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誤我我誤卿,9.3分的禁播民國劇《一把青》為什麼值得看?

來源：庫布裡克的小丑（joker-movie）

作者：庫布裡克的小丑

臺灣牛肉麵，起源於臺灣眷村。

眷村者，家眷之村。

裡面住的，是1949至1960年代，遷徙至臺灣的國軍及其眷屬。

臺灣眷村有很多，村裡每戶人家住的很近。

也因此，那時候這些家庭互相串門，聯絡感情。

經常地，這些天南地北，不同口音的人，互相提供自己的拿手菜餚，切磋廚藝。

慢慢地，就形成了一種眷村菜系。

據說，在有眷村之前，臺灣人是不吃牛肉麵的。

且那時候的麵食供應有限，加上臺灣不生產小麥，所以麵粉的物流成本很高。

所以，那之前的臺灣人不會用麵粉這種奢侈品來做麵條。

但1949年之後，臺灣獲得了大量美國滯銷的麵粉。

加上諸多來到臺灣的新定居者，再加上鄉愁，牛肉麵開始慢慢普及了。

很多人都會覺得，臺灣的牛肉麵便宜又大碗，味道還不錯。

眷村牛肉麵中，牛肉麵是味道。

而眷村，是故事，故事有很多。

這套劇，就和眷村有關。

這兩年，NETFLIX和公視合作了口碑極高的《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聚焦教育題材；

HBO和公視合作了《我們與惡的距離》，豆瓣頂到了9.6分。

但並不是只有和這些媒體合作，臺灣才能拍出這種質量的劇。

臺灣電視劇，也不僅僅是偶像劇而已。

這套劇，依然出自於公視，且為那時候的公視旗艦劇。

當年，它橫掃了金鐘獎，亞洲電視大獎，從演員，到導演，到編劇，原創音樂，均有大獎入袋。

4年後的今天，豆瓣上雖然只有不到2萬人評價，但分數卻是神劇級別的9.3分。

看完後，對我來說，繞梁三尺，後勁十足。

《一把青》

劇中主角之一的藍鈞天，曾在臉書上寫道：

因為聽到導演的那句「這個故事如果我們不說，以後也沒有人能說了」，所以我又再一次踏上這條充滿未知的路⋯

他口中的導演就曹瑞原。

豆瓣上，曹導作品排名前二的作品有三部（後兩部並列）：

2015年的《一把青》（9.3），2003年的《孽子》（8.8），2005年的《孤戀花》（8.8）。

這三套劇的共同點是：

均改編自臺灣當代著名作家白先勇（白崇禧之子）的小說。

點擊上圖了解白先勇▲

《一把青》改編自白先勇小說集《臺北人》中的同名短篇。

小說僅有短短1萬來字，而編劇黃世鳴則將它改編成45萬字的劇本。

這劇本，再被拍成31集電視劇。

在小說的基礎上，電視劇增加了幾條故事線，每一條都有著豐滿的命運走向。

時間則包含了40年代到80年代的跨度。

它是一部正劇，有人評價，就像散文詩般。

同時，它也是一部史詩劇。

 

《一把青》中，關於戰爭的場面並不多。

它選擇的視角，是空軍飛行員背後的女眷視角。

這些人，經歷戰火，背井離鄉，顛沛流離，又漂洋過海到了臺灣定居。

就這樣，從一個眷村走到另一個眷村。

如果要說戰爭的話，從這個角度來說，本劇一定是反戰的基調。

 

《一把青》中，有三個女主角，代表三種不同形態：

秦芊儀（ 楊謹華），丈夫為第十一飛行隊大隊長江偉成（楊一展 飾）。

大隊長的老婆，人稱師娘，為眷村當家人。

雖女眷不問戰事，但村裡後方的一應事務，其他飛行員的家屬，均要師娘一應承擔照應。

 

周瑋訓（天心 飾），人稱副隊娘。

丈夫為第十一飛行隊副隊長邵志堅（藍鈞天 飾）。

兩人並非原配，周瑋訓為邵志堅交接之妻：

隊裡規定，當飛行員陣亡，活著的飛行員中，必有一名照顧其遺孀。

是為交接。

邵志堅就是這麼一個接手人，而交接的另一個原因是：

周瑋訓的原配丈夫有一次代替邵志堅執行飛行任務，卻再也回不來了。

 

朱青（連俞涵 飾），杭州師範女學生。

那時候，有的飛行員在天上受傷了，會被安排到就近的地方養傷。

這些養傷的飛行員在離開前，會寫下一張字條，給不認識但有緣撿到的女生。

那一次，朱青在學校的床位上，就來了一名受傷飛行員，並留下一張字條：

因緣負傷共床枕，願求佳人度此生。

落款513，即該飛行員所駕飛機編號。

而朱青就帶著這張紙條，來到南京仁愛東村（眷村），尋找這名513飛行員：

郭軫（吳慷仁 飾）。

本來，她也就是想來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

卻沒想到，她就此走進了那個一生都無法走出的眷村。

 

《一把青》的片/書名，取自白先勇很喜歡的一首歌：

白光首唱的《東山一把青》。

那青，指的是青春。

歌中唱著年少要惜青春：

可在整部劇來說，這青，則變成了：

一把青絲終變華發，蹉跎一生。

劇中的飛行員間有個傳言：

如果在天上回不來了，飛行員會在最後一秒， 看到他的一輩子。

對很多飛行員來說，這最後一秒是值得的。

但對於在地上等待他們的女人來說，則是：

對於被你們在那最後一秒看到的人來說，那一秒只是無盡折磨。

 

