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英雄谷》對於安多藏區的一個偏遠地區化隆縣的藏族和回族之間文化和語言變遷的關鍵時刻略微一瞥,化隆縣位於青海省東北部。在過去的幾十年裡,生活在化隆的藏人經歷了文化的迅速變遷,語言的加速流失,如今30%的群眾已經不會講自己的母語。影片的拍攝主要與當地居民和老人們一起共同訴說在他們社區裡正在發生的那些變化,也記錄了為解決這種現狀而開設的藏語言培訓項目。《英雄谷》這部影片對藏民族的前途命運給出了一個警示,同時也看到了一絲的希望。[3]
這部影片配有藏、英、漢三種語言的字幕, DVD發布時將會添加日文。影片的字幕使用不同的顏色對漢語和藏語進行闡釋,以便讓不懂藏語或漢語的觀眾更好地理解這些語言在日常交際中如何被混合使用。
該影片側重於語言、宗教和少數民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從影片中我們可以看見幾位年長的穆斯林老人,他們講的藏語相當流利,據他們斷言最初他們是藏族人,後 來皈依了伊斯蘭教。該影片展示了現如今當地的年輕人只講漢語或藏漢語混合使用的局面,同時也講述了一群藏族志願者學生在艱難的條件下給當地的孩子教授藏語 文的現狀。這些志願者清楚地認識到藏語很快會從這裡消失。此外,該影片也展現了才讓太教授、吉邁和丹增桑布等幾位藏族專家學者討論關於化隆的歷史和文化。 最後該影片中拍攝了化隆藏人之間存在的賭博、抽菸和酗酒等不良的習俗。
根據該影片中所使用的不同語言的字幕表明,此影片的觀眾對象為藏族群眾、國內和國外的觀眾。儘管該影片僅僅以兩個村莊為背景,但清晰地可以認識這是要想反映藏族社會語言和文化流失等一些最普遍的問題。
當然很欣賞卡先加對於藏語言及其文化的熱情,也正是因為這種熱情激發他完成了該影片的拍攝。不過影片的某些內容我不予認同,這也正是我要所討論的話題。
我將以該影片的海報(見上圖)說起,海報中一位頭戴白帽的老人從山頂眺望遠處的山谷,那一頂白帽子讓人毋庸置疑地想到他是一位穆斯林老人,他似乎在凝視著 所謂的英雄谷。我能感覺到這幅圖有著穆斯林不論在社會還是文化層面上都是在化隆佔據著主導地位的少數民族群體的含義。此幅海報讓人略有不爽,我認為我的其 他同鄉藏胞們也會感同身受。
該影片的很多內容在一些明顯的地方歪曲了化隆藏人生活的實際情況,舉例來說,我對「化隆」這一中文術語由藏語「英雄谷」演變而來的說法不予認同,因為對此術語沒有明確的歷史記載和說明。 「化隆」一詞的正確的藏語寫法是「哇燕」,而對於「哇燕」這個名詞的解釋也眾說紛紜, 有些人地說「哇」指的是「牛」是一種嘲笑的說法,是指過去在哇燕地區的牛比人多,當時這裡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地方。另外一種說法「哇燕」是蒙古語,意為「富饒、繁榮」。
近年來,有人問起化隆藏人,'你是哪裡人?' 有些人會說'我是英雄谷的.' 有些人這樣說是為了裝幽默, 並且「英雄谷」這個名字聽起來確實讓人印象深刻,也能暗示著化隆藏人都是英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有些安多的藏人對化隆地區的藏人普遍持有偏見,這種偏見從1931年化隆被命名為回族自治縣(王生奎/劉成剛1994年)時開始。這樣一來有些人認為化隆地區就沒有藏族人,當化隆藏人說:「我是來自化隆」,其它縣的藏人就會問:「你皈依伊斯蘭教了嗎?」
這種偏見讓化隆藏人感到極為不適,因為過去在這裡有過藏族與穆斯林之間發生衝突的歷史,那段歷史至少可以追溯至20世紀初穆斯林軍閥馬步芳(1903-1975) 統治時期。當地藏人也對他們的民族認同有著一種強烈的自豪感,如果有人說他們不是純正的藏人時讓他們備受難堪並有著一種被侮辱的感覺。也正是這個原因,隨著背景故事的延續而這個漂亮的名字「英雄谷」也由此而來。由於「化隆」這個漢語名稱聽似「英雄谷」的藏語發音,所以不了解化隆藏族歷史的人把它當真。「化 隆」一詞的漢語寫法並沒有確切的含義,它似乎只是縣城的官方名稱而已。
