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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戀故事集02
大文學家王爾德說:「這個世界只有兩種悲劇,一種是得不到想要的,另一種是得到了。」那麼他和道格拉斯相愛相殺的世紀虐戀,又屬於哪一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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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編輯於《王爾德和他的情人》
(一)
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Lord Alfred Douglas),1870年出生在英國的伍斯特郡,是家裡的第三個兒子,從小受母親溺愛。父親昆斯伯裡侯爵九世臭名昭著,平生最喜歡玩三樣東西:拳擊,女人和馬,現如今拳擊規則裡有一條叫做「昆斯伯裡規則」的就是他建立的。
王爾德情人: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 (左)和他的哥哥Lord Drumlanrig,約1885
道格拉斯14歲在溫徹斯特學院學習,19歲在牛津的莫德林學院學習,但沒能拿到學位。王爾德1891年與道格拉斯相識於王爾德在倫敦泰特街的家。道格拉斯此時才21歲,正在牛津大學讀書。而王爾德此時已是倫敦小有名氣的作家與詩人,其作品以詞藻華美、立意新穎和觀點鮮明聞名。
會面前幾個月,道格拉斯已經讀過奠定王爾德地位的第一部重要作品:《道林·格雷的畫像》。這是發表在報紙上的連載長篇小說,小說創作的契機緣於王爾德拜訪一位名老畫家,畫家的男模特長得年輕漂亮。王爾德忍不住感嘆:「可惜了,這樣美麗的生物,還是有衰老的一天。」畫家回答:「是啊,如果能讓畫中的他代替他老去就好了。」後來王爾德便創作了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為了感謝畫家,他便將小說中的畫家以他的名字命名。
道格拉斯非常崇拜此時在文學圈爭議四起的王爾德。兩人的第一次會面並無任何特異之處,只是一般性的交談。
幾天後,兩人在阿爾瑪特俱樂部第二次見面,王爾德開始被道格拉斯所吸引:後者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詩人,外貌俊美,舉止迷人,加上又是一位侯爵的兒子,這一切都促使兩人的關係加速發展。從大約1892年5月開始,王爾德不停地邀請道格拉斯一起吃飯,給他寫信、寫便條、發電報、送禮物,還為他寫了一首十四行詩。
道格拉斯的父親昆斯·伯裡侯爵,是位傲慢、暴躁、怪異的蘇格蘭貴族,他對這段關係剛開始還有點兒得意,畢竟王爾德已是家喻戶曉的名人,但慢慢地,他開始認為王爾德在對自己的小兒子施加不好的影響,於是他寫了一封信叫兒子離開王爾德,但道格拉斯拒絕了他。
王爾德和他的情人道格拉斯,1890年代
1892年年底的一天,王爾德與道格拉斯正在皇家飯店吃飯,發現昆斯·伯裡正在臨桌窺視他們。王爾德要求道格拉斯去請他過來,昆斯·伯裡侯爵雖不情願,但還是過來了。兩天後,昆斯·伯裡侯爵給兒子寫信,說自己收回以前對王爾德的所有評價,他認為王爾德是位迷人、聰明的紳士。
