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月27日，98春晚，王菲和那英唱了《相約98》
整整20周年，就這樣過去了
來吧，來吧，相約酒吧！
據說王菲和那英今年還會20年後再合作，不過我更關心當年在塑料球裡跳舞的李曉燕和呂浪，兩位即便當年才20歲，現在也應該是40歲的年紀了吧
果然，順藤摸瓜，當年廣州軍區戰士歌舞團的這兩位舞蹈家，現在已經是廣東舞協的理事，李曉燕還是星海音樂學院舞蹈學院的當家人
《相約98》有多經典呢？
它是大張偉和沈凌兩個大活寶在《百變大咖秀》裡最讓人噴飯的一次合作
也是賣了14億的《夏洛特煩惱》的一個情感關鍵點
《夏洛特煩惱》裡有一個當年家人聚在一起看《相約98》的場景，屬於這部電影煽煽煽眼淚的高潮段落
1998年的春晚，你在哪？和誰在一起？
風叔也想了一下，那個時候，我在哪？
其實風叔是個出了校門就各種折騰的人，有時候真想不起自己哪年在何處
但，最近有個人說了一句話，讓我不那麼失憶了
唐山一個收費站被撤銷，收費員另謀職業，他們跑到政府胡攪蠻纏，一個女收費員說了這句讓她成為網紅的話
「我今年36歲了,除了收費啥也不會」爆紅網絡的視頻戳這兒
風叔一拍大腿，媽呀，1998年的除夕，我也是在收費站過的啊
那一年，我放棄了在一個體制內媒體實習，但是有轉正可能的紙媒編輯工作，糊裡糊塗地按咱媽給的消息，去考了高速公路收費員
於是就考上了，第一個月收入把全家嚇一跳，相當於老實巴交公職單位父母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百八十來塊！
那年除夕，我上班才剛剛三周，正好輪上夜班，於是，在收費崗亭裡，用同事的德生收音機，聽完了98春晚
98春晚還蠻經典的，祖英阿姨唱紅了《好日子》，楊麗萍阿姨跳了她在20世紀最後一場春晚的《梅》
但當年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相約98》
第二天，上了通宵班的我回到家裡，沒有補覺，而是開電視看重播的《相約98》。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塑料球，這樣的舞美設計，簡直是領先潮流20年（雖然後來成為爛大街的公園池塘兒童遊樂標配）
那首歌的作詞人靳樹增，還寫過一首很有名的《1997永恆的愛》。他後來因金融詐騙的罪名鋃鐺入獄
有點喜劇的是，當靳樹增多年後出獄，擔心當年欠的錢如何償還時，卻發現漲到飛起的房價，償還當年震驚全國的詐騙款子，卻綽綽有餘
用現在最時髦的話來說，靳先生的」因禍得福「，就是所謂的
「時間紅利」
可是唐山36歲女收費員，顯然沒有懂得這一點。因為當年待遇好，收入高，她只是在用青春耗費時間，最後發現一場空
風叔看了這個視頻後，略笑而過，這位女收費員的疑惑，不就是去年在各大電影獎項上頗有斬獲的臺灣電影翻版麼？
那部電影叫做
《川流之島》
《川流不息》另一個版本的海報，已經把故事說得好清楚了，公路女收費員面臨失業
在人生如此糟糕的時候，她遇見了一個貨車司機，於是開啟了整個故事
《川流之島》的選角非常有意思，它選了兩位以「性感」著名的臺灣演員
女主尹馨，以前對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李康生的《幫幫我，愛神》了。那部電影裡她和李康生的羞羞各種姿勢，完全不敢貼上來。好在電影留住了她顏值巔峰的樣子
她平時走個紅毯是這樣的
拍個雜誌照是這樣的，大陸著名男（QING）性（SE）雜誌《男人裝》，十年前就發現了她的性感
前不久路過街邊的一個垃圾桶，卻晃眼看到一本有尹馨畫像的雜誌被丟棄在其中，匆匆拍了回來一看，原來是大陸三四線城市常見的在街上分發的那種包裝成時尚或時政雜誌，實則是X田系男科醫院的宣傳雜誌上，寫的尹馨打敗舒淇入圍金馬獎。實際上是她們同時入圍金馬，只是最後都輸給了惠英紅（現在的男科醫院有多拼，為了宣傳，金馬獎都用上了）
尹馨在36歲的時候，放棄了一直被人稱道的性感身段，扮老扮醜，演了這個因為收費站撤銷，面臨失業的收費員
