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喜 編輯/棉花糖
「你的脾氣那麼不好,以後嫁人了你的婆婆會有多討厭你呀!」
這句話,在我家幾乎被我媽媽天天提起。仿佛一個詛咒一直跟著我,讓我清晰明了地知道,我未來的婆媳關係不會好!
「她就是腦子有病,你們看出來了嗎?她恐婚!」
這句話,也被我媽媽抓住一切機會跟我家的親朋好友講。
我其實挺想問問那些看客們的:「如果你們是我,有個這樣的媽,你們會恐婚嗎?」
哦,也許不會恐婚吧,但一定會恐婆婆……
我叫林璐璐,在一家事業單位做臨時工,並且備考公務員中。
我媽對我一直以來的教育都是:求穩、可愛、好脾氣!
奈何我實在能力有限,求穩求成了臨時工,考公務員考了4年了還沒上岸。年紀蹉跎成了27歲,還是孑然一身,脾氣還超級暴躁,一點都不可愛。
我媽常常叫我「大齡老姑婆」,我雖然也會大聲反駁,但總覺得內心其實已經接受了——我大概這輩子就這樣了吧。
有這樣耳提面命的媽媽,你一定覺得她自己的婆媳關係得超級完美吧?
不!
她沒有婆婆……
我爸爸是遺腹子,爺爺在他媽媽懷著他時就因為意外而離世了。奶奶拼盡全力很精細地把爸爸培養成了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卻在爸爸讀大學期間因為病重撒手人寰。
媽媽沒有一天是和她婆待在一起的,她對於婆婆所有的印象,都來自於她的姐妹好友們。
她們聊,我也聽了不少。我媽的姐妹好友們,幾乎天天都在和婆婆鬥智鬥勇,那種奧特曼大戰哥斯拉的生活,我一天都不想過。
但,不想過婚姻生活,卻不能不過相親生活,媽媽的擔憂是實實在在落在身上的重擔,我只能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喊與嘲諷下,與一個又一個男人吃飯、相親,如同貨架上的商鋪一樣,迎接他人挑挑揀揀的目光。
要說相親市場上是否都是不好的男人,那也真的未必,至少我作為一名內心並不著急的大齡女青年,認真與不少相親對象對話後會發現,奇葩不少,正常男人不少,優質男人也不少,就像一個正常的小型社會。
而且優質男人大多和我一樣,是被家人逼著來相親的,彼此不著急,反而能在這個「搶人戰場」上悠哉悠哉地對話。
我的對象就是在這樣的「佛系相親」場景中遇到的。
他叫劉強,和我同齡,超級湊巧是同行:他也在一家事業單位裡做臨時工,也在備考公務員。
他爸媽離婚離得早,爸爸早已另娶,媽媽卻一直陪伴著劉強,到現在也沒有動過改嫁的心思。
按說這樣的家庭結構,這男人,在我媽媽的口中絕對妥妥的媽寶男,屬於腦子出問題才會交往的對象。但我,不知道是因為彼此有共同的考公務員話題,還是內心總想反抗我媽,我倆竟然聯繫越來越多,走得越來越近。
劉強是一個性格非常溫和的人,說話都是慢慢的,讓人感覺很安心。比如我和他討論一個話題,他會認真思考了再回答我,並且少有反駁的時候,仿佛我說的每句話都是非常值得重視的。
我們會一起去圖書館複習公務員考試,仿佛回到最純真的學生年代。他擅長數學和邏輯,我擅長資料分析,我們往往相互教導,進步得很快。
複習中間的休息時間,我們就在圖書館樓下的小公園裡散散步。比起相親市場上常常被問的工資、家庭情況什麼的,我們聊得更多是小時候的故事與對未來的展望,看似是閒聊,但其實是最接近靈魂的話題。
愛情到來的時候,誰都擋不住,我雖然幾乎天天被媽媽提醒著注意劉強的家庭,注意他的媽媽不好相處,我還是無法抑制地越來越多跟劉強接觸。
而且我開始疑惑,這麼好相處的劉強,他的媽媽真的會是惡婆婆嗎?
劉強很快跟我表白,我一方面不敢拒絕,怕那麼好的男人被我一下子拒絕飛了;一方面又不敢答應,怕從此掉進婆媳戰爭的大窟窿,畢竟我還沒有確認劉強到底有多媽寶呢!
但我願意去嘗試,跟劉強說要不我先跟他媽媽見一面,畢竟要是真在一起了,這樣的單親媽媽是不可能和我們分開住的。見一面,要是彼此看不對眼,那我們也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吧!
劉強卻自信滿滿地跟我說,他媽媽一定能和我好好相處的。畢竟我們都是上進又和善的人!
於是我請教了一圈我周圍的好朋友們,再吸取了足夠我媽傳授的意見建議後,提著一個果籃、一即食燕窩禮盒去了劉強家。
大家跟我說,禮物要精緻但不能很貴重,還最好是吃的東西。太貴重顯得自己掉價,吃的東西人家要是喜歡你,會記得這東西好吃;要是不喜歡你,吃完了也就連同你一起忘了,銷聲匿跡!
