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到今,流傳著許多遊戲形式的酒令。這些遊戲分別都有其相應的令具,都有其具體的玩法、原理和過程,大多數都要利用人的智慧能力和語言、文學功力。這些遊戲酒令的設計使用,使酒席筵前出現了動作和聲響,使酒席上非常熱鬧、活躍。
樓夢通過酒令遊戲豐富了藝術形象生活空間,酒令又得到藝術的展示。下面對《紅樓夢》出現的十大酒令遊戲進行介紹。(資料整理自網絡)
射覆是較早的酒令遊戲,據有關史書記載,三國魏管輅、晉郭璞都有射覆事。唐李商隱《李義山詩集·無題二首》詩有「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句。清沈復《浮生六記》卷一閨房記樂有「芸不善飲,強之可三杯,教以射覆為令」句,又有「船頭不張燈火,待月快酌,射覆為令」句。
射覆,射者,猜度也;覆者,遮蓋隱藏也。射覆遊戲早期的玩法主要是制謎猜謎和用盆盂碗等把某物件事先隱藏遮蓋起來,讓人猜度。這兩種耍法都是比較直接的。後來,在此基礎上又產生了一種間接曲折的語言文字形式的射覆遊戲,其法是用相連字句隱寓事物,令人猜度,若射者猜不出或猜錯以及覆者誤判射者的猜度時,都要罰酒。清俞敦培《酒令叢鈔·古令》云:「然今酒座所謂射覆,又名射鵰覆者,殊不類此。法以上一字為雕,下一字為覆,設注意『酒』字,則言『春』字、『漿』字使人射之,蓋春酒、酒漿也,射者言某字,彼此會意。」這基本上說明了射覆酒令遊戲的耍法原理。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中描寫的射覆酒令即與此同,覆者先用詩文、成語和典故因隱寓某一事物,射者猜度,用隱寓該事物的另一詩文、成語和典故等揭謎底。比如,寶釵和探春擲骰對了點子後,探春便覆了個「人」字,寶釵說「人」字泛的很,探春又覆了一個「窗」字,兩覆一射。寶釵見席上有雞,便射著探春用的是「雞窗」、「雞人」二典,即覆的「雞」字,因而射了一個「塒」字。探春一聽,知他射著,用了「雞棲於塒」的典,二人一笑,相互會意,各飲了一口門杯。再如,李紈和岫煙對了點後,李紈便覆了一個「瓢」字,概用了「瓢樽空掛壁」的典,即覆的「樽」字,岫煙射著,說了—個「綠」字,概用了詩句「愁向綠樽生」的典。二人才會意,各飲一口。
猜枚酒令遊戲,源於射覆。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之三十三娛老即云:「猜枚乃藏鬮射覆之遺制。」其法,宴會飲酒時,取若干小物件,如錢幣、棋子、瓜籽、松籽、蓮籽和小果粒等,一人先藏手在背,將小物件握於拳中後伸出,供人猜測有無、單雙、個數和顏色等,猜中者為勝,不飲,猜不中者為負,飲罰酒。也有時,三射而後以射中多少決定勝負,負者飲罰酒。唐人詩有云:「城頭擊鼓傳花枝,席上摶拳握松子。」可見,酒席上猜枚酒令遊戲,其史頗久。
《紅樓夢》沒有具體地描寫猜枚的場面,但在第十九回提到:「賈珍、賈璉、薛蟠等只顧猜枚行令,百般作樂。」可見也是賈府裡流行的酒令遊戲。
拇戰俗稱划拳,也是我國酒令遊戲中的一種傳統方式,頗為古老。一般來說,兩人同時出一手,各猜兩人所伸手指合計的數目,以決勝負。明代王徵福有《拇戰譜》,專記划拳令辭。清趙翼詩有:「老拳轟拇陣,謎語鬥鬮戲」句。拇戰還稱作豁拳、豁指頭、猜拳等。明李日華《六研齋筆記》載云:「俗飲,以手指屈伸相搏,謂之豁拳,又名豁指頭。蓋以目遙覘人為己伸縮之數,隱機鬥捷,餘頗厭其呶號。」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眾人拈鬮,抓出了「拇戰」這個酒令遊戲。史湘雲笑著說:「這個簡斷爽利,合了我的脾氣。我不行這個『射覆』,沒的垂頭喪氣悶人,我只划拳去了。」湘雲等不得,早和寶玉「三」「五」亂叫,划起拳來。那邊尤氏和鴛鴦隔著席也「七」「八」亂叫划起來。平兒襲人也作了一對划拳,叮叮噹噹只聽得腕上的鐲子響。一時湘雲贏了寶玉,襲人贏了平兒,尤氏贏了鴛鴦。
