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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果咱們都知道,法西斯陣營被徹底打敗,所謂正義戰勝了邪惡,世界恢復了和平。
硝煙散去,很多人會慶幸「幸好自己沒生在戰亂的年代」,也有一些人會琢磨,萬一納粹和日本贏了二戰,會怎麼樣呢?
這種假設式的想法在正經的歷史研究中用的還是蠻謹慎,但是脫離開歷史研究,這樣的腦洞就肆意生長了。
▲《高堡奇人》第一季海報 圖源於網絡
2015年首播的美劇《高堡奇人》中,就刻畫了這麼一個虛構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德國和日本打贏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把美國瓜分了,美國陷入了無邊的黑暗當中。當然,有壓迫就有反抗,而黑暗的統治也不是鐵板一塊,這才有了電視劇當中幾位主角表演的空間。
這個系列的電視劇已經拍了好幾季了,感興趣的觀眾可以去看,這裡就不劇透了。
筆者今天想針對上面這個話題聊一聊——如果軸心國真的打贏了二戰,會怎麼樣?
01
軸心國有很多機會存在下來
有人說,德國和日本不就是自己作死才徹底輸掉了二戰麼?它們怎麼可能贏得二戰呢?它們怎麼可能徵服世界呢?
徵服世界這事兒基本就是狂想,我們不討論它,單就說「軸心國能不能贏」,這個問題,許多人已經講過了,比如德國作死打蘇聯,日本作死偷襲珍珠港等等。
這樣的事情,站在事後諸葛亮的角度把希特勒和東條批判一番,固然可以顯示自己學識淵博,看穿一切,不過這樣的睿智多多少少忽略了當事人的心境,把這些擁有後見之明的智者們扔到當時,他們的表現未必就會比當事人好。
▲《拯救大兵瑞恩》劇照 圖源於網絡
在筆者看來,所有在說「德國作死」,「日本作死」的言論,都在忽略同盟國將士們的犧牲和奮戰。
因為戰爭不是偉人「大手一揮」就「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成千上萬基層的官兵們在戰場上,面對的是我們難以想像的危險。站在後世看歷史,很容易代入所謂的「宏觀敘事」,「偉人視角」,就不要說去認真看看歷史上的戰場多慘烈了,看看《拯救大兵瑞恩》,《兄弟連》這樣的影視作品,就會有很不一樣的感覺。
更何況,對於軸心國而言,什麼叫贏呢?非得是徵服世界麼?那可未必。
從最低限度講,軸心國如果不無條件投降,算不算贏呢?軸心國讓盟軍坐到談判桌前,算不算贏呢?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就單說二戰的時候,德國和日本也有不少次機會媾和。
▲德軍佔領巴黎 圖源於網絡
比如,1940年,希特勒橫掃西歐,把法國揍趴下了,英國孤懸海外,瑟瑟發抖,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的「至暗時刻」能不能挺得過去。
這個時候,希特勒向英國伸出了橄欖枝,說「只要承認納粹在歐洲大陸的勢力範圍,納粹德國願意同英國和平相處。」
當時的大英帝國已經在走下坡路了。在二戰之前,英國出於對戰爭的恐懼和一些別的很現實的原因,選擇了綏靖政策。
當戰況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對英國極度不利的至暗時刻,英國政界和民間是有不少人主張「同納粹媾和」的。
▲前英國首相溫斯頓·邱吉爾 圖源於網絡
如果英國人真的這麼做了,那麼納粹德國不就贏了麼?這得是多不識時務的一個人,才能面對這麼一臺武裝到牙齒的戰爭機器,說出「我們決不投降」的狂言,並且拿著整個英國的命運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呢?
所以我的一個朋友說,戰前的英國首相張伯倫或許不是個壞人,但是面對希特勒這樣的惡棍,也就只有邱吉爾這樣的惡犬才可以。
到了德國「作死」打蘇聯之後,真有一度,蘇聯真的搖搖欲墜,按照希特勒的說法,「我們只要在門上踹一腳,整座破房子都會倒下來」。
蘇聯直到1943年,領導層都不斷地冒出「要不要同德國媾和」的想法。甚至到史達林格勒戰役都結束了,1943年春天,蘇聯還想著跟德國談判恢復1939年的邊界(這樣的話波蘭就甭想復國了)。
後來這事兒被英美知道了,羅斯福和邱吉爾對史達林又是斥責又是打氣,還給了不少的物資,這才斷了蘇聯同德國和談的念想。
但你看,當時如果這樣的秘密和談真的成了,納粹不也就贏了麼,至少會比歷史中難戰勝不少。
▲劇集中1962年的美國被分裂成了三個國家:落基山脈以西的日屬太平洋合眾國(Japanese Pacific States);落基山脈以東的大納粹帝國(Greater Nazi Reich);和被稱為落基山合眾國(Rocky Mountain States)的中立地帶。圖源於網絡
日本呢?也是這樣的。要不是軍部下克上,在深陷中國戰場的時候又去入侵法屬印度支那,會讓美國對日本斷絕貿易和物資禁運?甚至到了後來,美國其實是準備同日本和談的,和談條件是什麼呢?
