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與信仰」變成商業的幌子:當娛樂的姿勢遇上聖神的腔調,產生的必然是滑稽的效果
打殭屍和殺鬼子
文 | 丁小村
▼一
對我來說,看電視劇和電影純粹是娛樂,多半時候跟什麼「藝術情調」無關。
金聖歎把古往今來六個大師級作家的代表作稱為「六才子書」:莊騷、屈賦、史記,杜詩、水滸、西廂。這些作品基本上涵蓋了文學的各大門類,但對於這些作品的讀法,他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他覺得讀《西廂記》應該是先沐手焚香,然後秉燭夜讀——這種安靜和乾淨的感覺,像是一種儀式,因為《西廂記》包含了一種乾淨的人情和素麗的才華。但是讀《水滸傳》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他說該在三伏天,半躺在一棵大柳樹的樹蔭裡,坦胸露懷,抱個大西瓜,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讀這本書。大概他覺得《水滸傳》的氣質是粗莽狂放的,也是酣暢淋漓的。
金聖歎是欣賞文學作品的達人,他自然知道把個人娛樂和藝術欣賞合二為一。
既要保留藝術情調,又符合個人娛樂需要——這對於一般人很難適用:欣賞藝術是需要情感與智力的,也是需要具備一定知識和感受力的。
▼二
一般人的娛樂,則是一件極為簡單放鬆的活動。
看推理小說和懸疑影視,是智力活動,往往要人儘量放棄情感的投入或者道德限制——推理小說中殺人成堆,並不讓人覺得殘忍和反人類,找到殺人兇手才是這個智力遊戲的愉快結局。看武俠小說和幻想電影,我們明白那全是假的,但不會一味求真。那些沉溺於模擬遊戲的人,陶醉在快樂而驚險的打怪升級中,往往忘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在機械地敲擊著滑鼠和鍵盤——實際上一條狗也能做這個簡單的動作,只是狗不能從中獲得快感。
所以娛樂活動是人性的一種需求:被各種社會律法道德和情感倫理束縛的人,在某些時刻需要解放這些捆綁工具,在現實的社會生活中,這些都是不允許的,因而在娛樂或者遊戲中來實現。
娛樂就是娛樂,從律法角度來說,只要不傷及他人,你怎麼娛樂都行——愛啥啥。
娛樂就是娛樂,娛樂的快感往往來自於對情感倫理律法道德的削減。
鬼子的經典模樣兒
殭屍的經典模樣兒
▼三
每個人在一個社會中生存,都要受到情感倫理、道德律法的約束,都承擔了社會義務和責任。因此人性有放鬆和休憩的需要:比如在工作間隙去打一場球,打一次牌,飲酒聽音樂。在這些各式各樣的娛樂中,遊戲規則是第一的,讓身心放鬆並愉悅,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需要——除此之外,每一個人在娛樂中都放棄了很多。娛樂讓人獲得一種簡單的快樂。喝酒的時候你是一個裝酒的杯子,打球的時候你是一個接球發球的機器。
這樣的感覺其實很好——你在娛樂,因此你愉樂。你喝酒的時候跟陶淵明和蘇東坡的心情差不多,你打牌的時候跟看電影《賭神》的感覺沒啥兩樣。
所謂娛樂,無非就是放鬆自己,讓自己身心愉悅。
有人非要把娛樂和倫理道德、情感法律扯上關係,結果是把自己放進了一個悖論之中:你本想娛樂,但你放棄不了那些娛樂需要排斥的東西,比如律法道德情感……
你和別人下棋要拼個輸贏,是智商和耐力的較量——有人跟你喊叫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時候,不但虛偽而且很掃興。
你看電影的時候,有人中槍流血了——這時候旁邊跳出來一個聰明人說,這都是假的,演員的懷裡包了一口袋紅墨水。這也是很敗興的一刻。
你看電影,被男女主人公感動的一塌糊塗,淚牛滿面,結果旁邊有個「明白人」說: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兒,這都是導演瞎編的。你恨不得抽這種人幾個大耳瓜。
殺鬼子的經典場景
▼四
娛樂是人性的正常需要。人性的需要有很多種——
比如人性有對美好未來的期待,所以好萊塢電影有個經典規則:故事的結局一定是光明尾巴,惡人惡報好人好報往往是人性的需要。
人天性好鬥,所以競技遊戲要拼力量,並且一定要分個輸贏。