擊鼓傳花也是我國古老的一種酒令遊戲。唐人詩有「城頭擊鼓傳花枝」。宋代範成大《上元記吳中節物》詩有「酒壚先迭鼓,燈市早投瓊。」明末抱甕老人《今古奇觀》第十五卷有云:「盧楠正與賓客在花下擊鼓催花,豪歌狂飲。」清代沈復著《浮生六記》卷四浪遊記快有云:「始則折桂催花,繼則每人一令,二鼓始罷。」近代王韜著《淞隱漫錄》中《李四娘》篇云:「猜拳交杯,擊鼓傳花。」可見這個酒令遊戲出入詩文,在當時社會上頗有影響,也頗有歷史了。
根據有關記載和描寫,可見擊鼓傳花酒令遊戲的玩法是,專門設置一個擊鼓,採取一枝花,酒席上隨著鼓聲和節奏速度,依次循環相傳這枝花,鼓聲住後,花枝落到誰手裡,誰喝罰酒一杯,有的還說些令語。專設的擊鼓之人,一般在舊社會多是用盲藝人和下人,用下人一般要在門外或屏風背後。下人就在席前,則要用布條把眼纏住。總之,擊鼓的不能看見見花枝的傳送情況,鼓聲的快慢、停止都是由他自己隨便掌握,住鼓罰酒一般說來是偶然的。行此令所用之鼓,在古代也多是特製的。據某些些載述,行此令也有用鑼代鼓的。
擊鼓傳花酒令的特點是場面大,聲響大,宜乎人多,隨機性強,住鼓靈活,罰酒偶然,因此令內之人多有提心弔膽之感,促動花枝急急相傳,易於活躍場面氣氛。試想,鼓聲連響,花枝頻傳,語笑喧譁,杯盞交錯,何等壯觀有趣。
《紅樓夢》中有好幾回寫到擊鼓傳花行令。第五十四回寫道「鳳姐兒因見賈母十分高興,便笑道:「趁著女先兒們在這裡,不如叫他們擊鼓,咱們傳梅,行一個春喜上眉梢的令如何?‟賈母笑道:「這是個好令,正對時對景。」所謂「春喜上眉梢」是「擊鼓傳梅」的雅稱。「梅」、「眉」諧音,將「傳梅」說成「春喜上眉(梅)梢」是討吉利的口彩。寫到響鼓後的情景時云:「那女先兒們皆是慣的,或緊或慢,或如殘漏之滴,或如迸豆之疾,或如驚馬之亂馳,或如疾電之光而忽暗。其鼓聲慢,傳梅亦慢,鼓聲疾,傳梅亦疾。恰恰至賈母手中,鼓聲忽住。」繪聲繪色,使人如臨其境,擊鼓傳花之法大勢已見。值得注意的是,《紅樓夢》第七十五回擊鼓傳桂行令,就是「命一媳婦(下人)在屏後擊鼓」,第五十四回擊鼓傳梅行令就是用的「一面黑漆銅釘花腔令鼓」,符合以上所述的玩法。
牙牌令即利用牙牌所行的酒令。牙牌為民間牌類遊戲用具,多用於賭博,耍法頗多,相傳為宋代宣和二年設計製造,用象牙製成,所以叫牙牌。後來也用獸骨製造,於是也叫骨牌。至明代又用硬紙製造,便叫紙牌。這種耍牌長二寸許,寬約半寸,長方形狀。一面刻印著以不同方式排列的不同顏色的點數,一般從一到六,上下兩重,每張牌上分別有二到十二個點子,分紅綠或紅白兩種顏色。每副牌三十二張,每張都根據牌上的點數叫有名稱。上下兩重都是—點、二點、三點、四點、五點和六點的牌,分別叫做長么、長二、長三、長四、長五和長六,統稱為長牌。其中「長么」牌也叫「地牌」,「長四」牌也叫「人牌」,長六」牌也叫「天牌」。其他牌都分別按點數有名稱,諸如么六、五六、二五、五點、花九、雜七等不盡列之。古代這種耍牌除了象牙、獸骨、硬紙製造的外,也有用竹子和烏木製造的。用牙牌行酒令,一般是用兩張或三張牙牌的色點配付子,列說牙牌花色。