只要日本撤出亞洲英美的勢力範圍,美國準備出面說服國民政府承認偽滿洲國和汪偽政府。這樣的和談條件,如果真的日本答應了,那麼又會怎樣呢?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慶幸,那會兒的昭和男兒「很有精神」,才會有後來的歷史。
再退一步講,如果德國在慕尼黑協議之後就收手了,不去侵略別的國家,而是在國內展開對猶太人的「最後解決方案」,它會那麼快敗亡麼?日本如果不去「南下」,它在偽滿洲國幹的混蛋事兒還會有人追究麼?
這事兒不能細想,往深處想想,一個很可怕的結論呼之欲出——軸心國的敗亡,純粹是因為它們在外面四處惹事,如果悶聲發大財,關起門來搞事情,它們活下來幾乎是可以確定的事情。
二戰之後,一些後來的獨裁者大約是吸取了元首的教訓。元首畢竟有藝術氣質,言必信,行必果,自己在《我的奮鬥》裡寫了什麼就一定要做什麼,結果身死國滅。
那麼,戰後的許多和軸心國類似的國家(比如那個靠血統世襲的半島國家),當然是要鼓動民眾仇恨外面,還要狠狠地壓榨剝削民眾,但是它肯向外打麼,才不會呢。
這樣看來,「軸心國還活著」絕不是一個藝術的幻想,它就是在世界的不少地方活生生的現實。
02
法西斯為什麼那麼壞?
講到軸心國,有個繞不開的詞,那就是「法西斯」。
法西斯壞,反法西斯是正義的,這是許多孩子都知道的事情。那如果往深處問一問呢?為什麼法西斯就是壞的?
這就讓人很沒辦法回答了。筆者記得自己小時候看過《第三帝國的興亡》,有一章叫《德國的納粹化》,這裡面講的許多內容都會讓我覺得有時空錯位的感覺,仿佛這不是在講遙遠年代遙遠國度的故事,這些東西怎麼似乎改個主語就「怎麼昨天在哪裡看過」似的。
▲希特勒與戈培爾合影 圖源於網絡
比如說「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元首」,當年希特勒和戈培爾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正義感爆棚,畢竟,壞人不會把「我是壞蛋」這四個字寫到臉上。
「用德國的劍為德國的犁在東方爭取生存空間」,「德國人民正在進行一場偉大的戰爭」,這樣的話怎麼看也似乎看不出什麼問題,對於連想都不想的人來說,這種話伴隨著漂亮的軍服,歡呼的人群和宏大的場景被刻進記憶,成了「一按就興奮」的情緒開關。
歌德怎麼說德國人來著?「一想起德國人,我就充滿憐憫之心。他們作為個人,各個可敬,但是作為集體,卻總是迷路。」
當然啦,「作為集體總是迷路的」,絕不僅僅是德國人。
那麼,法西斯的邪惡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事兒挺不好回答,見仁見智,但在我看來,以下幾個表達從某種程度上是等效的:
其一,我們認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干不可讓與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引自美國《獨立宣言》)
其二,沒有靈魂這個詞,形容人的屬性將變得多麼吃力。在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求生求偶、繁衍、趨利避害、熱了想乘涼冷了想取暖的自然屬性之外,「剩下的」那些東西,總得有一個名字吧,那就叫「靈魂」吧。(引自劉瑜老師的文章)
其三,人是會思考的蘆葦。(法國哲學家帕斯卡)
▲ 奧古斯特·蘭德梅賽(August Landmesser,1910年5月24日-1944年10月17日)德國漢堡布洛姆-福斯船廠的一名工人。1936年6月13日,海軍訓練船霍斯特·威塞爾號啟航,奧古斯特拒絕行納粹禮,他的舉動被人拍了下來,因而使他聞名於世。圖源於網絡
這幾句話的共同點都承認了這麼一件事情,就是人除了生物學的屬性,還會有些形上學的追求,你說是思考也行,說是追求幸福和自由也行,說是靈魂也行。
不管怎麼樣,這是人的基本屬性,也是人的基本權利。如果不承認這些,只是說人有生存權,吃飽肚子就行,那是養豬。
法西斯是不承認人有這些「靈魂」的,或者說,人就算思考,也不應該為了自己思考,而是為了一個更加宏大的目標,所謂的「一切為了德意志」,本質上是這樣的情況,所謂的「以我大和魂,一機換一艦」的神風特攻隊,本質上也是這樣。
▲ 1933年柏林焚書事件(上),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焚屍爐(下)圖源於網絡
當然,有人說法西斯殺人,但大家不要忘了,納粹在殺人之前是在燒書,「最初,他們燒書,後來,他們殺人。」
隨著二戰硝煙的散去,法西斯是被打倒了。但是邱吉爾說,「那些比法西斯更可怕的政權,卻把自己稱為是『反法西斯』的英雄。」想想這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不把人當人的地方,高堡奇人是有相當多現實感的。
03
發生的歷史真的是必然麼?
