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中精選了慶山16年來的180多張照片
20歲時,她純真簡單,有很直接的勇氣,不害怕危險或不確定;40歲時,她從容淡定,平和寧靜,生命有了厚度。
20歲時,她關心的是談戀愛、如何去面對現實世界;40歲時,她開始關注神性和更精深、更內化、更高遠的事物。
20歲時,她很少與外界發生聯繫,只想隱匿地生活;40歲時,她會時常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日常,更開放地與讀者交流。
從20歲時的「安妮寶貝」到40歲時的「慶山」,這是生命的經驗和質感逐漸疊加的結果。
2000年,她以「安妮寶貝」的筆名出版第一本書《告別薇安》,16年後,她的第16本書《仍然》以「慶山」之名出版。「16年,16本書,人生經歷了很多。」慶山如是說。
旅行、寫作、改名、生活的變動,《仍然》是對過往16年生活的整理和回顧,正如書中寫道,「我在擴展,如同月亮照在雪山;我在消失,如同鹽之於大海,大海之於虛空。這是我尋找自己的故事。」
旅人走到新的邊界
從24歲以「安妮寶貝」的筆名寫作至今,時間橫跨18年,翻看新書《仍然》,書封上印著慶山的名字。隨著這本攝影集回眼望去,讀者或可窺探到你愛的那個安妮或者慶山。
《仍然》封面
《仍然》精選了180多張照片,大多是隨手拍下的,單純、自然、不究技巧。慶山在自己的微博中寫道:想表達的並不是以攝影本身或照片為目標,而是以此為工具,觀照內心與外界的一種視角。「只是對當下某個時空起了一種感覺,覺得應該記錄下來,然後就拿出手機或相機,把它拍下。」
慶山說:「雖然不能涵蓋這16年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或者所有重要的事情,但至少展現了一部分。這本書對多年來一直跟隨閱讀的讀者來說,可能有其意義。」
正如她所說,《仍然》不是一部總結16年生活的宏大巨著,其意義也不是要曝光作者16年來的經歷,而是作者希望跟讀者分享一段某種意義上共同走過的時空,喚起斑駁的記憶。
這本攝影集的英文名字叫「Still」。「Still」這個詞在慶山看來有很多含義,「『Still』有延續也有寂靜、靜止的意思,代表堅定和渾然一體的狀態,而中文書名『仍然』只能代表一部分語意。」
同樣,「慶山」之於「安妮寶貝」也有靜止和延續之意。
2014年6月,「安妮寶貝」發微博宣布自己的筆名改為「慶山」,解釋說,「這次改名不代表安妮寶貝這個名字的消失。如同一棵樹長出新的枝幹,一個旅人走到新的邊界。」
《仍然》中提到了慶山這個名字的來歷:2013年在京都參加東寺的跳蚤集市,邊上有一所綠意幽深的庵,庵裡有一處小庭院,也是在這裡,在一塊高掛於牆壁上的木匾上,看見許多僧人的名字。「蘭山、月石、松風、磐石」,其中有「慶山」兩字,後來它成為我寫作的名字。
隨著狀態和心情的改變,安妮寶貝在40歲的時候給了自己這個偶得的新名字,歡喜讚頌,靜山如如。「我覺得人走到一定階段,可以有一個重新的出發,重新的開始,而不是總是背負著過往不放,或者不捨得放下某種已經完成的事情。這就是一种放下。放下的同時,生命可以有嶄新活力。」 慶山如是說。她也強調,「寫作18年,只是筆名的改變,作者的質地並沒有改變。」
慶山仍然是那個勇敢的舊樣式的人。她不怕黑,也不害怕破碎的事物。
從情愛到內心
作者以慶山的筆名出版的第一本書是《得未曾有》。書中記錄了她從江南到甘肅的長途旅行中與四個陌生人的相會。一位愛作畫也善於烹飪的廚子;一位回歸農村的攝影師;一位以詩歌、唐卡修行的年輕僧人;一位年過八旬、心守一事,依古法彈奏的老琴人。作者將感受到的一切細節、一切觀點,如實記錄下來。
實際上,作者更早的作品《蓮花》也已經開始關注人與外界和自我的關係,注重內心關照,進行人性和哲學上的探討。
「人都有年輕的青春的時候,以及成熟起來的時候。如果一個人始終活在二十幾歲的狀態,這是很失敗的,也是荒誕的。二十幾歲的人關心的都是談戀愛、如何去面對現實世界的問題。這些問題如果經過有效的學習、思考,後來自己都會解決或得到答案。等成年之後,我們關心的應是更精深、更內化的問題。」 慶山說。她關注的主題從狹窄的情愛探索過渡到社會的現實和人的內心,更側重精神哲學、生活感悟,文字也從華麗繁複過渡到簡潔開闊。
「我後期的作品不像前期那樣喜歡運用華麗而複雜的辭藻,人以前可能喜歡這樣擺弄文字,現在過了那個階段,可以更加簡潔、直接而自如地運用文字。文字的心境肯定是比以前更加開闊,因為我的心打開了。但所有的作品仍具備形同屬性,它們都是真誠坦率的、不迴避人性之幽暗,願意揭示、探索和追尋,並且具備勇氣。」
透過《仍然》一書,讀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作者對內心、自我和外界的關注。《仍然》包括了旅途、她(作者自我)和孩童(女兒恩養)三部分。書中照片平和淡然,摒棄嘈雜的細節,表達了克制而中正的情緒;文字自然流暢,毫無做作,充滿了佛思。
日常的開闊從容
對於慶山的日常生活,《仍然》中的描述是「遠行、做採訪、 靜思、修行」。她在旅行中修習內心,與所置身的時代保持著不近不遠的關係。
從日本到印度,從歐洲到美國……她抵達過摩登都市,也跋涉過偏僻野地;遊走在工業化都市的邊緣,也浸潤在寺廟前的霞光。在慶山看來,每一段旅途,出發、跋涉、抵達、回歸,最終所向並非為了抵達某處,而是洞曉和獲得一個新的自己,這是遠行的意義。
慶山坦言,近年來的改變與一直在學習修習內心有關。2012年後,慶山有一些時間用來去藏地修習,《仍然》中也收藏了不少關於修習的或者宗教的照片:
在寺院舉行的持續到元宵節結束的新年法會上,慶山與當地村莊的男女老少擠在一起,坐在佛殿冰冷的木地板上,祈禱、聽經,把甘露水塗抹在額頭上接受祝福;慶山住在高高山頂上與世隔絕的修行地;供香於印度菩提伽耶大正覺寺;供養於佛陀像前的一杯紫色蓮花;小住在青海山區古老的寺院裡……
慶山認為,禪修和佛法理論可以指導自己。外界如何變動、別人如何評價,都不會影響自己心中對清明的認知。當一個人不再輕易陷入悲觀、憤怒、敵意、妄念,不再封閉自己,不再對身邊的世界和人有輕率和粗暴的結論,就變得更成熟了。
佛法的修習和內心的澄明可能就是從「安妮寶貝」到「慶山」,從幽暗尖銳到開闊從容的最深層原因吧。
《仍然》收錄了一張2013年9月攝於甘南拉撲楞寺的照片。當時慶山正在做《得未曾有》的採訪,剛好漫步山丘,攝影師為她拍攝了這張矗立於山丘、眺望於遠方的照片。陽光灑滿山谷,映著寺廟,高遠開闊。慶山說:「我喜歡這個古老的寺院,也與它具備緣分。」
曾經的「安妮寶貝」
現在的「慶山」
跟許多母親一樣,「慶山」的鏡頭裡最多的總是女兒
「慶山」女兒生活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