關於牙牌酒令,現代紅學家鄧雲鄉在其所著《紅樓識小錄·酒令》中言其曾購得過一本關於「牙牌酒令」的書。書中內容三分之二是牙牌副子,這些牙牌副子三張一副,一副牙牌配一句唐詩,極為形象,頗見慧見。有幾副是:左邊一張「么五」,中間一張四五「花九」,右面又是一張「么五」,這樣下面一排都是白色五點,上面一排都是朱紅點子,右上角題唐詩云:「林花著雨胭脂溼。」十分神似,頗見匠心。
行令列說這些牙牌花色副子時,一般是令官配好付子後,分張舉說,最後合而言之,道出副子名稱,令席上賓客依次即興接口比上一句令語。其令語大部分是根據牌上色點所說的象形性的,也有的是根據牌名和副子名稱諧音湊韻的。
《紅樓夢》第四十回金鴛鴦三宣牙牌令時,鴛鴦道:「有了一副了。左邊是張『天』」,賈母道:「頭上有青天。」這便是湊韻而已。鴛鴦道:「當中是個『五與六』。」賈母道:「六橋梅花香徹骨。」這張牌上五下六共十一點,一頭的五點像一朵梅花,一頭的六點用六橋代之,這句即屬象形。鴛鴦道:「剩得一張„六與么‟。」賈母道:「一輪紅日出雲霄。」這張「么六」牌,上下共七點,「一輪紅日」指紅色的么點,「雲霄」指代綠色的六點,這句也是象形。最後鴛鴦道:「湊成便是個『蓬頭鬼』。」賈母道:「這鬼抱住鍾旭腿。」「蓬頭鬼」是長六、五六和么六這副牌的名稱。賈母所說的這句屬借事發揮湊韻而已。
其他再如鴛鴦說: 「有了一副。左邊是個』大長五『」,薛姨媽道:「梅花朵朵風前舞。」這句也是象形,因為這張「七五」牌,上下由兩個梅花形的五點組成,所以說「梅花朵朵」。
再如鴛鴦說:「左邊一個『天』‟。」黛玉說:「良辰美景奈何天。」這便純屬即興湊韻了。另外,鴛鴦把一副三張合起來說的牙牌副子名稱,也大部分是象形之語。如與湘雲說的左邊「長么」,右邊「長么」,中間「么四」的這副牌,鴛鴦說:「湊成一個『櫻桃九熟』。」因為全副三張牌九點皆紅色,所以用九顆熟透的櫻桃作比,頗為形象。
再如與薛姨媽說的長五、二五、長五這副牌,鴛鴦道:「湊成『二郎遊五嶽』。」這裡二郎代指其中的一個二點,五嶽代指其中的五個五點,借用神話傳說,也很形象恰當。
骰子令即利用骰子所行的酒令。骰子,也叫色子。骰子為一種民間遊戲用具。立體方塊形狀,大如杏核。相傳為三國·魏曹植所造,本只有二,用於遊戲投擲,故名為投子。其用玉石做成,故又謂之瓊。唐時加至六個,改以骨制,始有骰子之名。其六面分別刻著一、二、三、四、五、六點,點著有色,故也稱色子。其點色一般有紅綠、紅黑或白黑兩種,各面點色交錯變化,擲之以決勝負。骰子在古代主要用於賭博,又其上刻有點子,所以古時也稱為博齒。骰子除了用玉和骨製造以外,古代也有用木頭製造的。
古代擲骰行令,其法頗多。骰子在古代行令中,還有很多輔助用處。比如,射覆行令時,依次擲骰,對了點的二人交手射覆。再如,搖抽籤籌行令時,輪流擲骰,按點數數至某誰則誰搖抽籤籌,另外,還用擲骰子確定由誰起令、誰作令官等,不再贅述。有不少古詩人還把骰子度入音律,唐白居易《長慶集·就花枝》詩云:「醉翻衫袖拋小令,笑值骰盤呼大採。」唐代溫庭筠詩亦有云:「玲瓏骰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等等。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寶玉要行令,麝月笑道:「拿骰子咱們搶紅罷。」所謂搶紅,即是擲骰為戲,以所得紅點多少定勝負,負者罰飲,故名曰搶紅。續書第一百零八回描寫的擲骰行令,是用四個骰子擲,按擲出的點色叫有名稱,並確定喝酒人數、杯數,還要根據骰子點色說個曲牌名,下家再接一句《千家詩》。比如,薛姨媽擲了四個么,鴛鴦道:「這是有名的,叫做『商山四皓』。有年紀的喝一杯。」「商山四皓」概指骰子的四個么點。於是賈母、王夫人等年老的各喝了一杯,薛姨媽說了個「臨老人花叢」,下家是賈母,接了一句:「將聞偷閒學少年」。
