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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忍者》、《犬夜叉》、《海賊王》……在日本動漫大行其道的今天，你可知道，其中很多人物、武器和招數，都與日本神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島國神話中的天神和英雄們，是日本人最崇敬的偶像，也是他們自認的祖先。因為是近鄰，因為有恩怨，所以不論作為朋友或是對手，都需要我們更深入地去認識和解讀。
兄妹聯手 造地創神
話說混沌伊始，上無天下無地，更別提世間萬物。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逐漸有了天與水的分界，在天水交界處，漂移著一塊油膏狀軟體，如水母般漂浮不定，上面萌發出一枝蘆葦的嫩芽。葦芽愈長愈大，生出了宇宙間的第一位天神——天之御中主神，象徵了宇宙的中心，緊接著又誕生出四位天神，分別代表了天、繁衍、生育和那枝神奇的葦芽。
此時，天界被稱作「高天原」，五神於其間操控著宇宙運轉。葦芽生完天神，又生出了七對地神，代表了水土、人類和愛情等，稱作「神世七代」，最小的一對是伊邪那歧、伊邪那美兄妹。
油膏狀的陸地仍處於漂浮狀態，眾天神命伊邪那歧兄妹去固定住它，並授與他們神兵利刃——天沼矛。二神乘著彩虹從天而降，來到懸浮於天水間的天浮橋，將天沼矛插入海中使勁攪動，再將矛提起，海水自矛尖滴下，就像鹽結晶一樣，凝結成一個島—能呂島。
二神在島上建起支撐天地的「天之御柱」，於柱下結為夫妻，生下了八座大島和六座小島，因為這片土地是從葦芽開始的，便起名「葦原中國」，是處在高天原和地府黃泉國之間的人間世界，也就是如今的日本諸島。
在那個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伊邪那美堪稱「英雄母親」。生完大小一眾島嶼後，她又接連生下了風、河、山、霧等掌管各種自然力的35位神祇。不過，生孩子都有一定風險，何況是生神，就在火神臨盆的時候，伊邪那美被火燒傷，不治而亡。
公元2世紀，太平洋西北的日本諸島上，分布著大小100餘個部落。很長一段時間裡，部落之間相互徵伐，直到4世紀，終於出現了統一的政權，並逐漸發展成傳延至今的「菊花王朝」。日本神話就誕生於這一時期，它的最大特點是故事線索直線式排列，沒有情節分支，並吸納了東亞其他民族的一些神話傳說。
拉來的土地：國土合併
伊邪那歧和伊邪那美兄妹結合，誕下了八座大島和六座小島，形成了日本國土最初的形態，所以在古代，日本又被稱作「八大洲」。傳說後來，須佐之男統治的時候，又從朝鮮半島和太平洋中，拉來了兩塊土地與八大島合併，變成了如今日本由北海道、本州、四國和九州等四個大島組成的格局，圖為古屏風《日照八島》。
史上第一 離婚案
痛失愛妻的伊邪那歧失去了理智，拔劍砍死了自己的火神兒子，然後一路追尋愛妻，來到了地府黃泉國。可見到了愛妻，伊邪那美的回答又讓他陷入絕望：「你來晚了，我已經吃下了黃泉的食物，身不由己。但我會去求黃泉之神放我一馬，你在這裡耐心等著我，千萬別進來。切記。」說完轉身進了地府大殿。
伊邪那歧左等右盼，始終不見妻子回來。他怕愛妻出現什麼意外，便把髮髻上的木梳取下點燃，走進大殿——結果看到了恐怖的慘象：伊邪那美全身爬滿了蛆蟲，緊接著殿內一片雷聲轟鳴，八個醜陋的雷神從她體內誕生。
伊邪那歧嚇得扔下火把，掉頭逃竄，響聲驚動了伊邪那美，她急忙爬起身來，憤怒地喊道：「誰讓你進來偷看的？令我出醜蒙羞，你要為此付出代價！」她派地府厲鬼去追趕，一直追到黃泉國與葦原中國的交界。多虧天上落下一塊巨石擋住了道路，伊邪那歧才得以逃脫。
