫畫宣傳作品,而電臺則為他們提供宣傳,結果導致了《pilote》一炮而紅,首期30萬冊很快售罄,這一成績足以撼動由《丁丁》和《斯皮魯》所統治的歐洲漫畫帝國。
一代傳奇《Piote》雜誌
當然,讓比利時漫畫王朝轟然崩塌的,絕不僅僅是《pilote》一本雜誌所造成的,我們應該看到這背後的深層次邏輯,那就是——比利時漫畫的驕傲,使得它錯過了漫畫發展的大勢,也就是「漫畫的成人化」大潮。
不管是《丁丁》還是《斯皮魯》,究其根本,它們的定位依然是兒童漫畫,故事情節簡單,依靠搞笑、獵奇、懸疑來吸引讀者,但其故事本身僅僅止步於「一個優秀的故事」,而無法引導讀者去思考,在上世紀前半葉,在娛樂媒介匱乏的年代,漫畫是民眾不可或缺的消遣方式,這多少有些「競爭真空」的僥倖在裡面。
但電視機的發明及普及,基本上終結了報紙媒介對大眾娛樂的壟斷,所以從上世紀後半葉開始,民眾對於漫畫的娛樂需求越來越弱,電視節目花樣越來越多,誰還看漫畫啊,因此傳統的兒童漫畫也不再成為普通民眾的娛樂必選,這一點從《丁丁》和《斯普魯》銷量的下滑上也可以得到佐證。
因此,對於漫畫而言,必須要做出改變,才能跟上時代的趨勢,沒有任何一種媒體,能在時代大勢的面前,能憑藉「一招鮮吃遍天」,這才是比利時漫畫王權旁落的根本原因,它們沒有看到漫畫媒介的「成人化」趨勢,或者說,即便是看到了,卻高傲地選擇「不跟隨」,正是這一剎那的猶豫,法國隊員《pilote》單刀直入,起腳怒射,一發入門。
《pilote》之所以能夠一炮而紅,根本原因就在於它明確的讀者定位,從一開始就定位為比兒童讀者更高階的青年讀者,而其作品也都擁有更深刻的主題,相比於《丁丁》和《斯皮魯》的傳統作品,具有更高的可讀性。更別提之後的法國雜誌《金屬狂嘯》,直接將讀者群定位拉升到成年人,法國漫畫的「成人化思維」遠遠將比利時漫畫拋在了身後,比分差距進一步擴大。
《金屬狂嘯》封面
如果我們以全球化的視野來看,其實我們不難發現,上世紀60年代是漫畫媒介發生深刻變革的年代——美國爆發了地下漫畫運動、法國爆發了「漫畫新浪潮」運動、日本進入了「劇畫時代」——儘管路徑不同,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潮流大勢,漫畫媒介正向著更為深刻、更為成熟的創作方向發生改變。
這才是比利時漫畫的失利根源。當然,比利時漫畫並沒有就此落入消極的境地,這個沒落的貴族也開始謀求改變,試圖復興往日的榮光,但這次扛起大旗不再是《丁丁》或者《斯皮魯》這些老派勁旅了,雖然這兩本雜誌在後來也做出了改版,盡力去迎合新的潮流,獲得了迴光返照版的復興,但很快再次歸為沉寂,到上世紀70年代末期,它們的銷量再次跌入歷史低谷。
比利時漫畫吹哨暫停,換上了年輕的血液,打算扳回比分——這次肩負比利時漫畫復興的大任落在了另一本新興雜誌上——《未完待續 À Suivre》,這本由比利時老牌出版公司卡斯特曼(Casterman)牽頭的新興雜誌,被視為是比利時漫畫對法國漫畫雜誌《金屬狂嘯》的正面回應,這本雜誌最終成為和《金屬狂嘯》《領航員》《丁丁》《斯皮魯》齊名的雜誌,被搬入了歐洲漫畫的英靈神殿。
《未完待續》封面
《未完待續》完全順應了歐洲漫畫的新浪潮,將讀者定位為成年讀者,在作品的選擇上也與《金屬狂嘯》保持一致,它非常精準地抓住「漫畫成人化」發展的大趨勢,引入了雨果·普拉特、雅克·塔迪等人的作品,他們都是歐洲漫畫新浪潮運動中的重要舵手。
更重要的是,他為比利時漫畫發掘了「新生代」旗手——比如馮索瓦·史其頓(François Schuiten)、貝涅·彼特(Benoît Peeters)、迪迪埃·科梅斯(Didier Comès)、貝諾·索卡(Benoît Sokal)等人,這些人接過了埃爾熱和吉熱的接力棒,開始著手復興比利時漫畫。這使得比利時漫畫開始奮起直追,甚至逐漸縮小了比分差距。
馮索瓦·史其頓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名漫畫大師
這其中最重要的應該是馮索瓦·史其頓,他的《朦朧城市》系列我們在去年的節目中介紹過,馮索瓦·史奇頓所處的年代,正處於比利時漫畫的時代更迭期——比利時漫畫在歐洲的統治力逐漸消散、整個漫畫發展的趨勢開始越來越傾向於成人讀者、漫畫載體也開始從最初的雜誌開始向單行本專輯轉變……所有的這些改變,都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比利時漫畫也開始轉型。
但可惜,傷停補時時間一過,法國漫畫最終還是贏得了比賽,在正面賽場上,比利時漫畫最終還是把比賽浪輸了。
儘管比利時漫畫沒能重登巔峰,但它對歐洲漫畫,甚至世界漫畫的影響卻是不可磨滅的,比利時漫畫對於當代漫畫的成人化至關重要,因此我們有必有對其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我們在後面的幾集中,也將為大家介紹幾本有代表性的比利時漫畫。
