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香造境 | 小眾香水筆記(十一)

 Tom Ford
Shanghai Lily上海百合

辛香料、花香、乳香、香草、苦橙、粉紅胡椒

公丁香、茉莉、玫瑰、晚香玉、香根草、開司米木

安息香脂、海狸香、勞丹脂、愈創木、焚香、胡椒

是王琦瑤，是顧曼禎。是那些搖曳在弄堂裡的隨別人指指點點毫不在乎的背影，是晌午過後在茶盞中蕩漾的漣漪。是程乃珊，是陳丹燕，是那些花畢生精力把她們想像中在我的故鄉綻放過的花朵一一臨摹下來的作家。是五原路曬在陽光下的棉被，是思南路斑駁的法國梧桐，是被填掉卻留著弧度的肇嘉浜，是花大力氣重修的外白渡橋。東方調這件事情，大部分香水做出來都是印度、中東，只有TF不負我望還原了那夢中的老上海。

White Suede白麝香（暗麝心魄）

前調：茶葉、百裡香

中調：玫瑰、藏紅花、鈴蘭

後調：乳香、琥珀、檀香木、麝香、絨面革

聞到了白色是TF帶給我的最大驚喜。是突如其來的真空，也是忙忙碌碌中的放空，更是藝術作品中的留白。似乎能預測自己老了，看盡繁花、寫遍世界之時，會沉迷於這種千帆之後的雲淡風輕。黑色瓶子裝著白色麂皮，是很難打理、容易發黴的材料，卻永遠被浸潤在了水裡。與植物、藥材、水生通通無關，是讀作皮革，寫作皂香的味道，也是腦海中突然想起的陳綺貞的那句：靜靜地躺在你的衣櫃。

Atelier d』Orient Rive d』Ambre左岸琥珀

柑橘、琥珀、香檸檬、檸檬、苦橙、龍蒿

薄荷、小豆蔻、幹邑白蘭地、妥魯香脂

混雜著柑橘香的琥珀，是歐洲夏天那入夜仍清新的空氣。在古文中音同虎魄而被敬畏、在拉丁文中意為精髓、在阿拉伯文中意為膠的琥珀，作為首飾本身並沒有特別明顯的氣味，但販售之的店鋪往往像按了0.5倍速的播放併兼具有塵灰味和年代感。TF到底是怎麼做到阿瑪菲柑橘的脂粉一秒勸退、但左岸湖泊的琥珀柑橘卻誘人深入去等待水果的發酵。暖而不倦，柔而不庸。一隻與夏天毫無關係的橘子，沒有薄荷的明快，只有琥珀的溫暖，最適合在氣溫驟降一夜入冬的魔都，一件一件地翻出冬天大衣時，記起那些與衣服共同暫存的記憶。

Atelier d』Orient Fleur de Chine中國之花

木蘭、花香、茶葉、克裡曼丁紅橘、桃子、雪松

香檸檬、風信子、日本扁柏木、李子、茉莉

玫瑰、紫藤、琥珀、牡丹、安息香脂、香根草

侯孝賢的《孽海花》我嘗試了幾次都還沒有看完。但是劉嘉玲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出身蘇州，闖蕩香港，這個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臉的明星，在《孽海花》裡讓我第一次領略到能讓梁朝偉鍾情的氣質。那是能在夏天披上網格披肩卻也能變出綠豆湯的本事，那是白天本分夜晚狂放的氣味。那是年輕過也成熟著，那是會獨處也能社交。那是不用多美卻讓人無法忘記。那是TF手下讓人意想不到的茶葉、紅橘、安息香和扁柏木。自然老去的魅力，比硬凹人設迷人。

 

Grey Vetiver灰色香根草

前調：葡萄柚、橙花、鼠尾草

中調：肉豆蔻、鳶尾根、甜椒

後調：香根草、木質香、琥珀、橡木苔

正統紳士，男香中的高級味道，眼前出現了一位歐洲老先生，平日默默耕耘事業，周末換上西裝三件套、胸前口袋夾著手帕，帶著太太去選購紀念日禮物。這也是為數不多能用鼻子感知顏色的時刻。黑白太過分明，灰色則能更大限度帶來安全感。

Neroli Portofino橙花油/絕耀傾橙

前調：香檸檬、橘子、檸檬、薰衣草、桃金孃、迷迭香、苦橙

中調：橙花、茉莉、橙花油、海桐花

後調：琥珀、黃葵、當歸

所有的橙花油都自成一派。甚至連嬌韻詩的護膚用蘭花油亦是如此。橙花油跨越了香水和精油的界限，模糊了兩者的定義，我能理解這是種靜心凝神的氣味，但是需要前調的藥感皂感散去，才能等到橙花開。

Soleil Blanc陽光琥珀

前調：香檸檬、小豆蔻、粉紅胡椒、開心果

中調：茉莉、晚香玉、依蘭

後調：琥珀、零陵香豆、安息香脂、椰子

再次吹爆TF。寫了超過10種的品牌中，祖瑪瓏是多年累積，蘆丹氏是有意批量做功課，只有TF，雖然貴其他好幾倍，卻讓我忍不住試完又補補完再試再補。前調容易辨識，是悶悶但不暈的茉莉，慢慢就轉化成了淡淡的椰奶和沒什麼攻擊性只是散發母性光輝的晚香玉。那種感覺就像收起本性中可愛俏皮的鐘麗緹去演《晚娘》，也想卸下濃妝、換上素裝在《成為母親》中演道枝駿佑母親的澤尻英龍華。你聞到她的溫柔，卻也能知道那只是她遮蓋住了自己原本的閃耀。其實何必。母親並非女性的宿命。