隔著巨石，曾經恩愛的夫妻反目成仇，伊邪那美咬牙切齒：「我要每天殺死你一千子民，以解我受辱之恨。」伊邪那歧則針鋒相對：「那我就每天建一千五百間產房，讓人類生生不息。」 這對神夫婦的恩斷義絕，成了史上第一樁離婚案。從此，每天有一千個人死去，又有一千五百個人降生，生多於死，人類開始繁衍壯大。
偉業之後「打醬油」
須佐之男是伊邪那歧生下的「三貴子」之一，因為脾氣暴戾、性情頑劣，又被稱為「破壞之神」。不過，他也是浪子回頭的典型，在被天照大御神貶下凡間後，英雄救美、開疆擴土，搖身一變成了英雄人物。在日本神話中，很多天神都有一個古怪的結局，像天之御中主神、伊邪那歧、須佐之男……都是在完成了驚天動地的偉業後，悄無聲息地從神話中消失了。
造物主的成婚地
能呂島，傳說就是伊邪那歧夫婦滴海水而成的小島，夫婦二神於此立誓成婚，生出了日本一眾島嶼和各路神。如今，在這座位於日本東北海岸的小孤島上，人們每年都要舉行盛大的祭拜儀式，讚頌神靈賜予人類的一切。
大鬧天宮 英雄救美
從黃泉國歸來，伊邪那歧覺得沾了一身晦氣，便到河裡清淨身體。洗左眼時，生下太陽女神——天照大御神，洗右眼時，生下月亮女神——月讀命，洗鼻子時，生下了男性風神——素盞銘尊，合稱「三貴子」。伊邪那歧讓他們分別治理高天原、黑夜和海洋。
天照大御神和月讀命謹遵父命各自赴任去了，只有素盞銘尊哭著不肯去，而且哭得山河失色，萬物凋零，原因是他思念母親。伊邪那歧想起黃泉國的經歷，頓時火冒三丈，將小兒子逐出家門。
素盞銘尊被驅逐後，想去和姐姐天照大御神告別。他「騰」地飛上天，震得地動山搖。天照大御神聽聞，心想，弟弟多半是來搶我的高天原，便全副武裝，準備迎戰。素盞銘尊急忙解釋自己並無惡意，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素盞銘尊雖沒野心，卻很頑皮，在高天原中毀壞農田、玷汙祭祀神殿，儼然一個「混世魔王」。天照大御神被他折騰得夠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躲起來圖清淨，但世界可因此遭殃了，漆黑一片，惡鬼趁機作亂，災禍四起。好在她及時復出，天地再現光明，惡鬼退去，萬物開始復甦。
闖下如此大禍，自然要受到嚴懲：素盞銘尊被天照大御神割去鬍鬚，拔掉指甲，貶入凡間，更名「須佐之男」。如今，很多日本人把死去畜禽的爪埋掉，以圖吉利的習俗，便是源自於此。
須佐之男在凡間遇到了一對老夫婦，正摟著個少女痛哭。原來他們是此地山神，本有八個女兒。但附近有一條八頭八尾的八歧大蛇，專吃妙齡少女，他們已經有七個女兒命喪蛇口，眼看小女兒也性命不保。須佐之男向他們表明了身份，表示除掉大蛇易如反掌，只是希望事後能娶少女為妻。山神夫婦喜出望外，能和天神結成親家求之不得。
硬拼風險太大，那就智取。須佐之男讓老夫妻將烈酒倒入8個酒槽中，引誘大蛇來暢飲。待到大蛇酩酊大醉，須佐之男拔出寶劍，把大蛇被砍成數段。砍到蛇尾時，劍刃被豁出了個缺口，他割開蛇尾一看，裡面竟藏著一把寶刀—草薙大刀。為了表示對姐姐的歉意，他把此刀同隨身寶物八太羽鏡和八尺瓊勾玉一起，獻給天照大御神，於是它們成為高天原的三大神器。
須佐之男獻寶歸來後，如約娶了那位姑娘。並在當地建築宮殿，生兒育女，他的子嗣都成為穀物神，其中有個叫大國主神的兒子，因為善良能幹，還做了葦原中國的統治者。
菊刀之爭，揭開幕府時代
在12世紀，日本形成了平氏和源氏兩大家族勢力，並由此揭開了武士掌權的幕府時代。平氏和源氏家族之間為爭權奪利，先後爆發過兩次大戰，其中最著名的一役，就是壇之浦海戰。這場戰役被後人寫入了《平家物語》，並神化了這段情節。此役以平氏家族的完敗收場，平氏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家族成員也隱姓埋名湮沒在普通百姓之中。圖為浮世繪中的壇之浦海戰。