她還因為這個角色，獲得金鐘獎迷你劇/電視電影最佳女主角，臺北電影獎最佳女主角，以及入圍金馬獎影后
金馬獎黃金戰袍也是霸氣十足，尹馨已經越長越像恬妞了
而男主角鄭人碩，今年正好踏入36歲，這個男演員最好的年紀
鄭人碩扮演的臺客司機，油膩、市儈、騷浪賤
尹馨演了一個和社會脫節，以至於失業了不知未來在何方的公路收費員，很出彩。和她對戲的鄭人碩也堪稱相得益彰
這個司機，卻是鄭人碩30歲才回到影視這個行當後，和自己形象反差最大的角色
30歲前，本來可以去演偶像劇的鄭人碩，因為要照顧家裡人，放棄了演員職業
2015年的《醉生夢死》，社會我碩哥，和黃尚禾的那段同性激情戲，一戰成名，卻沒人關心，那段戲為什麼會發生，以及，那是並不一段美好，相反充滿了痛苦與羞愧難當侵略性的所謂「激情戲」
碩哥這個充滿矛盾困惑的角色，讓他獲得臺北電影獎最佳男配角，還入圍了金馬獎
其實鄭人碩在他回到影視圈的第一部電影《暑假作業》中，還是個胖紙
《醉生夢死》的時候身材也是偏大叔的
但鄭人碩卻在短短的時間裡 ，幾乎奪走了張孝全的「同志天菜」頭銜，後來他主演的電影《阿莉芙》，第一版的宣傳片，就直接叫他作「同志天菜」
鄭人碩2017年憑藉《川流之島》，和塗們老師並列在西寧舉行的FIRST影展最佳演員。只是，很可惜，塗們在三個月後拿到了金馬影帝，鄭人碩卻沒入圍金馬
有意思的是，在鄭人碩沒得獎之前，一個去西寧FIRST現場的策展人朋友，在微信群裡發和鄭人碩的合照，並且說「晚會上聽說這位是臺灣來的演員，就去合影了，但他是誰？」
鄭人碩得了FIRST最佳演員後，《阿莉芙》的終極宣傳預告，他的頭銜就變成「西寧影帝」
鄭人碩是現在臺灣最性感的男演員？
這是有道理的，因為他之後的這幾部電影，都和「性」脫不了干係
《川流之島》中充滿肉慾的身體交換，說到底，還是失業女收費員捉襟見肘的荷包驅使，她，於是只好利用女人的最後一步底線與本錢
而他，本來把它當成有目的的交易，卻跌入了更複雜的關係漩渦
近年臺灣尺度最大的電影《自畫像》中，鄭人碩算是「犧牲」最小的，僅有車上的激情戲份
臺灣罕見的跨性別題材電影《阿莉芙》，鄭人碩飾演一位變裝皇后，同片的陳竹升，則因為扮演變性人，而獲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
2017金馬電影學院的兩部畢業短片之一《暗湧》，鄭人碩再次扮演斷背角色，是一名軍營中的同志，哪怕就是一部短片，他的表演也相當出色
《川流之島》裡有風叔太熟悉的收費島，收費島就好似川流不息公路上的一個「孤島」，實在是好貼切
事實上，當收費員半年後，風叔就下定決心，絕不在這個地方幹到老！
的確，這工作在當年看來，真的是收入不錯，福利、勞保都非常之好。但也極辛苦：窗戶必須打開，收費島裡的空調是形同虛設的，某年異常高溫的時候，每天中暑的收費員一排排地倒下，然後換另一波。非典的時候，每天戴口罩收費，滿嘴熱毒痘痘，遇見體溫異常的司機，收費員也要跟著隔離。更不用說，常年的尾氣、噪聲、尾氣汙染，以及通宵上班對生物鐘造成的影響了
所以，尹馨在《川流之島》中如此頹廢蒼老的造型，是很貼切的
雖然沒打算一輩子呆在收費站，但風叔依舊在天天的工作中，挖掘高負荷勞動中的太多潛能，比如因為需要熟絡地收費並整理好鈔票，於是練就了媲美銀行工作人員的點鈔技術；收費員是一個接觸天南地北人群的工作，在和各路刁蠻司機的常年撕X吵架中，風叔我鍛鍊出了視唱練耳般識別四川各地方言的神技能（糟糕，暴露了地方了）
像鄭人碩這種「老油條」類的司機，風叔那是見得多了
這種辨別方言的技能，不僅讓我可以用各種MMP自由切換對懟「老司機」，現在都用得上。比如看《無問西東》那一對沈光耀的四川話雙胞胎同學，我能分辨出他們超喜劇的川南口音；甚至在第一次聽周延的四川話嘻哈的時候，就判定他是偏內江的口音，而不是舌頭同樣翹上天的自貢（哈哈哈，「勒是霧都」反而不是他的母語，那是重慶話……）
為了安全考慮，大的收費站都建有長長的地道通往各個收費島，這裡也通往辦公用房和宿舍區，保證風雨無憂。而且這裡是24小時長明燈，當年沒有智慧型手機，如果拍下來，也有很贊的透視效果