 

Oud Wood烏木沉香

沉香(烏木)、巴西紅木、小豆蔻、花椒

檀香木、香根草、零陵香豆、香草、琥珀

烏木是什麼我不知道，也沒有聞過。但是這前調分明就是外婆家的五鬥櫥。說起來，也有快一年沒有去外婆家了。因為外婆在外公去世幾7年後患上了老年痴呆，住進了養老院。前大半年基本上每個月必去一次看她，陪她說話、吃飯，直到疫情把她徹底跟我們隔開，除了塞錢通關係勉強在樓下跟她揮揮手喊幾聲，不知道她平時對我們的記憶是如何漸漸消退的。等到養老院再開放時，她雖仍能調侃我的肉手，卻對著我喊出了我媽的名字。烏木沉香的前調在我陷入回憶的時候也褪去了，留下了普通的木質香料。我想，那碗記憶中的排骨麵，再也不會有人會為我煮了，因為就連她本人都不記得了。大概記憶也許原本就是願意記得的人，自己選擇背上的行囊。

 

Soleil Neige雪映流光

前調：香檸檬、胡蘿蔔籽

中調：玫瑰、茉莉、橙花、白色花系、玫瑰

後調：勞丹脂、安息香脂、香草

「當四月的天空突然下了雪霜就會想起信仰……」如果你能跟著我唱出來，你就能明白為什麼看到soleil neige我會想起那首屬於王菲也屬於張亞東的《太陽雪》。那是專屬於這個世紀初的矯情。在一些人眼裡那是青春聖經，在另一些人眼裡那是靡靡之音，在大部分人眼裡也許是無病呻吟。玫瑰、勞丹脂、香草定下基調體現TF一貫的高級暖感。有人看到了一片茫茫白雪中最刺眼的陽光，有人看到的卻是豔陽下快要融化的最後一抹白色。

Costa Azzurra蔚藍海岸

前調：海藻、浮木、沉香(烏木)、黃葵、芹菜籽、小豆蔻

中調：杜松、桃金孃、薰衣草、檸檬、橘子、艾蒿

後調：乳香脂、乳香、焚香、香草、香根草、橡木

喝了幾天酒，某一天再次拿起之前被我嫌棄到不行的蔚藍海岸，突然意識到，香水也是基本都含酒精的啊。打開嗅覺開關，突然中樞神經中殘存的酒精通過鼻子與香水瓶中的酒精完美契合。蔚藍海岸那雖安全但略帶俗氣的一線大牌商業男香感，跟蔚藍和海岸都沒有太大關係。TF的人生非常開掛。跟我的父輩同齡的他，29歲就在Gucci擔任創意總監，39歲在YSL擔任創意總監，44歲辭職自己創立自己的同名品牌(除了香水，他的口紅、眼影讓多少女性為之傾倒為之傾囊)，之後當起了導演入圍威尼斯、拿下金球獎……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哪一部分的自己會被肯定會受歡迎，既成功又優秀的典範也不過如是吧。

Mandarino di Amalfi阿瑪菲柑橘

前調：龍蒿、薄荷、黑加侖、葡萄柚、檸檬、羅勒

中調：胡椒、芫荽、橙花、快樂鼠尾草、紫蘇、茉莉

後調：香根草、琥珀、勞丹脂、麝香、麝貓香

TF的高級感好像不太適合清爽柑橘系，無端地蒙上一層霧，同時留香又很長，導致不使勁聞沒有氣味，聞多了又有些暈。水果系就沒有必要花大代價選TF了，祖瑪瓏、歐瓏、4711……大把性價比高不暈的選擇。

 

Venetian Bergamot威尼斯香檸檬

前調：香檸檬、胡椒、粉紅胡椒、生薑

中調：依蘭、梔子花、雪松、刺椒、木蘭

後調：檀香木、零陵香豆、琥珀、克什米爾木

跟上一支阿瑪菲一樣違和，脂粉加水果，勸退。

Tobacco Vanille菸葉香草

前調：菸草、辛香料

中調：零陵香豆、菸草花、香草、可可果

後調：乾果、木質香

總算也嘗試了一次菸草系。雖然有香草加持，菸葉的個性仍然突出。而從另一個角度，就連香草這樣的溫柔都被稀釋了。發酸的菸草和所謂美食系的可可，實在是愛不起來。

 

Plum Japonais日本梅

前調：藏紅花、肉桂

中調：不凋花、李子、梅花、山茶花、柏樹、烈酒

後調：沉香(烏木)、琥珀、冷杉、安息香脂、香草

京都民宿薰香的味道。想起那年第一次去日本，一個人，一個登山包，住在京都JR站不遠的一家民宿。房東白天經營民宿、晚上經營居酒屋。能看出有些年紀，卻也樂在其中。這支日本梅比川久保玲的京都淡雅，但不喜歡焚香味的話不要輕易嘗試。

 Cafe Rose

咖啡玫瑰

前調：藏紅花、胡椒、玫瑰

中調：玫瑰、咖啡
後調：焚香、琥珀、檀香木、廣藿香

雖然是我討厭的玫瑰，但被藏紅花蓋住了張揚。這支被很多香評抱怨沒有咖啡味道，其實人家本來也是cafe而非coffee，是一種被營造出的氛圍而非被創造出的香氛。我更願意把這支擬人成一位在咖啡廳尋找意義的女子。也許塗著紅唇等著人，也許穿著紅裙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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