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喜愛插圖本文學名著的讀者來說,休·湯姆森(Hugh Thomson,1860—1920)不是個陌生的名字。在不算長的一生中,他為大量作品配了插圖,其中不少成為了愛書人追捧的版本,甚至我們今天之所以還知道某位作者的某部作品,很可能主要因為它是「湯姆森插圖本」(Thomson Books)。

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是「湯姆森插圖本」中的佼佼者。湯姆森於1893年秋天開始創作書中插圖,彼時的他聲名日隆,卻剛經歷了病痛與喪父的雙重打擊,這項工作正好讓他聊以慰藉。《傲慢與偏見》之前的書,湯姆森一直與好友麥克米倫合作,這一次,他的出版商換成了喬治·艾倫(George Allen)。不過,出於對老主顧的感恩,畫完《傲慢與偏見》後,湯姆森婉拒了艾倫更為優渥的條件,為麥克米倫創作了奧斯丁其他小說的插圖。

1894年10月,湯姆森繪製了一百六十幅大小插圖的《傲慢與偏見》面世,正文前有愛丁堡大學教授聖茨伯裡(George Saintsbury)的長篇導讀。書一經出版就廣受歡迎,十二個月內售出了一萬一千六百零五冊(不算行銷美國的三千五百冊),到1907年,銷量更是至少達到了兩萬五千冊。

值得一提的是,《傲慢與偏見》是湯姆森第一本以版稅形式計算報酬的作品:銷量在一萬以下,稿酬為五百英鎊;銷量在一萬以上,則以七便士一本獲得收益。從此以後,要請湯姆森配插圖,這應該是最低標準。大眾願意買單,湯姆森自然收入豐厚,以至於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我已經放棄在藝術上取得成功的希望了,這個年紀(三十四歲!)能賺到錢總歸是幸運的。在對財源滾滾的熱烈期盼中我找到了避風港。


湯姆森當然並沒有真的放棄追求藝術的精進。他出生於茶商之家,很小就去布廠務工,畫畫依靠自學,仰賴細緻的觀察與敏銳的悟性,寥寥數筆便能描摹出各色人等的神態與氣質。縱觀湯姆森的主要作品,俘獲讀者靠的從來不是紮實細膩的畫工,而是「為人物注入表情的能力」(勞德·布倫頓語)。這一特點在1894年版《傲慢與偏見》中充分體現了出來,哪怕是相對次要的人物,表情也傳神、自然,經得起一看再看。

麥克米倫和喬治·艾倫等出版商在十九世紀末推出的插圖本引領了一個時代的風潮。帶燙金花飾與文字的綠色(後來也有其他顏色)布面外封堪稱其典型特徵。打響頭炮的是倫道夫·凱迪克(Randolph Caldecott)奉獻了精彩插圖的華盛頓·歐文名作《舊日聖誕》(Old Christmas,1875)與《布雷斯布裡奇莊園》(Bracebridge Hall,1877),而凱迪克正是湯姆森早年習畫師法的對象。凱迪克為這兩部作品配的插圖水準極高,但真正讓這一形式的精美插圖書成為許多人聖誕禮物首選的是休·湯姆森。不管是以插圖的質量與數量,還是書本身的排版與製作來衡量,《傲慢與偏見》都是湯姆森文學插圖生涯中的代表作。

《傲慢與偏見》這樣一部不朽之作的經典插圖版,英美許多出版社都做過復刻,比如多佛(Dover)就在2005年推出過性價比頗高的版本。但其開本與原版出入較大,紙張和印刷不盡如人意,裝幀也過於現代。這次推出的中文版休·湯姆森插圖《傲慢與偏見》收錄了1894年喬治·艾倫初版的全部畫作,並視具體情況加以重新編排,在開本、封面顏色與燙金效果上也力求接近原汁原味。譯本採用王科一先生(1925—1968)影響了幾代中國讀者的經典譯文,相信文字與插圖的美好結合會讓我們更容易穿越時空,去那個古樸、文雅而幽默的舊日英倫流連半晌。
孔雀版《傲慢與偏見》由譯林出版社2019年3月復刻出版,32k豪華精裝,限量編號印製1500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