高堡奇人這個系列的電視劇裡刻畫了納粹和日本的兇殘,美國人對這兩個軸心國兇殘的刻畫是來自二戰中德軍和日軍真實的表現。
但是不得不說,許多戰後的強人政權並不是這樣的,他們並不會出動大量的軍警,蓋世太保或者憲兵隊去明晃晃地抓人殺人,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
當然,更可怕的是,強人們不需要大張旗鼓地做什麼,在這樣的地方,恐懼已經深入民眾的骨髓,所謂的「莫談國事」已經成了一種下意識,而任何看上去異端的行為,都會被周圍的民眾自主告發。關於這些,電影《竊聽風暴》刻畫的淋漓盡致。
▲電影《竊聽風暴》劇照 圖源於網絡
許多人寫作文,一開始沒詞了總喜歡套一個固定的模板——「隨著技術的發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這句話其實透露了一個潛意識,那就是「技術的發展能讓生活變得更好」。
真的這樣麼?未必。
且不說技術的發展使得殺人更有效率這件事實了。單就說喬治. 奧威爾的那個1984,小說裡的電屏難道不是技術進步的產物?
現在的技術比奧威爾想像的極限還要好,你都不知道當這些技術用來奴役人的時候,會是怎樣可怕的後果。假設一下,如果納粹那會兒有網際網路,希特勒和戈培爾會拿它幹什麼呢?
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是「邪不壓正,正義戰勝邪惡」,並把它當成一個必然規律。在我看來這是非常荒謬的事情。
▲美劇《高堡奇人》劇照 圖源於網絡
上文提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軸心國有很多的機會存在下來。如果同盟國的那些領袖有哪怕僅僅一次妥協了,世界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當然,在二戰之後,許多本質上和法西斯沒什麼差別的政權也還在繼續存在著。這些政權並不會四處出擊,也就可以一直苟活至今,這些土地上的人們過著的,也就是水深火熱的生活。
有人會說,高堡奇人的故事發生在美國。美國這樣一個所謂的「自由世界的燈塔」,怎麼可能會被法西斯所佔領呢?
也未必不會,對美國來說,這種可能更多地不是來自於國外,而是在國內。
看看那些以「自由派」自居的激進分子如何以政治正確之名搞思想文字審查迫害的,看看Antifa打砸搶如何被冠以正義之名,再看看左派是怎樣試圖廢除憲法第一修正案的,我們大概就會明白,美國變成我們陌生的樣子,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歷史,真的只是一連串的偶然造就的。不存在什麼「必然發生的事情」,我們現在看到的世界,說是幸運也好,說是不幸也好,都不是理性操控的結果。
▲美劇《高堡奇人》第三季劇照 圖源於網絡
高堡奇人的故事雖然是虛構的,但是「如果軸心國贏了」這樣的假設,本質上的現實意義就是如此,總有些力量試圖不讓個人去思考,試圖剝奪個人的靈魂,這些力量會一直在的,並不會隨著二戰的結束而終結。
筆者看過一本薄薄的小書,書的名字是《芒果街上的小屋》,裡面有一句話讓我印象蠻深刻的——Keep writing, Esperanza, that will set you free.
這大約可以解釋為什麼「寫作」在一些地方是危險的事情,更可以解釋為什麼「寫作」至今都是非常有意義的行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