那個時候，風叔是個不合群也不安分的人，晚班有上下半夜的換班，我就懶得回宿舍去睡覺，帶本書躲到地下長廊通往收費島的樓梯上，借著明亮的燈光看各種書。那個時候我熱愛流行音樂超過電影，買下了當時最愛的樂評人李皖的所有樂評集。李皖當年在流行音樂評論界的地位，約相當於今天網絡時代的耳帝。但李皖風格更穩健，走筆大時代，走心，很少技術拆解，後來深深影響了風叔的影評風格
最近在翻李皖的一本新集子，兩年前的書了
李皖寫了好多篇關於王菲的文章，記得最深的一次，是王菲2000年出《寓言》後，他寫了一篇《那英VS王菲：沒風格和偽風格》，看到最後，才在樓梯口的燈光下竊笑，這哥們可真敢寫。他說，那英在音樂的精緻和歌藝的精進中退步，王菲卻一直在進步。最近愛爾蘭小紅莓去世，王菲無辜躺槍被說刻意模仿，而李皖早在18年前就說過，王菲不過是小紅莓、比約克、雙生鳥鏈條上的一環，是在風格中延續的優秀歌者，但不是風格擁有者
所以當年很多人對《相約98》的感覺是，那英用力過猛，王菲舉重若輕，但兩人的聲音和氣場，卻有很奇妙的糅合效應
說回《川流之島》
看這片就感慨，臺灣地區的高速公路收費員，為何收入如此之拮据，而我當年的記憶是，高速公路收費員因為屬於」高危「工作崗位，收入福利都比平均要高一截。他們中的好多人，長期在溫水煮青蛙的環境中，渾然不覺時代的變遷，以至於在36歲會說出如此讓人「同情」卻又可笑的話
風叔現在還有點後悔自己沒有用到「時間紅利」，當時的收入買房其實比別人要輕鬆一些，而我卻把錢拿去郵購當時最牛X的唱片和影音雜誌《音像世界》上代購的那些一張132元的進口唱片，裝滿整整一大柜子，到如今都時常開玩笑，那一柜子唱片，足以買下當時省城的一個客廳了
另外還有一個燒錢的愛好，就是雜誌，以至於在高速公路工作五年後，風叔毅然選擇離開，進入之後一幹就又是五年的雜誌行業
離開收費站後，我再也沒有和任何前同事聯絡，時代變遷，現在ETC之類電子收費變成常態，部分公路收費員漸漸變成一個被時代自動淘汰的行業。因為工作環境的關係，這個行業的確是消耗身體的青春飯，離開的時候有情緒有要求，是很正常的，「可恨」人更有可憐處嘛
就如同《川流之島》的這位女收費員，工作多年，沒有其他謀生技能，交際狹窄，感情無從寄託。但，從來沒有人在25歲就告訴她，如果你36歲會失業，應該怎樣未雨綢繆
我甚至在想，如果不是靠著當收費員掙錢瘋狂買買買的那些音樂電影書碟雜誌之類，薰陶出一個又煽情又八卦的文風並以文為生，我36歲如果在收費站被下崗，很可能第二天就轉身去做一個超市手腳最麻利的收款員，直到有一天被電子支付代替……
大半個中國轉了一圈，五年雜誌工作後，我回到老家，竟然真的回到當年因為要當收費員而離開的那家媒體，一路從編輯做到主任，36歲的時候，在提前感覺到傳統媒體江河日下時，辭職離開
但，我卻從來不「教唆」別人一定要折騰和逃離體制。如果沒有真進過體制，你是不知道體制有多桎梏，卻也體會不到體制那種強大到有點霸道的好的
我只是想說，無論你在哪兒，當36歲甚至46歲時，真的和唐山女收費員，和《川流之島》的臺灣高速公路女收費員，有同樣遭遇的時候，你不會無助地說「我都36歲了，除了收費啥也不會……」
說點開心的，當《相約98》拉開了20年回憶殺序幕後，我們還將迎來——
《泰坦尼克》中國上映20周年
《還珠格格》首播20周年
王菲《唱遊》20周年
那英《徵服》20周年
侯孝賢《海上花》20周年
蔡明亮《洞》20周年
陳國富《徵婚啟事》20周年
林正盛《放浪》20周年
陳玉勳《愛情來了》20周年
華納威秀臺北開業20周年（徹底打垮臺灣本土電影放映業）
……
但我的個性是，可以回望和紀念，卻不和過往糾纏，因為我更在意46歲，56歲後，可能會發生什麼，儘管未來難以預料
來吧，來吧
相約2018
相約一年又一年
無論咫尺天涯
（END）
我們終將改變潮水的方向 文藝連萌成員
本期編輯：落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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