但這種相對友好的友誼並未維持很長時間。1894年初,昆斯·伯裡侯爵聽到了各種關於王爾德與道格拉斯的傳言,認為王爾德很可能是位同性戀者,於是就開始寫措辭嚴厲的信,要求兒子終止與王爾德的關係,否則就斷絕他的經濟來源。道格拉斯反唇相譏:「你是一位多麼可笑的小男人!」這讓昆斯·伯裡侯爵更加惱羞成怒:「你這個目空一切的小無賴。如果我再看到你和那個人在一起,我就用你想都想不到的方式公開侮辱你們!我已經在秘密計劃此事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因允許這種狀態繼續下去而受到任何指責。除非你們斷絕交往,否則我就實施我的威脅計劃。」
昆斯·伯裡侯爵開始像瘋了一樣出沒於王爾德與道格託斯經常光顧的酒店,放風說若再見到兩人在一起就「打爛」他們。道格拉斯採取的應對措施則是:每次要到某個酒店之前,都寫信告訴父親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並邀請他來「看看」。如果他採取任何計劃中的「行動」,「他自己會落個什麼下場」。
王爾德此時已經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威脅正慢慢逼近自己,他曾對道格拉斯說過,他不願意捲入他們父子之間的衝突,不願意做他們彼此發洩仇恨的工具。也許更重要的是,他不願被昆斯伯裡·侯爵糾纏,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名譽和地位,與昆斯伯裡侯爵無論怎樣鬥爭,最終都是得不償失。但道格拉斯卻始終鬥志昂揚,恨使得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道格拉斯通過律師正式通知父親:自己將拒絕昆斯·伯裡侯爵給自己提供的經濟幫助。侯爵非常傷心。事情走到這一步,王爾德顯然也沒料到。他後來在獄中以淚洗面時,對這事件的發展過程做了這樣的總結:
我並不認為他已真的放棄了這件事,他身上強烈的家族本能使他對你的恨與你對他的恨一樣持久、強烈,我只是你們兩人的工具、藉口,既是你們的一種攻擊方式,也是你們彼此躲避的方式。他對罪惡的熱情不只是個人性的,而且也是家族性的。如果他對這件事的興趣剛有一點點消退,你的信和電報就會很快又把他的興趣刺激起來……
這些文字,後來記錄在他的書信集《獄中記》中。
王爾德和他的情人Douglas(右)在1893年
(二)
1894年5月,在朋友的建議下,王爾德去諮詢律師,想知道昆斯·伯裡侯爵信中關於自己和妻子的言論是否可以訴諸法律,或可以採取什麼辦法阻止昆斯·伯裡侯爵的激烈和侮辱性的行動。他與高級律師、經驗豐富的犯罪學專家,後來成為他的法庭辯護人的查理 奧克塔維烏斯 休姆夫雷斯認真討論了這件事。後來,道格拉斯的堂兄為了維護自己家族的榮譽,與王爾德達成協議,讓昆斯·伯裡侯爵表示道歉,而王爾德則不再繼續追究此事,7月13日,昆斯·伯裡侯爵回信拒絕任何道歉。
1895年1月,結束了《誠實的重要性》的彩排之後,王爾德為了逃避昆斯·伯裡侯爵的追逐,帶著道格拉斯到阿爾及爾旅行,但昆斯·伯裡侯爵仍用威脅性的電報追逐著他們。
實際上,這次旅行是一次錯誤的逃避,王爾德等於給昆斯·伯裡侯爵留下了足夠的時間搜羅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如果他留在倫敦,採取斷然的行動,歷史可能就是另外一副樣子了。
1895年2月14日,《誠實的重要性》首演,昆斯·伯裡侯爵密謀在演出中間向觀眾發表演說,侮辱劇本和演員,並在演出結束王爾德走到幕前時,向他扔垃圾。這顯然是想通過作品來摧毀作者名譽的陰險詭計。但他得意忘形之下,在別人面前誇口說出了他的計劃。王爾德得知後通知了警察。當昆斯·伯裡侯爵帶著他的拳擊手來到聖詹姆斯劇場時,發現各個入口都有警察把守,他使盡渾身解數也進不去,在劇場外徘徊了三個多小時,最後才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在劇院門口給王爾德留下一把「奇形怪狀的蔬菜花」。