搖抽令籤也是古代非常流行的一種酒令花樣。大概是用象牙、獸骨、竹、木等,專門製作一種行令用的籤子,叫作令籤,插放於相應的籤筒內,行令時在座賓客依次輪流搖抽一支,按籤上標註的飲酒方式、方法、人數、杯數及要求所說令詞等,組織說令行酒。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群芳開夜宴行令,用的那副「象牙花名籤子」非常精製有趣。這副籤子是每支籤上畫一支花,題著籤子名稱,還鐫刻一句唐詩,標明了飲酒方式、人員、杯數和所說令詞等。其中最先寶釵抽的一支是畫著一枝牡丹,題著「豔冠群芳」四字,鐫一句唐詩是:「任是無情也動人。」又注著:「在席共賀一杯,此為群芳之冠,隨意命人,不拘詩詞雅謔,道一則以侑酒。」於是大家共賀了一杯,寶釵叫芳官唱曲,芳官唱了一曲《賞花時》。最有趣的一籤是探春所抽的那支,上面畫一枝杏花,題寫「瑤池仙品」四字,詩云:「日邊紅杏倚雲栽。」注云:「得此籤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無怪乎探春抽出來一瞧就羞得紅了臉,擲在地下。最熱鬧的一籤是最後襲人抽的那支,畫著一枝桃花,題著「武陵別景」四字,詩云:「桃紅又是一年春。」注云:「杏花陪一盞,坐中同庚者陪一盞,同辰者陪一盞,同姓者陪一盞。」結果算來,香菱、晴雯、寶釵三人與他同庚,黛玉與她同辰,芳官與他同姓,杏花是探春,六七人共飲一杯。
女兒令有數種行法,凡女兒之性情、言語、舉止、執事,皆可言之,下用七字成句更妙。從內容上說,「女兒令」屬於文字令的詩詞令,行文字令時,必須引經據典,分韻聯吟,當席構思,即席應對,這就要求行酒令者既有文採和才華,又要敏捷和機智,所以它是酒令中最能展示飲者才思的項目。
《紅樓夢》第二十八回,賈寶玉與蔣玉函、薛蟠、馮紫英等人宴飲,行女兒令。其中賈寶玉的令為:「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
這種酒令最為繁複難做,一般沒有具體的名字,而喚為混合令。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眾人即席玩酒令遊戲,湘雲限酒底酒面,便說:「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舊詩,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還要一句時憲書上的話,共總湊成一句話。酒底要關人事的果菜名。」眾人聽了,都笑說:「惟有他的令也比人嘮叨,倒也有意思。」黛玉替寶玉說,即:落霞與孤鶩齊飛,風急江天過雁哀,卻是一隻折足雁,叫的人九迴腸,這是鴻雁來賓。榛子非關隔院砧,何來萬戶搗衣聲。
續書第一百十七回,寫道:一日邢大舅王仁都在賈家外書房喝酒,一時高興,叫了幾個陪酒的來唱著喝著勸酒。賈薔便說:「你們鬧的太俗。我要行個令兒。」眾人道:「使得。」賈薔道:「咱們『月』字流觴罷。我先說起『月』字,數到那個便是那個喝酒,還要酒面酒底。須得依著令官,不依者罰三大杯。」眾人都依了。賈薔喝了一杯令酒,便說:「飛羽觴而醉月。」順飲數到賈環。賈薔說:「酒面要個『桂』字。」賈環便說道「『冷露無聲溼桂花』。酒底呢?」賈薔道:「說個『香』字。」賈環道:「天香雲外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