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田牧
納米級超薄的刀片在羅永浩下巴上遊走，起初有水和泡沫，但盤踞了十多年的鬍鬚實在頑強，讓這場有數百萬人圍觀，類似於削髮明志一樣的直播進行得並不順利。
刮到中途，泡沫和水都已被紙巾擦乾。但羅永浩拒絕了一旁工作人員的建議，沒有再抹剃鬚泡，選擇硬上。常用剃鬚刀的男士應該知道這種體驗不會好受，但老羅沒有顯示出不適的感覺。
如果這只是老羅一段個人的直播，並無不妥。可剃鬚刀的提供者吉列是交了宣傳費的，而老羅在剃鬚過程中沒有對這款他正在售賣的產品介紹任何特性和獨特的體驗，反倒由於他的固執，硬生生地將一把上千元的剃鬚刀用出了幾十塊錢的效果。
他本人也在卡農的伴奏中陷入了自我營造的悲壯氣氛中。
這是羅永浩4月1日晚在抖音直播賣貨首秀的結尾，也是這場持續了3個多小時尷尬場面的縮影。
01
數據看起來不錯，1.1億交易額，4800萬觀看，91萬件商品。媒體估算，老羅僅這一場就能入帳3000萬元。
但問題顯而易見，甚至「不要太多」。
要知道，大多數在昨晚登上老羅直播間的品牌們最想要的並不是多高的銷量（一些產品反而賣得越多虧得越多），而是由羅永浩這個超級IP為品牌帶來的巨大曝光量。他們希望老羅能夠用其強大的演講（相聲）能力把自己的產品誇得像錘子一樣東半球最好。
老羅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其在直播前一天發微博稱「很多500強企業來找我們，根本不要求銷售量，只要求我幫忙介紹他們的優質新品就可以支付品宣費用。」
然而老羅卻連自己最擅長的一點也搞砸了。
介紹小龍蝦的時候跑題千裡說到了韓國，突然問旁邊陪播的朱蕭木，「我年紀大了鋪墊完了想說什麼呢？」對於奈雪的茶、洽洽、安慕希、雪糕等食品，與其說在直播賣貨，不如說是在做吃播。
這種敷衍、不專業的態度幾乎出現在了當晚所有的產品中。而到了他本應最熟悉、最為人期待的小米10手機環節時，老羅卻完全交給朱蕭木主講，他自己則表情淡然，不時簡短點評幾句，「非常好」。以至小米中國區總裁盧偉冰上臺後對老羅說，「感覺你離開一年，有點生疏啊。」
這種靠紙板PPT講解而呈現出的無聊、乏味，不僅對刺激人們的購物慾毫無幫助，也讓品牌方對老羅演講能力抱有的最大希望落了空。直播間在開播20分鐘在線人數達到頂點後一路下滑證明了這一點，那些被拿走又重新擺在老羅面前要求再講一遍的產品也表達了品牌方最直接的不滿。
最糟糕且低級的錯誤是，老羅在介紹極米投影儀時，誤念成了堅果——極米最大的競爭對手。此時極米董事長鍾波正在臺下準備上場，不悅寫滿了他的臉。
十多分鐘後，經工作人員提醒，老羅終於意識到了錯誤，慌亂和無措立刻充斥了整個屏幕。接著，他起身道歉，彎腰鞠躬，並請品牌方看在他的禿頂和痴呆的份上，能夠原諒他。
而就在老羅犯錯的時候，淘寶直播間裡，薇婭——老羅口中那些差異化明顯的「所謂的網紅電商直播」的代表——宣布她剛剛賣出去了一支4000萬的火箭。
02
能簡單把這一切歸因於羅永浩「老了」，對新事物不熟悉，以及緊張嗎？
我認為這只是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老羅內心對直播賣貨本身是厭煩的，是為了還債而不得不去走的一個過場。就像他曾經出現在一家不知名企業發布會現場那樣，在這漫長而又混亂的3個小時裡，隨處可見的是老羅的敷衍、尷尬和漫不經心。
但這次的直播明明是他大張旗鼓的宣傳和經過長期準備之後開始的啊，為什麼會出現如此局面？曾經那個自信滿滿、談笑風生的羅永浩去哪兒了？
我想可以用老羅自己標榜的那四個字——天生驕傲——來試著回答：嘴上說著要「洗心革面」投身直播賣貨行業的羅永浩，內心裡仍然帶著所謂理想主義者的「帽子」和傲慢在對待這件事，且缺乏敬畏和尊重。
相比起來，薇婭在接受許知遠採訪時表達的將直播賣貨看作一份事業，且承擔著一份責任，從而停不下來的那種由內而外的拼勁兒，讓人很難質疑她的態度。
支持老羅的人說，即使老羅犯了這麼多錯誤，但一夜入帳3000萬，已然達到了他的目的。能夠站著把錢還了就實屬不易，何必過多苛責。
但這次糟糕的直播結束後，那些衝著品牌宣傳的甲方們，會有多少人已經改變了主意呢？還會有多少人願意給老羅第二次機會、第三次機會呢？
我將上述觀點發到自己的朋友圈後，有30多人點讚，其中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是企業的市場公關人員。
直播結束7個多小時後，幾乎一夜沒睡的老羅分享了一個自媒體人的文章，題目是《直播是很多人的夢想，但只是老羅通往夢想的盤纏》。老羅沒有添加自己的點評，但卻是無聲地反抗。
很多人是希望老羅這次能成的，也相信他的學習能力在此後的直播中大有改進。但似乎從這條微博來看，老羅仍不打算放下他內心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