2月18日下午4點,昆斯·伯裡侯爵來到阿爾瑪特俱樂部(王爾德為其會員),讓看門人轉交給王爾德一張寫有諷刺話語的卡片,看門人在卡片上記下收到的時間,然後裝進一隻信封。
頗具諷刺意義的是,據王爾德後來說,他又失去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在昆斯·伯裡侯爵留下明信片後的兩星期內,王爾德和道格拉斯以及後者的一個朋友一起住在艾馮達勒旅館,三人一起住了10天,花費甚巨。道格拉斯兩人離開後,王爾德本希望到法國長期旅行,但因欠旅館的房費,無法成行。
2月28日,王爾德來到這家俱樂部,看門人如約將卡片交給了他。讀完卡片,王爾德立刻給道格拉斯和另一位摯友羅斯寫信,讓他們抓緊時間來商議此事。羅斯建議王爾德立刻去見律師,由律師申請以誹謗罪逮捕昆斯·伯裡侯爵。第二天,三人一起去見休姆夫雷斯,後者讓王爾德發誓自己所說一切屬實,王爾德發誓,這位律師說「如果真是這樣,你贏定了。」他答應申請逮捕昆斯·伯裡侯爵。
黑藍 - 王爾德
現在的另一問題是:王爾德已成負債之人,難以支付訴訟。道格拉斯答應由自己的家庭提供所有必需的花費,因為對昆斯·伯裡家庭的每一個人來說,昆斯·伯裡侯爵一直都是一個妖魔,他每天都給家人製造數不清的煩惱和絕望,他們也經常議論著如果可能就把他送進瘋人院,所以,現在王爾德控訴他,道格拉斯的家人也理應支持王爾德。
聽了道格拉斯的話,律師立刻開始著手辦理此事,王爾德則急忙去了警察局。但實際上,道格拉斯辛苦一番也只借到360英鎊。
3月3日,昆斯·伯裡侯爵被捕,並以誹謗罪被起訴。
查理·休姆夫雷斯在法庭陳述中解釋了王爾德提起訴訟的原因,並傳喚了阿爾瑪特俱樂部的看門人和執行逮捕的警察,聽過證詞之後,法官宣布推遲一周審理,侯爵取保候審。第一次出庭為昆斯伯裡侯爵辯護的律師是喬治 列文斯,他是王爾德家的常客,不願意再牽涉進這個案子,昆斯伯裡侯爵找到了愛德華 卡森。
卡森與王爾德曾是大學同學,雖然在大學期間和畢業之後兩人的關係都很一般,但與自己的同學打官司的確也不是讓人愉快的事,另外他對打贏這場官司也沒信心,直到律師事務所告訴他已經找到一個名叫查理 帕克的證人,可以證明王爾德與他曾在薩瓦旅館發生過猥褻行為,他這才決定接下這個案子。
3月9日上午11點30分,法院重新開庭,這次聽證會座無虛席。法庭上的王爾德猶如站在了演講臺上,法庭聽眾的擁擠顯然進一步給他造成了這種感覺,炫耀的心情一下猛漲起來,這種作秀的誘惑後來證明對他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這次審訊最後以昆斯·伯裡侯爵再次取保候審結束,法官宣布下次開庭期間再重新審理和判決本案。
此時距下次開庭時間實際上已不到三周了,對雙方來說準備時間都不多。休姆夫雷斯決定請一個在各方面都堪與卡森媲美的著名律師為王爾德辯護,於是他帶著王爾德找到倫敦法庭的著名律師愛德華 克拉克爵士。王爾德以自己的名譽向克拉克嚴肅地保證:「對我的指控絕對是錯誤的,沒有任何根據。」王爾德莊重而嚴肅的誓言最終促使克拉克接下了這件案子。
黑藍 - 王爾德
(三)
與此同時,就在附近的律師事務所裡,昆斯·伯裡侯爵的辯護律師們也在積極準備反控王爾德。實際上,自成為被告以來,昆斯·伯裡侯爵就僱傭了私人偵探到處刺探王爾德的隱私,尋找可以使王爾德名譽掃地的證據,而且小有收穫。通過一個嫉恨王爾德的演員兼作家查理 布魯克菲爾德和一位妓女提供的線索,這位偵探找到了許多和王爾德有關的材料。
大戰在即,王爾德本應留在倫敦,靜心思考應戰的策略,但道格拉斯堅持要去法國南部的蒙特卡洛,去享受一段大戰前的自由呼吸。兩人離開了倫敦,來到了「一個匯聚了上帝創造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醜惡的地方」。道格拉斯沒日沒夜地賭,王爾德因為對賭博毫無興趣,就孤零零地留在賭場外邊。