其次,這部影片僅僅選擇在少數村莊進行拍攝,卻代表整個化隆。影片選用幾個地方作為場景,但沒有詳細說明那些地方。在影片一開始含糊地將某個村莊被標為 「中國青海省群科村」,而影片中其它地方卻未被命名。然而,據我的觀察發現這部影片的拍攝場景多數固定在兩個村莊。影片的第一部分是在化隆縣群科鎮群科村 進行了拍攝,回族穆斯林是這裡的主要少數民族。第二部分是在一個叫扎巴鎮的村莊裡拍攝的,這裡主要的民族是回族和漢族。在第二個村莊裡總共有200多戶人家[4],其中大約有15戶藏族人家。以這兩個村莊為背景而代表整個化隆縣藏族的實際情況使人難以信服。
截至2014年,化隆縣有6個鎮、7個鄉、4個藏族鄉及總共362個行政村。化隆地區有12個民族,包括;回族、漢族、撒拉族、藏族和土族等,該縣現有大約22萬人口,其中藏族人口為6萬多。這說明了化隆縣的藏族人口數量接近黃南藏族自治州同仁縣的藏族人口數量,同時也超過如尖扎縣(54000)和澤庫縣(53000)等藏族縣城的總人口數量。
第三,藏族皈依伊斯蘭教從各方面都是一個頗有爭議的話題,同時也沒有任何全方位的資料說明這些事實。有些人說那些講藏語的穆斯林曾經是藏族人,因為他們藏 語講的相當好。按此邏輯,如果我日語講的很好,那我是不是就成了日本人?還有就是我能用英語進行聽說讀寫,那我不就成了英國人?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回族本身沒有自己的語言, 然而不得不選用他們生活環境中佔優勢的語言。化隆縣藏族人口眾多,也許這正是影響他們講藏語的主要因素。 影片中一位年長的回族老人坦言他的父母曾經講藏語,他曾經是一名藏人,後來皈依了伊斯蘭教。這也暗示了馬步芳將軍曾迫使他或他的父母皈依了伊斯蘭教。既然他 把自己當成藏族人,那麼他為什麼不想重新成為藏族人?因為再也沒有任何像馬步芳一樣的軍閥迫使他皈依伊斯蘭教成為回族。他可以成為任何他想成為的那個人。 那麼他還在等什麼?這突顯了化隆縣多元文化的複雜性。如果不對其進行深入的研究,很難討論這種歷史性錯綜複雜的問題。
第四,作為一部反映化隆藏族的文化和語言現狀的影片,由於避免介紹當地藏文化而對化隆藏族的生活未能進行全方位地展示。當地獨特的藏族服飾與其它縣的藏族 服飾相媲美,並且他們的藏語方言也與其它藏區略有不同,因為該地區的方言保留了很多的古藏語詞彙,所以有時安多其它藏區的藏族難以理解該地區的藏語方言。 另外化隆縣也有諸多著名的藏傳佛教寺院,如夏瓊寺,支扎和丹鬥寺以及眾多小的寺院 (拉麻才讓/仁青侃卓2010)。化隆出過很多學識淵博的藏族學者,包括三位葛丹金座獲得者[5], 拉欽·貢巴繞色(832-915)[6] 和松然加措(1896-1982)[7]等。過去的十年,化隆東部地區的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積極實踐和發揚藏族文化。舉例來說,化隆縣金源鄉和塔加鄉對那些不說純藏語或不穿藏裝的村民採取罰款的措施進行督促。2013年,以發揚藏族文化和傳承藏族語言而聞名的演說家和作家東·雲丹加措高僧受邀在這些地方舉辦了講座。之後他的講座被製作成DVD在化隆縣各個藏族鄉鎮和當地進行了分發。此次講座很有影響力, 有一段時間很多當地藏人的日常話題也轉向了藏族文化和語言的發揚傳承。
不可否認的是化隆縣的藏語教育不像其他藏區那樣優秀,儘管如此,但教育現狀不一定會影響藏語口語的傳承,因為在化隆的大部分地區藏語言仍然良好地維持著。 在影片中我注意到有個藏族婦女被問到當地年輕人是否會唱藏族民歌。傳統音樂的遺失是一個全球性的普遍現象(格蘭特2014),因為不懂傳統民歌而單獨挑出那些藏族年輕人似乎在指責他們。這也使得對化隆藏族文化產生一種誤導性的印象,實際上這種作用非常強烈。
最後我對這部影片的評價是它缺乏敘述情節,是一部基於拍攝人和當地群眾以及一些專家之間進行對話的紀錄片。如果影片中敘述者能提供背景信息,那麼缺乏敘述而產生的問題也可能迎刃而解。影片節奏很緩慢,其中很多情節內容過於重複。幾位專家就化隆藏族給出的背景信息也過於膚淺。
然而用一部53分鐘時長, 並沒有解說情節的影片代表整個化隆縣多元化的群體異常艱難。 提供準確的信息並避免內容的泛化非常重要。當該影片通過社交媒介在國內外受歡迎時觀眾對於化隆的唯一了解也來自於影片所傳遞的內容。這部影片通過其歪曲事實的做法冒犯了化隆的藏族。加強藏語意識的做法值得稱讚,但傳遞正確的信息並對化隆藏人的現狀進行全方位的展示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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