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在就業中往往會經歷一些不公正的待遇,這或許會導致女建築師對職業生涯的幻滅。即使如此,頗有成就的女性建築師其實並不少。
英國建築聯盟學院最早於1917開始招收女學生,一個世紀過去了,從現代主義先鋒簡·德魯(Jane Drew)到明星建築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學院已經培養了一批批優秀的女建築師,為了慶祝學員們的成就,學院前不久也舉行特展以表祝賀。
阿曼達·萊維特(Amanda Levete)設計了英國V&A博物館公共庭院和地下展廳
「女性建築師是一個實驗,在未來才能得知其成果,也只有時間能向我們證明結果是好是壞。」薇妮弗蕾德·賴爾(Winifred Ryle)於1918年寫道。作為最早進入英國建築聯盟學院(AA)學習的四位女性學員之一,賴爾在日記裡表明她自己也是一隻關在實驗室裡的小白鼠。
英國建築聯盟學院最早於1917開始招收女學生,當時正處於戰爭年代,而女性參政運動也風生水起。一個世紀過去了,從現代主義先鋒簡·德魯(Jane Drew)到明星建築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學院已經培養了一批批優秀的女建築師。
儘管1917年招收女學生是在女性參與社會工作並有權接受教育的平權運動的大背景下展開的,此次展覽聯合策展人林恩·沃克(Lynne Walker)卻解釋說:「其實是出於財政原因。學校當是剛在貝德福德廣場收購了兩棟建築,然而全世界還處在戰爭的緊要關頭,需要湊些人頭來填滿名額。」在高等院校學習有利於讓女性獲取更多機會,從文化層面來看,這比直接進入一個由男性壟斷的建築行業實習要更容易讓人接受。
最早進校的四位女性完全滿足人們對建築系女生可能抱有的期待,她們各個獨立自主,且都出生於家境良好、思想開放的中產階級家庭。四位學員接下來的職業進展如下:其中兩位(包括賴爾)之後和在校的同學結成連理,並夫妻合璧共同奮鬥,事業一帆風順,另外兩位則在中途與非建築領域工作的人士成婚,因而中斷了學業。
賴爾在自己的文章中機智詼諧地回應了那些對於女性「無法順利晉升」的言論,但她無法解決一個範圍更廣的問題,那就是已婚婦女被認為不應該工作。對此,她只能寄希望於社會價值的轉變。
正如賴爾預料的那樣,展覽中陳列的照片足以表明女性在面對職業晉升和發展時根本不會遇到很大的障礙和困難(1960年代的一張照片表明她們甚至會穿著搖擺靴、戴著羽毛帽子手拎小提包優雅地攀登職業高峰)。學校長期舉辦的一些遠近聞名的社會活動也一一記錄在案,其中一張1930年攝的照片上,一組光彩照人的女學生在排練舞臺劇,完全看不出是一群處於戰爭期間的建築系學生。
1930年,一組光彩照人的建築女學生在排練舞臺劇
「人們普遍會揣測說女性只不過是一個附屬品,但談及男性時他們就不會發表類似言論。」另一位聯合策展人伊莉莎白·達令(Elizabeth Darling)如是說,「我們想要挑戰這些主觀臆斷,並且冷靜地去重新定義這些女性建築師作品的分量和她們的傑出成就。」
相關的三場講座目的在於指明女性建築師在過於一個世紀裡扮演的特殊角色,比如她們於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在都柏林城市建築風貌的締造中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再到家具和材料設計師弗洛倫斯·克諾爾(Florence Knoll)如何改革了現代室內裝潢,克諾爾在建築聯盟學院就讀了一年並深受其教學的影響。講座也同樣展望未來,期待看到女建築師們今後的表現。
城市設計師Ann de Graft-Johnson,照片拍攝於1986年
1917年當女性開始進入學校學習時,人們普遍認為她們會專注於設計她們最熟悉也是生來就本應該最擅長的領域,比如家居、護士學校和託兒所。「學校管理層不認為女性具備從事大規模公共建築設計的能力和經驗,似乎室內裝潢和家居更符合她們的天性。」沃克解釋道。
