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場景,即使並非愛貓人士,也會痛心不已。而促使該男子做出這樣殘忍行為的,僅僅是他口中所稱的「貓偷吃了火腿」。
事件發生後,男子就職公司解除了與其的勞務關係,男子的行為也遭到了網友的一致譴責。
男子所在公司就此事件發表說明
然而,道德上的譴責只是一方面,據律師解讀該男子的行為目前很難從法律上進行追究。也就是說,由於法律的缺失,他很可能不會受到太重的責罰。
近年來,每當虐待動物的極端事件出現,都會引發一波對關於虐待動物行為以及虐待動物立法的公共討論。
面對層出不窮的動物虐待事件,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虐貓事件或只是冰山一角
與針對人的暴力不同,對動物的暴力行為成本更低,也更難被發現。
根據美國人道主義協會的調查,每年有近100萬隻動物在家庭暴力事件中被虐待或殺死,對動物的虐待和忽視在農村和城市都很普遍。而雖然每天報導的虐待動物案件已經數量驚人,但其實還有大多數案件從未被報導過,因此很難計算此類行為到底有多普遍。
例如對家養寵物的虐待,由於寵物們和主人一同生活,這種虐待往往發生在更為私密且隱蔽的場所,很難被外人看見。而且大部分動物無法明確做出求救的舉動,在施暴者面前,它們只能是「沉默的受害者」,以短暫的哀鳴作為無力的回擊。
對流浪動物的虐待則成本更低了,它們數量龐大,但也更加缺少保護和注意,人們很少會留意到它們的受傷或缺失。比如今年上半年發生的「動物版N號房」事件,就是一條完整的虐貓黑色產業鏈,施虐者從動物救助站、送養人士等渠道,捕捉大量流浪貓,製作虐貓視頻線上販賣。
在這些我們能看到的或是看不到的地方,種種虐待動物的行為,依舊在發生著。
或許正是因為普遍存在與行為本身的隱蔽性所帶來的矛盾,在我們的生活中,動物虐待一直就像是一個邊緣問題,時而冒出一下,激起輿論的譴責,而後很快又消失不見。
其實,虐待動物的行為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主動虐待和被動虐待。對寵物的忽視是被動虐待的典型體現,例如不適當的住所、脫水、飢餓等。主動的虐待行為則是故意傷害動物,通過毆打、電擊等行為導致動物受傷甚至死亡。
此外,還有一種被稱作動物囤積的虐待行為,是指在有限空間內養了太多動物,卻沒有能力安置照料。動物囤積症患者很可能會嚴重忽視動物,間接給它們帶來傷害。
美國愛護動物協會曾經做過一次統計和計算,數據是驚人的:每60秒就有一隻動物在遭受虐待。被虐待的動物通常是狗、貓、馬和牲畜,狗的佔比更多。工廠化養殖業中虐待動物的現象也很普遍,但由於普遍對牲畜的保護力度不夠,此類事件則更少被人重視。
「虐待動物根本上是
關於權力與控制的犯罪。」
為什麼會有人故意虐待動物呢?
這種帶有主觀惡意的暴力行為,在人們或多或少接觸了生命教育的今天,依舊時有發生。在這背後有著複雜的社會和心理動因。
心理學上的「踢貓效應」,就是用踢貓這個行為來隱喻人們把自己的憤怒、焦慮等情緒轉嫁到比自己位階更低的人。作為人類社會裡位階更低的動物們,就成了一些人最簡單易得的「出氣筒」。
一篇發表在《精神病學研究雜誌》上的論文顯示,美國成年人一生中發生虐待動物行為的可能性為1.8%,對動物的殘忍行為與施虐者的反社會行為有顯著的關聯,終生酗酒、行為紊亂、反社會、強迫症和表演型人格障礙、賭博成癮、反社會行為家族史等和虐待行為之間存在密切聯繫。
這些年來,整個社會對虐待動物事件的關注度越來越高,一方面是人們對動物權利愈發重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有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故意傷害虐待動物與其他犯罪密切相關,例如對人的暴力。
如果你看過一些和變態殺人狂相關的報導和劇集,或許就對這樣的情節不陌生了,那些變態殺手在做出傷人舉動前,都曾有過虐待動物的行為。一些犯罪學研究表明,大約三分之一至一半的性殺人犯在童年或青春期虐待過動物。
根據美國人道主義協會的數據,有71% 的家庭暴力受害者說,施虐者還以寵物為目標。一項針對虐待兒童家庭的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88% 虐待兒童的家庭同時也而虐待了家裡的寵物。
在這些施虐者中,故意虐待動物的主要是30歲以下的男性,因動物囤積傷害到動物的更有可能是60歲以上的女性。
《紐約時報》曾經做過一篇關於動物虐待的報導,採訪了防止虐待動物協會(ASPCA)反虐待動物特別工作組的成員洛克伍德,他花了很多時間研究虐待動物、虐待兒童和家庭暴力之間的聯繫,並發現有家庭暴力或虐待兒童行為的家庭中,虐待動物的發生率接近90% 。
「最常見的模式是,虐待孩子的父母利用虐待動物來控制家裡其他人的行為..虐待動物根本上是一種關於權力與控制的犯罪。」
長期生活在虐待環境下或是親眼目睹過虐待行為的兒童也可能產生此類的虐待行為,洛克伍德說,「這些兒童只有通過給自己和他人造成痛苦和折磨,才能獲得安全感和權力。」當無人關注他們的心理狀態,隨著他們漸漸長大,很可能會出現新的悲劇。
在這個意義上,反對虐待動物的行為,本身也是對人類自身的關注。
立法後,會更好嗎?