臺灣電視大咖王偉忠也出自眷村。

曾經有一個紀錄片《偉忠媽媽的眷村》，片中王偉忠道：

有時候會聽到飛行員夫人在哭的聲音。

就代表有人出任務，沒有回來。

這就是劇中所有等待出任務的丈夫回來的女人的真實寫照。

丈夫在天上飛，她們在地下等。

沒有消息，掛念。

電話響起，有消息了，而接電話前的短短幾秒鐘，更是折磨人。

而人性在這個時候都是自私的。

就如秦芊儀所說：眷村裡的所有女人，在丈夫出任務的時候，心裡都存在著自私的僥倖。

秦芊儀：老靳（小周的原配丈夫）沒能回來。

小周：為什麼是老靳？為什麼不是偉成（秦芊儀的丈夫）。是他把老靳帶出去的啊！

 

那個年歲下，飛行員和女眷間的命運，在片尾曲中就娓娓道出了。

男人是：

在天上的男人借來了翅膀飛

憑著熱血就視死如歸

但羽翼驀然被天收回那一瞬間

回望來處該說愛或虧欠

女人是：

地上的女人們遲早的未亡人

早把生活活成了生存

若偶爾想起沒跟上人生那段青春

淡然一笑 不是不恨

更有甚者，還這麼寫道這群女人殘酷的一生：

一隻只還活著的鬼魂

早擦乾淚痕藏好傷痕但求餘生

--《天上的男人 地上的女人》（林宥嘉演唱）

 

按照時間節點，《一把青》大概可以這麼劃分：

前面20集為內戰時期的故事；

後面11集，則為這些人到了臺灣後的故事。

而秦芊儀一直掛在口中的那句「日子過了就好了」，直到全劇終，對大部分劇中人來說並沒有實現。

原來，只不過是一種奢侈的自我安慰。

這日子，其實只是在等，等著看到頭的那一天。

 

拿大隊長江偉成來說，他隨身帶著一張紙條，紙條上，是抗戰時期，他帶出去卻沒能帶回來的兄弟的名字。

時不時，他就拿起那張紙條，看著上面的名字來折磨自己。

而到了內戰時期，他甚至親手射殺了自己的分隊長郭軫。

只因郭軫墜機，無法脫逃，江偉成只能用這種辦法快速解決郭軫的痛苦。

紙條上，又多了一個名字。

這樣連串的折磨下來，使得他的後半生就此崩潰。

劇中，他後半生的窩囊，甚過於小說中的描述。

 

至於郭軫，好不容易與朱青結了婚。

卻在新婚不久，飛赴東北。

卻再也沒能回來。

後來，朱青一個人離開南京，來到東北，只看到了郭軫所駕飛機的殘骸。

而郭軫則為朱青留下了這樣一封遺書：

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

誤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餘生，勿祭。

九泉下見你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破散。

 

但朱青又何能快意餘生，她更慘：

你死了，沒了知覺；我也死了，可我還有知覺。

就此，當年那個倔強，清純的女學生，一路顛簸著，來到臺灣。

路費，靠著出賣自己的肉體賺取，淪落風塵。

來臺灣，是因為想著，還有當年在南京認識的兩個姐姐（秦芊儀和周瑋訓）可以依靠。

可當到了臺灣後，她卻已不願主動去找兩個姐姐了。

只因自己已髒，不再是當年的朱青。

 

本劇的故事內容，遠比我這裡講得多，走得更深沉。

後面11集，甚至還頗有《霸王別姬》後段的味道。

因為時勢所迫，這些曾經的好兄弟，好姐妹，為了生存，一個個互相咬。

目的，卻不是為了保住自己，而是保住自己的丈夫，家人。

雖也算自私，但卻是一種真實人性的表述。

我聽人說過：人性，經不起極端狀況下的挑戰。

 

所以，這些人的生活狀態，就像螻蟻般，在夾縫中苟且偷生。

接替江偉成大隊長位置的邵志堅，與繼女邵墨婷有這樣一番對話：

邵墨婷：你為什麼不退伍，到外面重新開始？

邵志堅：因為我膽小，怕歸零，怕什麼都沒有，再忍個20年吧，還有筆退伍金。

邵默婷：那是苟且偷生。

邵志堅：苟且偷生是我的責任。出賣你江叔是我的錯， 我認，可是我不後悔。要是再來一次，（再遇到當時那種情況），我還是一樣。我只能先保住我眼前的。如果我單身，我就自己去坐牢，可是你跟你媽，是我的責任，我選擇苟且偷生。

 

其實，這番話，不也是這劇中的女眷們的一生寫照嗎？

丈夫沒把其他飛行員帶回來，身為師娘的秦芊儀，就要在家裡平靜地接受其她女眷的上門吵鬧，砸東西。

她的這一生，是裡子，撐起丈夫的面子。

又何止是她？

每個飛將軍的女眷，無論丈夫是否活到最後，她們都將這一生搭給了那個飛在天上的男人。

 

所以，再回看本劇片頭曲，就越發感受到詞中所寫的無奈。

來來去去，她們的一生，只不過從一個眷村走到另一個眷村，無法脫身。

不得不無奈接受，那就只能看淡，才能活下去了：

看淡了絕望才不濃無奈才不痛，

敢親吻下一陣風起和雲湧，

能幸福一分鐘甚至一秒鐘，

就快幸福吧趁還能抱緊，

未亡的夢；

看淡了才不再奢求才迎向自由，

肯接受只有無形的能不朽，

用眼裡的空洞去無視沉重，

歲月不倒流就讓淚倒流。

--田馥甄《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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