3/弗拉芒地區:圖像小說的源頭
然後,我們再聊聊比利時漫畫的另一個旁支——弗拉芒地區(Vlamingen)的荷蘭語漫畫,儘管在影響力上可能不及瓦隆地區(Walloon)的法語漫畫,但它們同樣是比利時漫畫的重要組成部分。
首先先為大家簡單介紹下,什麼是弗拉芒地區和瓦隆地區,這兩個可以視為是比利時國內的兩個「小國家」,雖然名義上都屬於比利時,但其實這兩個地區有點水火不容的意思,長年盤踞各種「鬧獨立搞分裂」的榜單,而這要從比利時的國家人口組成說起——
比利時語言分布
比利時人主要是由弗拉芒人和瓦隆人組成,弗拉芒人居住在同荷蘭接壤的北部佛蘭德地區,講弗拉芒語,類似荷蘭語。瓦隆人居住在同法國接壤的南部瓦隆區,講瓦隆語,屬於法語方言,而位於中部的首都布魯塞爾是雙語區。
這兩個地方自古就誰也看不上誰,民族爭端不斷,兩者互有勝負。瓦隆地區歷史上曾被納入法國版圖,因此瓦隆人心理上認為自己是法國人,這也是為什麼比利時人會創作法語漫畫的歷史淵源,所以比利時南部才成為法比漫畫的高產區。而北部的弗拉芒地區則不太一樣,弗拉芒地區的漫畫家們大多以荷蘭語進行創作,而其風格也與瓦隆地區不太一樣。
弗拉芒地區的第一位漫畫家叫做喬治·范·雷姆登克(George Van Raemdonck),他主要從事諷刺漫畫的創作。另一位影響深遠的弗蘭芒漫畫家是弗蘭斯·馬瑟雷爾(Frans Masereel),他是一位木刻版畫家,他的作品對美國版畫家林德·沃德(Lynd Ward)影響很大,而後者又對當代圖像小說有啟蒙作用,所以馬瑟雷爾的代表作《激情之旅 Passionate Journey》有時也被認為是第一本具有圖像小說雛形的漫畫作品。
Frans Masereel的作品具有非常高的辨識度
在後來的新浪潮運動中,弗拉芒地區也湧現出了一些緊跟時代潮流的漫畫家,馬克·斯萊恩(Marc Sleen)和威利·范德斯汀(Willy Vandersteen)是其中最重要的兩位弗拉芒漫畫家,斯萊恩的《尼祿歷險記 The Adventures of Nero》,範德斯汀的《斯派克和蘇西 Spike and Suzy》就相當於弗蘭芒地區的《丁丁》和《斯皮魯》,影響力同樣不容小覷。
時至今日,漫畫在弗拉芒地區依然十分流行,而且具有非常強的「內需性」——也就是其他地區的漫畫很難進入這個市場,而當地的漫畫書籍的銷售可以佔到所有書籍的15%左右,而且就像瓦隆法語漫畫遠銷法國一樣,弗蘭芒漫畫在荷蘭也有著相當的市場規模,每年都會有新生代弗拉芒漫畫新人推出自己的新作。
4/結語:歐洲漫畫的老貴族
雖然我們在前面說,比利時漫畫已經不再處於歷史上的巔峰期了,但其實這只是一個相對的說法,僅僅是針對漫畫媒介的的內容創作而言,但事實上,如今的比利時漫畫依然在歐洲漫畫市場上擁有非常強的話語權,原因在於,比利時人仍然掌控著出版業最大的資源——出版社。
據統計,在法國銷售的漫畫中,有3/4的份額是來自與比利時出版公司的三巨頭——迪普伊(Dupuis)、倫巴第(Le Lombard)和卡斯特曼(Casterman),而很多法國漫畫的版權,也都被比利時出版社買下,而一些法國本土出版社,其管理團隊也大多是由比利時人把持,所以歐洲漫畫的上遊資源,仍然被比利時牢牢把控。
而事實上,就連法國漫畫「第九藝術」的說法,也有人說並不是來自於之前公認的法國著名影評人克勞德·貝利(Claude Beylie),而是來自我們前面提到的「幸運盧克之父」莫裡斯。
這就跟比賽結束,法國漫畫贏得了勝利,但背後的教練團隊和醫療團隊其實是比利時人一樣。當然這只是個比喻,法國也好,比利時也好,只要有優秀漫畫可看,無所謂出身的,對吧?再者說,在文化的全球化語境下,國別也並不顯得那麼重要,關鍵還是看作品。
對於漫畫而言,並沒有什麼誰輸誰贏,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藝術媒介本身並無高下之分,更多的是看對歷史進程和媒介發展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在這一點上,比利時漫畫的豐功偉績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埃爾熱還是吉熱,不管是瓦隆地區還是弗拉芒地區,不管是《丁丁》還是《斯皮魯》,都是世界漫畫發展史上不容忽視的裡程碑。
向上?向下?比利時漫畫的未來將在哪裡?
好了,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裡,我是陶朗歌,感謝大家收聽,我們下期接著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