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華語樂壇最後一個天后,也可以稱得上華語樂壇第一天後。
非凡的天賦,不斷突破的作品積累,一顆永遠向著音樂無畏邁進的靈魂。
她叫張惠妹,臺灣卑南族,原名古歷萊·阿密特,大家都叫她 A Mei,阿妹。今年45歲的她,心裡依然是那個狂奔於在音樂中的赤子模樣。
一個我像不會累,一直往前,一個我動彈不得,傷心欲絕。
我們現在的歌壇在做什麼?唱歌的最後都去演了戲,創作的都只能上綜藝,喜歡選秀,喜歡翻唱,喜歡用「野路子」做神曲。可是很少有人會好好唱首歌。
張惠妹出道的時候,歌手的任務還只是唱歌,在她之前,芭樂盛行,那是一個充斥著「靡靡之音」的時代。
小時候的張惠妹本來是練跆拳道的,她付出了很多努力,拿下黑帶二段,劈木板就像劈豆腐一樣。
1992年,張惠妹參與了才藝比賽節目「五燈獎」,比賽一共五關,因為感冒加忘詞,她沒能闖下最後一關,為此她一直耿耿於懷。深愛她的父親在病危時鼓勵她:「你唱得比他們都好,為什麼不再試試呢?」為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她再次站到那個舞臺,並拿到了冠軍,可惜她帶著榮譽而歸時,父親已經去世了,這成了她一生的痛點。
1995年,她離開家鄉去了臺北,成為表哥的Relax樂團的女主唱,一段時間後,很多音樂人也慕名而來,張惠妹因此遇到了張雨生和張小燕。前者是她音樂路途上最重要的良師摯友,後者是發掘了張雨生,小虎隊的娛樂圈大姐大,一手把她推上行業巔峰。
張惠妹第一次進錄音棚,是和張雨生一起,她的聲音極大吸引了張雨生的注意,他開始挖掘她其他的可能性,一起實驗很多新鮮的音樂。老闆娘張小燕大為頭痛,希望他們不要總是搞一些別人聽不懂的音樂,作為一個熟知市場和大眾口味的商人,張小燕只希望她能順利被聽眾接受,一炮而紅。
皮膚黝黑,瘦瘦小小,卻極具爆發力,一雙明亮的眼睛讓她像只敏捷銳利的小獸。這樣的阿妹和90年代普遍溫婉甜美的女歌手註定格格不入。
在男歌手大放光芒的時代,女歌手似乎只是陪襯的那一抹淺色。大家都希望女歌手美美的,甜膩的,聽話的就好。而張雨生看到了阿妹的原始力量,他鼓勵她,唱你自己的歌,你家鄉的味道,要更搖滾更暴力。
於是他們合力一起用最激烈野蠻的姿勢打破了樂壇女聲壓抑隱忍的局面。
1996年12月,張惠妹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姐妹》,在臺灣IFPI榜上蟬聯9周第一名,銷售量超過108萬張,打破96年臺灣本地歌手的銷售紀錄。緊接著推出的第二張專輯《Bad Boy》,累計銷售135萬張。
張惠妹成功了,她帶著豐年唱片走向輝煌,也開啟了一個新的音樂時代。
成名後,演唱會被提上日程。第一次站在萬人面前,她還是那個驚慌失措被工作人員推上舞臺的小女孩,一場過後,她找到了自信。從此舞臺上多了一個霸氣驚豔的天生歌者。
然而1997年,一場車禍帶走了張雨生,也帶走了阿妹大半個靈魂。她不停地機械地工作,想讓自己忽視這個殘酷的事實。可是一個對自己深刻至骨髓的人,如何擺脫的了他的身影。拿起一首歌,她會不自覺想像如果寶哥(張雨生)還在,他會期待怎樣來做這首歌?直到現在提到張雨生,阿妹還是會止不住要落淚。
有人說,如果張雨生沒有離開,她和張惠妹聯手,那麼至少在5年內,華語樂壇無人能望其項背。可是沒有了張雨生的阿妹,帶著他的那份熱愛,越發頑強野蠻,自由生長,一往無前。
天堂裡的張雨生,看到這樣全力以赴的阿妹,也會為她開心吧。
你的起點越高,你掉落的距離越長,摔的就越痛。
新世紀初,華語樂壇也出現了新潮流。歌唱事業融進了更多的娛樂化氣息,唱片的黃金時代也一去不復返。到處都是耳朵裡塞著MP3搖頭晃腦的「新新人類」。這段時間張惠妹出了很多經典情歌,她不再是當年那個莽撞的野孩子,轉而披上了城市華麗的外衣,成了一個普通的傷感的女性。
張雨生時代的歌迷說張惠妹再也不是張惠妹了。這一時期有的歌傳唱很多,也拿下許多獎項,但還給她帶來一個口水歌女王的綽號。然而銷量已經不足以支付製作宣傳的費用,天后阿妹也沒能躲得開時代轉變的殘酷碾壓。
2001年,張惠妹籤約華納,卻又遇到「封殺」事件。