事實證明,女性在家居領域確實有所作為,但她們採取了更具有進步性甚至有些極端大膽的方式,來積極迎合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對高質量的現代住房的要求。比如朱迪斯·萊德波爾(Judith Ledeboer)就發表了公文為戰後住房管理法規奠定了基礎。達令也表示:「人們往往不會提及的是,正是女性的靈感和專業性從根大程度上塑造了戰後的世界。」
1977年,Eldred Evans是雄心勃勃的倫敦亞力山大路房產項目(Alexandra Road Estate)的建築師之一
建築聯盟學員畢業的女性學員們在七十年代繼續積極參與改革和社會活動。馬克斯-巴菲爾德設計工作室負責設計了倫敦眼和i360塔。其合伙人茱莉亞·巴菲爾德(Julia Barfield)回憶了自己在學院第一年時學習了一門名為「居無定所」的課程,從無家可歸者的角度探討了住房問題。當時她恰好和另外六個同校的學生一起住在倫敦伊斯靈頓區的一間空屋裡,試著把課上學到的理論運動到實際生活中,讓這間屋子能夠居住。
「要知道實踐出真知,」巴菲爾德說,「我記得我在校的第一年幾乎沒動過筆,更多是在和螺絲刀和錘子打交道。」她表示學校鼓勵建築師們把自己定義為解決問題的人,她在之後進人理察·羅傑斯公司(Richard Rogers Partnership)和福斯特公司( Foster Associates)時也都一直秉持著這種態度。在積攢了足夠經驗後,她和丈夫大衛·馬克斯一起成立了他們自己的設計師事務所。
茱莉亞·巴菲爾德與其丈夫大衛·馬克斯在英國布萊頓i360塔
上世紀八十年代湧現出來一種具有女性主義精神的建築思潮,這種思潮正是伴隨著Matrix女性主義設計合作社(Matrix feminist design cooperative)的成立而展開的(合作社的不少成員都是建築聯盟學院的畢業生),他們試圖顛覆由男性視角主導的建築設計和基礎設施建設。他們在設計時會與建築的最終用戶進行磋商,尋找最合適的方案,這在當時十分罕見,如今則已是行業的規定了。1984年Matrix合作社出版的一本書封面上畫著一為扛著嬰兒車努力爬樓梯的母親,明顯是在質問:「會有女性把樓梯設計成這樣嗎?」
然而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類似場景在今天的生活裡依舊隨處可見。這是否意味著由男性領導塑造的人工環境將會持續引發各種問題?「男性非常自信,認為整座城市都『屬於』他們,無論是他們能夠到達還是不能抵達的地方。」埃爾希·奧烏蘇(Elsie Owusu)坦言道。這位女建築師的項目中包括坐落於倫敦的最高法院。
「隨著女性更多地加入到工作團隊中並且逐漸展現出自己靈活、高效的工作能力,我認為需要保證她們從離開單位到回到家這段時間裡足夠安全,即使可能是凌晨三四點。任何單一文化的環境都會喪失活力,所以建築領域的女性越多,整個行業才會更加欣欣向榮。「
dRMM工作室的創立者薩蒂·摩根
薩蒂·摩根以黑斯廷碼頭設計榮獲英國斯特林建築獎
如今建築領域學生的性別比趨於平衡,然而女學生的輟學率卻讓人擔憂。《建築評論》和《建築師日報》的年度調查表明女性往往會經歷諸多不公正的待遇,比如薪水低、性騷擾、性別歧視和社會欺凌等,這都會導致女建築師對職業生涯的幻滅。「整個行業都應該更加坦誠地意識到障礙究竟是什麼。」
即使如此,女性建築師依舊戰鬥在第一線,創造了一些英國最高端、最讓人敬佩的建築,她們中不乏有茱莉亞·巴菲爾德、dRMM工作室的薩蒂·摩根(Sadie Morgan)——該工作室設計的黑斯廷碼頭榮獲2017年的英國斯特林建築獎、阿曼達·萊維特(Amanda Levete)——其作品包括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陽光充足的公共庭院和地下展廳。轉而談及致力於小規模項目的女性時,建築聯學院最有作為的畢業生、已故的扎哈·哈迪德最有發言權:「我敢保證作為一名女性我可以設計一幢很棒的摩天大樓。」
2016年去世的扎哈·哈迪德是首位獲得普利茨克建築獎的女性建築師
【艾米麗·布魯克斯(Emily Brooks)系英國《電訊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