大約在開庭前一周左右,王爾德才回到倫敦,那些真心希望他幸福的朋友,其中就包括王爾德兩個最著名的文壇好友蕭伯納和弗蘭克·哈裡斯,懇請他帶著妻子儘快離開英國,到相對寬容的法國去繼續寫作,不要面對一個不可能取勝的判決,因為陪審團不會判決一位父親。另外,王爾德創作藝術作品是行家,但昆斯·伯裡侯爵卻專以鬥爭為樂,王爾德在目前的情況下應該拒絕與一位父親作戰。道格拉斯當場表示反對,他轉身對王爾德說:「你如果聽他們的話就是懦夫!」說著從桌子旁站起來,「你們這樣做不是我的朋友!」王爾德隨聲附和,也站起來,與自己的俊友一起離開了酒店。
克拉克似乎遠沒王爾德輕鬆,他的當事人一回到倫敦,他就緊急召見他,磋商出現的新情況。任何人都能看出,昆斯·伯裡侯爵搜集到的證據已經遠遠超出文學的範圍,若只局限在文學領域,對王爾德還是有利的,但一旦脫離這個領域,王爾德的實際行為與維多利亞時代的道德就構成了激烈的衝突。若換成別人,面對這麼多新的不利於自己的證據,肯定會心慌意亂,但王爾德仍然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態度。
當時道格拉斯也在場,他的在場顯然堅定了王爾德的這種態度。他相信自己的名聲和地位可以使自己免除一切不利影響,所以他要靜等勝利的到來。實際上,關注這件案子的人越多,王爾德就越是看重這次作秀炫耀自己口才的機會。維多利亞時代的嚴苛道德觀,在他看來就像劇中的諧語智言一樣,抖抖衣袖,張張口,就可博得滿堂喝彩。
1895年4月3日,奧斯卡·王爾德控昆斯·伯裡侯爵誹謗案在老貝利法院開庭,法庭依舊座無虛席。最先進來的是昆斯·伯裡侯爵,他看起來沒有一點貴族的氣派,身穿藍色獵裝,手裡拿著帽子,獨自站在被告席前。過了一會兒王爾德才進來,他則身穿一件時尚大衣,扣孔裡插著一朵花,他徑直走到自己的律師前面,輕鬆地與他們交談。而在另一間房裡,昆斯·伯裡侯爵召集起來的一群年輕證人在抽著煙,在笑著。
簡短地問過證人之後,王爾德開始接受庭審。昆斯·伯裡侯爵的辯護律師愛德華 卡森對王爾德的訊問很有技巧,他的訊問圍繞兩方面:文學方面和事實方面,都集中在王爾德過去的各種關係。
在接受訊問的過程中,王爾德儘量用無禮的回答使整個程序顯得可笑。他的回答與眾不同,充滿睿智,哪怕前後矛盾,他就是要讓嚴肅的法律程序在自己風趣而輕率的回答中變得輕鬆一些。他在調侃,在打趣,在諷刺,似乎渾然忘了這是在法庭,而不是在酒吧和咖啡館。
當卡森開始問王爾德與幾位年輕人的關係時,王爾德明顯開始感到不舒服了。當卡森出示一些精緻的衣服,鑲銀的手杖等物品時,王爾德承認這些東西是自己送給年輕朋友的。卡森表示懷疑的是這些禮物並不是送給「智慧精英」,而是送給報童或失業者,有時甚至是目不識丁的人。王爾德對此的解釋是「在我眼中沒有任何社會地位之分,對我來說,年輕,只是年輕,就是極其奇妙的,我寧願與一個年輕人談半小時,也不願在法庭上被人訊問。」
當卡森在對昆斯·伯裡侯爵的辯護詞中宣稱他要傳喚一系列與王爾德「有性聯繫」的年輕人出庭時,法庭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起來。愛德華·克拉克意識到自己的當事人處於非常嚴重的危險境地。因為根據1895年法案,即刑事法修正草案,任何帶有「粗俗傾向」的行為都是犯罪。
當天審判結束之後,愛德華·克拉克立即告訴王爾德:根據目前的情況,幾乎已無任何可能讓陪審團宣判一個竭力要將兒子從一種罪惡關係中拯救出來的父親有罪。克拉克請求王爾德準許他撤訴。王爾德同意了。4月5日上午,克拉克宣布撤訴誹謗案,昆斯·伯裡侯爵被無罪釋放。
Lord Alfred Bruce Douglas by Howard Coster 35mm negative, 1940s
(四)