2002年,張惠妹登上美國《時代》周刊封面:「當一個臺灣本土歌手走向流行,席捲整個華語圈時,名譽和聲望已經證明了29歲的張惠妹,她也必須意識到傷害、疏遠、隱患的存在。好在音樂的魅力是沒有地域屬性的,張惠妹只想好好唱歌而已。」
因為壓力和連續受挫,阿妹開始將自己將外界隔絕,這與自己歌手的生活簡直是對立的。2004年,張惠妹獨自去波士頓求學,悄無聲息地在娛樂圈「消失」了。
第一次一個人生活求學,她不是個明星,只是個單純快樂的學生。畢業時,她完成了最後一份作業,在學校開了一場小小的演唱會,她又找回了剛剛走出家鄉的阿妹的模樣。
回歸之後,一切像是從頭來過,阿妹陷入一個尷尬境地。經紀人陳鎮川對她說,你要又新又經典。
於是我們聽到了專輯《我要快樂?》,有她擅長的搖滾風快歌,也有表達內心聲音的抒情歌。她唱《平常心》,大眾發現阿妹不僅回來了,她還更加篤定,鮮活,富有力量。
她的一面是張惠妹,另一面是阿密特。
阿妹曾嘗試過暗黑搖滾系的歌曲,她自己愛死這種唱法,可是歌迷卻受不了。於是張惠妹說不如做一個分生,讓她去唱那些離經叛道的歌曲,反正那不是張惠妹唱的,她叫做阿密特。
阿密特,是張惠妹在家鄉部落時的名字。
《阿密特A-MIT》一出,就橫掃六項金曲獎。有赤裸裸放縱內心的歌詞,有暗黑哥特實驗性的編曲,它依然是流行音樂,卻大膽乖張,與眾不同,最重要的是,非要劍走偏鋒的阿妹,這次又打了個大勝仗。
她一直保持著發歌速度,比之同輩歌手作品累積令人咋舌。她一面以張惠妹出專輯,一面以阿密特的身份製作歌曲。
《偏執面》再次表達了張惠妹對音樂的執念和決心。對於阿妹來說,坐穩天后寶座,擁有了死忠粉絲朝拜的王國並沒有那麼重要,她只是想好好唱歌,她只是想再往前一點,再有趣一點,再突破一點。
《AMIT2》時隔六年,再次為樂壇帶來驚喜和震撼。
為阿密特定專輯名稱時,大家徹夜討論尋找一個可以代表阿密特音樂與內心的名字,最後阿密特說阿密特的專輯就該叫AMIT。
這一次她不只是那個為張惠妹發聲的女戰士阿密特,而是為所有女性發聲主張男女平等的女戰士。
之前林憶蓮的《蓋亞》和蔡依林的《我Play》都帶了女權色彩,而阿密特的發聲,急促,直白,像鋒利的匕首,直戳命穴。《母系社會》中"不要以為西裝革履就是戰袍,不要以為浴帽圍裙就是渺小,信以為真,,連續劇裡的那一套,皇上吉祥,簡直可笑。"
女性自覺是阿妹出道開始就帶著的自我色彩,張雨生幫她捕捉到,她用二十年一步步待她成長,最終爆裂盛放,摧枯拉朽。張惠妹與阿密特分裂,相愛,和解,最終合二為一。
她是歌者,她記得歌者的熱愛,也記得歌者的使命。
張惠妹的演唱會,除了70後、80後的老粉,也不乏很多新生的鮮活面孔。她說:「我現在最常聽到『粉絲』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聽你歌長大的。起初我有點尷尬,但是慢慢地覺得這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
她的歌詞,保羅萬象,她希望聽歌的人都能在某一處找到共鳴,感到心臟突然間的暴擊。也有人說張惠妹的歌越來越奇怪,不好聽了。她的歌裡說,喜歡就喜歡,不懂就不懂,何必還要討好誰,還要嫉妒誰,無所謂。
參加《夢想的聲音》,比之《中國好聲音》還讓張惠妹興奮。她喜歡和素人一起比拼唱歌的感覺,刺激緊張而有趣。在那麼多人面前唱過歌,和許多歌壇重量級人物同臺過,她都遊刃自如,而到了這個舞臺,竟然又有了第一次登臺的感覺。
在這個舞臺,她再次讓觀眾看到,她不僅僅是KTV的經典必點,她不僅僅是只會發胖,原來張惠妹還能這樣唱歌,原來張惠妹這麼能唱歌。
20周年紀念上,她重新錄製了對自己意義深重的《姐妹》作為送給歌迷的禮物。她想起最開始的自己,然後告訴自己你好像還不錯。
「唱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知道,腳底下的舞臺,總是可以讓無形的愛,變成一種狀態。」
「他們說,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首屬於自己的張惠妹 。但我想說的是,這些歌之所以有了動人的生命,那是因為裡面住著愛聽我唱歌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