針對虐待動物的行為,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都頒布了禁止虐待動物相關的法律或法規。
在美國,除了《動物福利法》外,50個州都頒布了關於對某些形式的虐待動物行為的重罪( felony,比輕罪或違法行為更嚴重的犯罪類別)處罰措施。2010年,還頒布了《The Animal Crush Video Prohibition Act》規定,禁止製作和傳播通過折磨、粉碎和殺害小動物以刺激觀眾的視頻。
英國是最早頒布反虐待動物相關法律的國家。1911年頒布了《動物保護法》,並提出了「造成不必要的痛苦」的概念,這一概念影響了此後的很多反虐待法案。簡言之,通過毆打、折磨、驚嚇等某種行為或不作為,給動物帶來不必要的痛苦,即可視為虐待動物罪。
現在在英國,虐待動物是刑事犯罪,可能會被判入獄6個月。仍有很多人對此表示不滿,認為這樣的懲罰過於溫和。2013年至2015年間,英格蘭和威爾斯有超過3000人因虐待動物而被定罪,其中只有7%的人被判入獄。
一位議員公開表示:「如果沒有適當地懲罰這些人,那麼我們社會實質上就是在將對動物的虐待合法化。」
2017年BBC梳理的一些英國對虐待動物行為的懲罰:
幼犬養殖戶Sean Kerr因給30多隻狗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小狗們生活在滿是糞便的地板上,被褥被尿液浸透,而被判入獄6個月。Christopher和Adam Hoar因踢死一隻刺蝟而被關了6周。Kieran Milledge將他的牛頭梗甩在牆上,並大力用腳踩狗的臉,被關了21周。John Wilcock and Bernadette Nunney因將數十隻狗留在一個條件骯髒的農場裡,被判處緩刑並終身禁止飼養動物。Jennifer Lampe因家中醉酒後用剪刀剪下兩條蛇的頭斬並吞下了它們,被判緩刑四個月。Gary Samuel因把狗鎖進籠子,關在一個骯髒漆黑的地牢裡,而被判處12周緩刑。
除了法律規定之外,也有一些新的思路。例如,美國愛護動物協會成立了美國第一個移動動物犯罪現場調查組——一個流動的獸醫醫院和法醫實驗室,在全國各地幫助執法機構跟蹤受傷或死亡動物的證據線索,進而找到施虐者。
2016年聯邦調查局在每年的犯罪報告中增加了虐待動物的分類,以便通過數據更清楚地了解動物虐待的情況,並指導幹預和執法的策略。數據收集包括四類: 簡單/嚴重忽視、故意虐待和酷刑、有組織的虐待(如鬥狗和鬥雞)及動物性虐待。
虐待動物者,
到底該怎麼判定和懲罰?
在我國,當前尚沒有專門的《反對虐待動物法》或《動物福利法》。關於要不要對此立法,也已經有過很多年的討論了。
在農業農村部的網站上,最近的一條與虐待動物相關的內容是今年9月11日發布的,針對人大代表提出的「提請制定《反虐待動物法》或將虐待動物及相關行為納入《治安管理處罰法》適用範圍」的建議的答覆。
答覆中稱,「專門制定一門法律缺乏必要性,而且基本可以通過現有法律法規來解決。」
的確,如何界定虐待的概念、法律如何制定以及如何具體執行都是極為複雜的問題。然而,如果僅將反對虐待動物的這一社會共識停留在道德層面,靠道德約束暴力行為,是遠遠不夠的。
其實,無論是家庭暴力,還是對動物的暴力,本質上都是權力主導者依仗自身的強勢對更脆弱的一方施以傷害。我們理應反對每一種暴力,無論是對象是人類,還是動物。
就像前面提到的那句話所說,「如果沒有適當地懲罰這些人,那麼我們社會實質上就是在將對動物的虐待合法化。」
此次的虐貓事件,再次讓大家掀起了新一輪的討論。從呼籲立法開始,或許事情正在緩慢向好發展。
而在完善的法律出現前,我們能做到的最基本的,就是敬畏和尊重每一個生命。
https://now.tufts.edu/articles/csi-animal-abuse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2792040/#
https://www.nytimes.com/2010/06/13/magazine/13dogfighting-t.htm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ruelty_to_animals
https://sentientmedia.org/animal-cruelty/
https://www.bbc.com/news/uk-england-39042626
https://www.aspca.org/animal-cruelty
https://petpedia.co/animal-abuse-statistics/
https://fabiosa.com/ctani-rsyhv-auyhv-pbolk-phavn-animal-abuse-statistics-show-improvement-but-there-s-still-a-long-road-ahead/
http://www.moa.gov.cn/govpublic/xmsyj/202009/t20200911_6351970.htm
https://www.thetimes.co.uk/article/punishment-for-animal-cruelty-too-feeble-says-legal-expert-k89qcm0dk
https://aldf.org/article/laws-that-protect-animals/
楊源.論虐待動物罪的犯罪構成[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11(06):87-92+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