暴力徵地 東瀛「特洛伊」
葦原中國在大國主神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一派繁榮。連天照大御神都不免羨慕嫉妒恨，硬說早把葦原中國賜給了自己的兒子。於是，隔三差五就派些天神下凡要地，但都被大國主神用金錢和美女收買，無功而返。
軟的不行，那就只好來硬的。這回下凡的，是冷酷無情的雷鳥神，他二話不說，上來就擰碎了大國主神兒子的胳膊，並威脅說再不交地，就要滅他全家。在暴力的威逼下，大國主神只得將葦原中國拱手讓出。
由於擔心讓兒子統治葦原中國會激起民憤，天照大御神改讓自己的孫子瓊杵尊下凡，為了表示他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在臨別之際將三大神器賜給他，並叮囑道：「神器中有我的魂靈，要照祭祀我那樣祭祀它。」據說在公元601年，瓊杵尊的後代中產生了日本首位天皇—神武天皇，開創了菊花王朝，而三大神器也成了鎮國之寶。
到了鎌倉時代（公元12—14世紀），三大神器由天皇重臣平氏家族保管。平氏家族素與當時另一大氏族源氏不和，最終爆發內戰。兩家都有神祇相助：平氏家族有海神弁天撐腰，源氏則依靠八幡戰神和天狗。天狗教會了源氏武藝和戰術，也賜予了源氏首領超人的力量。在壇之浦海戰中，八幡一箭射沉了平氏的戰船，平氏家族戰敗集體自殺，三大神器也隨他們葬身大海。
這段故事被後人寫成《平家物語》，書中塑造了很多披堅執銳、躍馬橫槍的武士：源義經，平清盛……個個都是家喻戶曉的傳奇英雄。《平家物語》用刀詮釋了戰爭、死亡和武士道精神，而與它同一時期的《源氏物語》，則以皇室菊花代表了愛與美。這兩部「物語」一文一武，成為日本最重要的古典名著，而菊花與刀，也由此被當作大和民族的精神象徵。
「以神之名」的遊戲動漫
在世界各地流行的動漫遊戲中，「日本製造」受到了熱烈關注。《火影忍者》、《海賊王》、《犬夜叉》、《源氏》……每一款動漫遊戲都擁有相當多的擁躉者。人們除了記住其中的人物，也對那些一長串名字的武器、招式充滿了好奇。其實，這些名稱的前綴多是日本神話中的神姓名，設計者將此融入了人物的超能力，也使動漫遊戲有了更神妙的意義。
神在人間 植入新時代
作為天照大御神的後裔，日本天皇至今已延續了125任，是世界上最長命的王朝。雖然裕仁天皇在二戰戰敗時，宣布自己是個凡人，走下了神壇，但這絲毫不影響日本人對他的祖先——天照大御神的崇拜。天照大御神的神社建在風景優美的伊勢市，祭祀食物依然沿用鑽木取火的古法烹製。即使這樣，日本人仍認為敬奉不夠到位，每隔20年還要為她重建一次神社……不光天照大御神有神社，伊邪那歧、月讀命等諸神也有各自的神社，日本人的生活中，各路神社無處不在。
沒有神像的神社
在日本人的生活裡，神社無處不在。神社是日本建築中最古老的類型，用於供奉與祭祀各路神。只是它不同於一般的宗廟神殿，拜殿裡既沒有神像，也沒有牌位，只有一連串木製的門型牌坊——「鳥居」。鳥居是神界和人界的劃分之門，走過鳥居，就表示進入了神界，可與天神通靈，以達到最佳的祈福禱告效果。
如今，日本人又將他們的神祇以新形式包裝，推銷到全世界，諸神的名號就像植入式廣告一樣，時常出現在流行動漫之中：《火影忍者》裡，天照、月讀、伊邪那歧和須佐之男都變成了宇智波族的「瞳術」，暗示的是宇智波族集眾神寵愛於一身；三大神器到了《海賊王》中，都成了極厲害的招式；連《數碼寶貝》中，都有以須佐之男為名的寵物獸……讀完日本神話，你是不是找到了日本動漫背後的「文化基因」？
此文刊於《博物》2010年12月刊
撰文/曹梅 繪圖/王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