審判結束的當天,昆斯·伯裡侯爵的律師就向檢察官提交了一份一些他們本來要傳喚到庭的年輕人的證詞副本。法律機構立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運作起來。當天下午3點半,蘇格蘭檢察院的檢察官出現在法官面前,要求法院籤發逮捕王爾德的逮捕證。5點,逮捕證籤發,一位報社記者跑來通報王爾德,王爾德一下子「臉色灰白」。他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6點20分,王爾德在卡多根旅館被捕。
1895年4月26日,王爾德被控有傷風化案在老貝利法院開庭審理。一隊年輕男證人和他們的證詞讓王爾德非常痛苦,他後來將自己與這些人的交往比作「與野豹同遊」。
審判進行到第四天,站在證人席上的王爾德已沒有了第一次審判時的那種盛氣凌人。他安靜地回答問題,否認自己有過任何猥褻的行為。
愛德華·克拉克隨後代表自己的當事人進行了有力的結案陳詞,他最後要求陪審團「還如今我們這個時代一位最著名、最有成就的文學家以清白,而還給他清白,也就是清除了社會的一個汙點」。克拉克的辯論總結聽得王爾德熱淚橫流。
陪審團討論了三個多小時,最後得出結論:許多指控無法成立。5月7日,王爾德交了保證金後獲釋。
在第二次審判時,自由黨政府決定無論如何要對此案作結,這顯然非常不利於王爾德。據說當時的首相羅斯伯裡在做外交部長期間,與昆斯·伯裡侯爵的另一位漂亮兒子弗朗西 ·道格拉斯之間有親密關係。就在弗朗西斯意外死亡之後不久,昆斯·伯裡侯爵開始暴跳如雷地向王爾德尋釁。有人說此時昆斯·伯裡侯爵或其他人威脅羅斯伯裡,若不判決王爾德有罪就披露這段隱情。有意思的是,據說在宣判王爾德之前的兩個月內,羅斯伯裡一直患有嚴重的失眠症和憂鬱症,但宣判之後,他的這些病都突然消失了。
對王爾德的第二次審判顯然避輕就重,集中關鍵證詞進行詰問。經過三小時評議之後,陪審團做出判決:王爾德罪名成立。法官宣布王爾德被判入獄服苦役兩年。
王爾德後來在《獄中書》中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但並未加以辯護。他把自己的沉淪都怪在阿弗雷德的頭上,不過這篇文章也是王爾德對自己信念的辯護與自白,其中寫道:
王爾德書信集《獄中記》
上帝幾乎將所有的東西都賜給了我。
我有天才、名聲、社會地位、才氣,並勇於挑戰知識。我讓藝術成為一種哲學,讓哲學成為一種藝術。
我改變了人們的心靈與事物的色彩。我的一言一行無不讓人費思猜疑。我讓戲劇這種最客觀的藝術形式,變成一種和抒情詩或十四行詩一樣個人化的表達方法,同時也擴展了戲劇的範圍,豐富了戲劇中的人物刻畫。
除此之外,我還擁有一些與眾不同的事物。我放縱自己浸淫於無意義與感官上的安逸感。我以無所事事為樂,喜歡當個時髦的花花公子。我的身邊儘是小心眼的人。我肆意浪費天分,揮霍青春更是帶給我一種奇異的喜悅。我厭倦了登高,故意步入深淵,尋找新的感覺。
到最後,欲望成了一種病或瘋狂狀態,或者兩者都是。
我對他人的生命變得漠不關心。我只關心自己有興趣的事物。
我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性格由日常生活中每個小動作組成,人總有一天都會大聲哭著揭露自己以前偷偷犯下的行為。我不再是自己的主宰,也不再是自己靈魂的船長,而我卻渾然不知。
我讓你主宰了我,讓你的父親恐嚇著我。我的結局如此令人羞恥。現在的我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完全的謙遜,而這也是你惟一可擁有的東西。你最好和我一起學學謙遜吧。
1897年5月18日晚上,王爾德被偷偷轉到潘頓維爾監獄,以避開昆斯·伯裡侯爵計劃的抗議行動。第二天早上,王爾德終於從潘頓維爾監獄獲釋,當晚便前往法國,從此再未跨進英國一步。
王爾德的情人:Alfred Douglas的目的 at the Friary Church of St Francis and St Anthony, Crawley, West Sussex
