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遍看《臥虎藏龍》，真是一部好片。暴風影音下面，好多人說看不懂，還有人說是爛片，比如，劇情糟糕，沒有故事，主題不鮮明，以及周潤發和楊紫瓊的普通話配音，都成為吐槽對象，更有人覺得張震這個港臺偶像明星演新疆的小夥子，不合適；楊紫瓊的聲音難聽，章子怡的表情猙獰……凡是他們不喜歡的，都可以成為爛片的證據。然而，經典就是經典，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如果你看不懂，一定不是因為人家不夠好，而是你智慧不夠。
比如，這裡面的愛情。李慕白和於秀蓮。很多人一直問，李慕白和玉嬌龍到底有沒有愛情？或者李慕白到底是否愛過玉嬌龍。這其實，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先讓我們看看李慕白和於秀蓮。這一對舊友，其實是有愛慕的，但是，李慕白一直要修煉真道，因此一直是閉關，後來他下山，將青冥劍交給於秀蓮，他說的是，想告別江湖紛爭，為了一些心事，這心事就是他想做一個普通人，這是一種暗示，但是，於秀蓮似乎沒配合，當貝勒爺勸於秀蓮早日和李慕白挑明關係的時候，她還極力否認，並說她和慕白都不是感性的人，其實，慕白已經決定告別天元修煉了，想回復到人間。包括後來青冥劍被盜，李慕白趕來，於秀蓮以為她是為了劍而來，李慕白卻說，我以為你記得我們的約定。
這種感情，說白了就是，我心裡有你，你心裡也有我，但雙方都不夠果敢，以為對方都沒表白，我幹嘛要按耐不住。情慾的克制，理性的壓抑，明明是戀人，卻非要以朋友相處，守著道，守著自尊，寂寞相愛，默然煎熬，可見他們是舊禮教的犧牲品。這可以看到兩個志同道合的人，相互喜歡，但始終沒有戳破關係，後來，一方主動了，但另一方卻沒積極回應。恰在這時，玉嬌龍出現了，她過人的天賦，倔強的性格，不服輸的勇氣，無與倫比的朝氣與青春，王如一顆石子投進了寂靜的湖心，於是，漣漪蕩漾開來。
這是一種召喚，一種陽光，好比七十多歲的歌德會愛上十七八歲的少女，是一個洋溢的青春對一個理性之人的吸引，越是不同，越是吸引，越招搖，越想徵服，於是，從那一刻開始，李慕白的心，開始有了點滴的悸動。
當然，他自己未必瞭然，但更多的恐怕還是，瞭然了但極力克制，因為道德的約束，因為幾十年修煉的境界，因為於秀蓮。但是，那個身影，卻總在心頭隱隱不去，閃爍來閃爍去，這是無法控制的。這一點其實可以理解。李慕白和於秀蓮多年好友，雖沒明言，但也相當熟稔，忽然一條小龍闖了進來，攪動圈圈漣漪，這份新奇激動怎麼不讓人心馳神往？每一個人到中年的男人大概都會遇到這樣一個少女，他以無比的活力，強烈地吸引著你的心，但是，你要不要拋開一切去追她？這是一個堅守的問題，對李慕白來說，和於秀蓮的感情好比是知己，人生的旅伴，而玉嬌龍卻代表了另一種可能，是蘿莉和大叔的戲碼。
這就好比，魯迅娶了許廣平，但是，當魯迅遇到蕭紅的時候，那一種感情，真是千言萬語說不清。許廣平早已熟稔得如自己人一樣，成為背後的女人，成為可以不用操心的女人，但蕭紅，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子，熱烈地青春，卻帶來了別樣的吸引，她可以是愛徒，也可以是友人，更可以是文學世界裡的一個知己，甚至，也是他中年生活裡的一抹亮色，讓他重新對生活，對愛情煥發了新的嚮往與遐想，這難道不是人性的真實嗎？
當然，關於魯迅與蕭紅之間到底有無愛情產生，學界一直存有爭議，但是，情愫肯定是有的，或者發乎情止乎禮，曾經萌芽過，甚至熱烈過，但未必就實現過，這是有道之人的愛情。因此，當電影《黃金時代》熱映的時候，我一個女作家朋友說王志文扮演的魯迅怎麼看蕭紅的眼神都是色色的啊。這固然是王志文演過了，但誰能說沒有那種可能？如若不然，惜時如命的魯迅憑什麼將那麼多時間留給蕭紅，憑什麼和她度過無數暢談的晨昏和雨夜而不厭倦？男女之間，沒有一點情感是很難做到的。
而他們的關係也像玉嬌龍和李慕白。玉嬌龍和小虎有一段年齡相仿的戀愛，但小虎在過了最初的新鮮之後，很難再吸引玉嬌龍。而對武功了得的玉嬌龍來說，只有李慕白還能吸引到她，這種大俠的境界和能量，才是她這個有野心的人想要了解和探索的。
蕭紅也是，在和蕭軍的貧賤之愛走到頭時，也許一個溫和的安全的完全放心的大叔更能讓她覺得妥帖，尤其是那樣一個德高望重的神一樣的人物，對她的才華那麼欣賞，懂得，她怎麼不向她靠近？只是，對魯迅和李慕白來說，他們都不是輕浮之人，明白有些悸動是需要時間化解，而有些情慾又只能存在一個人的腦海裡，最後，他們選擇的還是能夠相扶相伴的人，儘管他們的靈魂也被另一些人喚醒過。
這就一目了然了，李慕白想要收玉嬌龍為徒弟。玉嬌龍肯定不願意，因為一旦為徒，就再無相愛的機會。而李慕白想要收，也是因為想要長久地看到那個人，她的天分，她的才華，她的永不認輸，時刻都在吸引著他，讓他想要馴熟她，成為她的靈魂之師，可是，她不要。喜歡一個人，未必是夫妻，也可以看是師徒，這是李慕白的出發點。因此當最後李慕白向於秀蓮表白的時候很多人就看不懂了，覺得他一直深愛的是於秀蓮，從沒任何一點對玉嬌龍的情感，要不然怎麼解釋這個生死表白呢。其實，認真看完前面的話你就明白，他確實動過心，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誰才是生命的真。
寫到這，覺得有點遺憾，李慕白說他已經浪費了一生，真的是，明明是相愛的人，卻從不說破，也不在一起，儘管靈魂相吸，但沒有煙火生活，那總是缺乏了一種溫暖。怪只怪，他們太過含蓄，太在意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完美形象，太在意禮教和約束，如果他們感性一點，如果他們不那麼端莊周正，他們完全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這一點，還是胡蘭成老道，人家愛慕張愛玲就直接去找她，碰壁之後還會再來，回頭還說，我愛慕你，見了面還說「你這麼高，這怎麼可以？」一方是小人，耍賴勾引，另一方才會心動，如果都是君子，那怎麼都無法破局。誠如張愛玲，如果不是胡蘭成這樣無賴，她怎麼能主動表白呢？
這樣一來，片子就很好理解。比如玉嬌龍問李慕白，你要劍還是要我？其實，他想要而不能。玉嬌龍是被吸引卻不承認，或者不認輸，不服氣。而小虎早已不是玉嬌龍的歸宿，當於秀蓮讓玉嬌龍去武當找小虎時並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時，她卻了，但當小虎許願說一起回新疆，她卻縱身躍下山崖，因為她早已超越那個境界卻又不知道更高的山峰在哪裡，唯有向死奔赴，那也是她對自己的忠誠。
作者 | 愛神陳保才，情感教父，實戰派頂級婚戀導師，暢銷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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