人性中有殺戮嗜血的需要,但是現代道德律法都不允許你這樣:於是你看暴力影片、玩打鬥遊戲、讀恐怖小說。
人的天性好奇,所以懸擬電影和推理小說總是離奇而超越真實的,讓你放棄求真而沉溺於探險。
娛樂其實就是滿足人性的需要,在現代律法道德的限制下,人性通過娛樂來獲得揮發,理性上說,是一種合理的疏洩。
假如生了一場小病,或者感覺勞累過度了,我會休息,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放鬆。這個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兒只有兩種。一種是躺著安靜地看書,看什麼書?武俠小說或者懸念小說。另外一種方式則是坐著看看電影電視劇,我看什麼呢?說出來就讓朋友們發笑:我最喜歡看的是打殭屍和殺鬼子。
很多人討厭所謂「抗戰神劇」——認為這個虛假而且弱智,但是弱智的影視不會把我們變得弱智,它只是把編劇和導演變得弱智了而已。既然你覺得它弱智,證明了你並沒有弱智。虛假是不足以探討的,因為此時此刻,我願意放棄對真實性的追求。這只是娛樂而已。
打殭屍的經典場景
▼五
「抗戰神劇」跟殭屍電影差不多——它滿足了人性中嗜殺好鬥的需求。殭屍片中的殭屍並非人類,甚至地位不如一個動物——為了保護一條狗,有人甘願冒著被殭屍啃脖頸的危險也要去救。打殭屍是血腥暴力的,但人在這種殺戮中滿足了好鬥虐殺的人性,還不違背人類倫理。
我把看抗戰神劇當做殭屍電影來看:在我們的抗戰神劇中,鬼子總是很多,而且殺不完;鬼子既沒有智力,也沒有人性——這樣的鬼子,就如同殭屍,所以無論是手撕還是刀劈,都不會讓人反感,我們中國影視界沒有殭屍電影,所以打鬼子的影視就等於替代了這種殭屍電影。
殭屍電影和抗戰神劇都是一種娛樂而已。有人非要把抗戰神劇和什麼愛國主義聯繫起來,那等於要求殭屍電影講政治——在殭屍電影中,從來沒有政治,有的就是好玩。
娛樂跟所有的神聖感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娛樂本無高低之分,無非是在不傷及他人的前提下讓自己愉悅。但娛樂的效果是可以考量的:逗噱的故事結果沒讓人笑出來,競技遊戲不能拼出輸贏,智力遊戲很弱智——往往達不到娛樂的效果還讓人厭棄。
作為娛樂來說:抗戰神劇顯然比殭屍電影低一層。
殭屍電影不反人類,抗戰神劇則是反人類的——鬼子畢竟不是殭屍,而是人類。
殭屍電影不要智商,是為了讓你放棄智商進入單純的殺戮娛樂。抗戰神劇卻是假裝有智商,這是有意侮辱你的智商取消你的智商,會令你反感。
看抗戰神劇:不過是參與一個打殭屍的遊戲而已。
打殭屍的經典造型
▼六
看抗戰神劇不能調動我的愛國激情,這遊戲除了娛樂跟愛國真的沒有關係。殭屍電影中也不能調動我的同情心,因為這玩意兒不是人,跟它不用講感情。我看武俠小說的時候不會去想真實性——獅子吼可以讓人心肺震裂,降龍十八掌有點菸的功能,這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意外。
愛國主義和抗戰神劇根本不能捆綁銷售,因為它就是個娛樂而已。殺殭屍跟殺西瓜差不多,也是個遊戲動作。小鮮肉和戰爭劇也無法捆綁銷售,因為戰爭秀的是鮮血和暴力。
人類殺戮好鬥的天性,往往通過虛擬的娛樂來實現——畢竟,這比那些反人類的恐怖組織把人肉當做炸彈,要讓我們好受得多。
像《麻雀》這類玩意兒,非要給自己貼上「祖國和神聖」的標籤,是愚弄觀眾的智商,也是掃觀眾的興:說到底是行業騙術。「祖國與信仰」變成是商業的幌子:當娛樂的姿勢遇上聖神的腔調,產生的必然是滑稽的效果
打著愛國主義的旗號來推銷影視劇,那是一種騙術;用小鮮肉而不是鮮活的藝術創造來吸引眼球,那是一個行業的失敗——這些都跟娛樂無關,誰上當誰就是傻蛋。
我更願意看殭屍電影,這玩意兒跟愛國啊神聖啊,都不沾邊——它不需要神聖的雞情,只需要徹底的娛樂。
打鬼子的經典造型
—The End—
點下邊的題目連結,閱讀公號最新熱文:
·自我欺騙的人生:雞湯不是雞血,鴉片不是鈣片
·草泥馬的邏輯,是個神邏輯
·我沒有洪荒之力,我只有苦力……
圖文註明外全部為丁小村原創,未經授權,任何媒體均不得轉載
丁小村言(微信號—dxcn916)
這世界太嘈雜,因此我讀書和寫作
有趣、有質、有味兒:文藝的、思想的、感性的
長按上邊二維碼關注我,點下邊「閱讀原文」看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