(五)
在獄中的兩年裡,王爾德為道格拉斯寫了一封長信名為De Profundis(譯為《自深深處》或《獄中信》),信中表達了王爾德對道德拉斯愛恨交織的情感。在獄中的時候這封信不允許被寄出,出獄以後王爾德讓Robbie Ross抄錄一份寄給道格拉斯,但道德拉斯到死也沒有收到這份長信。
1897年8月,王爾德出獄的幾個月以後,倆人又在法國裡昂相遇,兩人又在義大利那不勒斯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很快因為個性衝突、經濟原因以及加諸種兩人身上的各種各樣的壓力而分道揚鑣。這次的和好也遭到了他們各自的家人和朋友的反對。分手之後王爾德在巴黎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後的幾年,而道格拉斯則在1898年底回到了英格蘭。
兩人在那不勒斯生活的這段日子在之後變得相當有爭議,譬如王爾德說道格拉斯只提供了房子,但沒出生活費。而當道格拉斯終於享受到他死去父親遺產的時候,他拒絕為王爾德提供永久的經濟資助,雖然偶爾的他也會給王爾德一點救濟。而當王爾德在1900年故去的時候,可以說是窮困潦倒。王爾德的葬禮上,道格拉斯的身份是主持。傳聞說葬禮上道格拉斯和Robert Ross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這場爭吵也預示了不久的將來這兩位王爾德的前任情人的一場鬥爭。
王爾德死後,道格拉斯認識了雙性戀詩人奧利弗(Olive Eleanor Custance),1902年3月,倆人閃電戀愛閃電結婚,後在同年的11月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孩子在24歲那年被診斷出患有分裂情感性障礙,後來多次入住精神病院,終身未娶。
1911年,道格拉斯轉信天主教以後,兩個人的婚姻生活就開始風雲不斷。1913年倆人分居,之後屢次分分合合多次,始終還是沒有離婚。
十多年以後,道格拉斯才看到當年王爾德在獄中寫給他的情信。當時道格拉斯正在起訴一本描寫有關王爾德生活的新書中對他詆毀,而王爾德的這封長信當時保存在大英博物館,因為這場官司被拿出來當作呈堂證供,而且被當庭念了出來,其後這封信中的一部分還被發表在全國各種報刊上。道格拉斯當時覺得這是滅頂之災,此後的十多年裡,道格拉斯都沉浸在對王爾德深深的厭惡憤恨之中,厭惡的對象還包括一切跟王爾德有關的人和事。他打了無數場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官司,就為了徹徹底底的跟王爾德劃清界限。
在庭審的時候,他把王爾德描述成「歐洲近350年以來出現過的最邪惡的力量」,他說自己極為後悔認識了王爾德以及幫他翻譯《莎樂美》。
1923年,道格拉斯對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當時邱吉爾還不是英國首相)提出訴訟,他控告邱吉爾謀殺奇納勳爵。但這次他最後反以刑事誹謗被判入獄6個月。
上天有時候是公平的,道格拉斯終於有機會體會當年王爾德在獄中的苦難生活了。也許是監獄的生活給了他新的感悟,道格拉斯對王爾德的情感和態度也發生了轉變。後來他會在作品中帶著愛意和感情來回憶王爾德,而不再是怨恨。
1945年3月,道格拉斯因充血性心力衰竭在英國西蘇塞克斯郡逝世,終年74歲。他被葬在聖方濟修道院,緊挨著他的母親,並且跟他的母親共用一塊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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