第一次與劉強的媽媽見面,我免不了渾身肌肉緊繃,做好了要掀起陰陽怪氣作戰的準備。
在那麼多年的時間裡,我早已經聽過了不少婆媳鬥爭,也已經在腦海裡對戰爭發生時自己要做的反擊作了不少預演。
比如婆婆要是叫我去洗碗,我就讓老公去,老公要是不去我就直接連這個老公都不要了。
比如婆婆要是叫我生小孩,我就懟她說她和公公生我一點意見都不會有。
比如婆婆要是拿捏我工資少,我就說那我家裡都不管不顧了,我要出去做副業!
比如婆婆要是跟我說什麼什麼家務我做得不好,我就當著她的面要老公買相對應的機器人,比如掃地機、拖地機、洗碗機,連型號都看好了。
……
這麼多年的時間裡,雖然我沒有婆婆,但我一直在想像的婆婆形象下瑟瑟發抖。
包括那天與劉強的媽媽見面,我的腦海中早已寫出了一整本降龍十八掌。但我遞禮物過去時,還是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只能尷尬地把手背在背後。
劉強的媽媽身高大概只有155多一些,體重大概70斤左右,非常瘦小的樣子,反正一看就是跟我打架應該打不贏的樣子。
一碰照面就像我媽媽說的那樣,她對我哈哈哈笑得很大聲,爽爽朗朗的,是每個婆婆在娶媳婦前的「笑面虎」模樣啦!
出來的時候她還圍著圍裙,跟我說先坐一下,她今天有給我做大菜,時間比較久,她燉上了再來跟我玩,我先吃水果先。我知道這是在指導我,以後要懂得給老公做大菜呢!
我一邊客氣著,一邊忐忐忑忑地坐了下來,我一招都沒接到,只是在內心默默吐槽,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還有什麼招數要應對呀!
反觀劉強,從側面看到我的表情後,在一旁捂著嘴偷笑。他知道我的緊張,卻不知道我內心其實滿滿都是和婆婆的鬥爭,我不敢跟他說我內心的黑暗,仿佛孤軍奮戰,又害怕又困窘。
吃飯前,阿姨過來跟我聊天,說再過一會兒飯菜就好了,然後炒個青菜就能吃了,聽說小女孩們都喜歡喝奶茶,她上網學了個,給我做了一大鍋奶茶和珍珠,讓我自己舀了混著先喝。
嗯?這是什麼操作?是我從來沒有幻想過的畫面呀!
之後我做好了她問我工作、家庭之類的情況,我打算哪怕情況並不那麼好,也要表達我自己一點都不自卑。
誰知她竟然絲毫沒有問到我的薪金水平、工作和對未來的打算,就是閒話家常,說說劉強小時候的糗事,談笑間很快就開飯了!
我坐在餐桌前,劉強率先給我夾了一塊豬蹄,我馬上用眼睛瞄了一眼他媽媽,我想迎接我的應該是不滿的目光吧?誰知她也給我夾了一塊鵝肉,跟我說趕緊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合口味直接跟她說!
我開始覺得她的段位很高,開始害怕自己鬥不過她,因為到現在為止,她的所有招數,都是我沒想到的委婉,甚至讓我都有些相信她不會是惡婆婆了!
吃完飯後,我雖然在內心堅定我是不可能洗碗的,但整餐飯的優待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打算幫忙收拾一下碗筷到廚房好了。
誰知我剛碰到碗筷,阿姨就趕緊喊我放著別動,「強子會收拾,我家有洗碗機,你坐著別動,他五分鐘就出來陪你玩!」
之後,她問我是否想要午休,如果想午休可以和她睡一個房間一張床,讓劉強在自己房間休息。一切親切自然得仿佛我已經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了一般。
當然,第一次上門,我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藉口回了自己家。
我告訴我媽媽第一次上門的情況,她也很同意劉強的媽媽是高段位的。
「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不用說肯定非常精通人際關係,他們不可能吃虧的,你看著,要小心,嘗試了你就知道了!」
我一直琢磨著我媽媽的那句「嘗試了你就知道了」,從小到大,每次她跟我說這句話,都會奠定我的失敗,這次也不例外,我對這段感情更緊張了。
當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時候,有天和我辦公室一位二婚並且幸福的姐姐說起這件事。
她跟我說:「你看,我是離過婚的人,但我二婚嫁得比很多頭婚的人要好得多。人生有時是需要試錯的,你不去嘗試,就不可能知道真相。在你無法抉擇到底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耳朵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親自去嘗試。」
很奇怪,我和那位同事的關係一直一般,但她的這番話卻一下子進入了我的內心,於是我決定接受劉強,嘗試與他媽媽多相處。
莫名的,我竟然感覺自己躍躍欲試呢!
後來,幾乎每次相處,阿姨都保持了那種和善的水準。我也慢慢跟劉強打開心扉,讓他知道了我不安全感的來源。
我以為他會嘲笑我,但他卻一下子就接受了。他保證,當我和他媽媽產生衝突的時候,他一定第一時間護著我,然後兩頭溝通,務求讓家庭氛圍能和諧。我也才知道,他媽媽是打算如果我們處不來,她就單獨住在不遠的地方,並不強求和我們同住的。
我把這些事情跟我媽媽說的時候,她從來都不相信,總是撇撇嘴說我容易上當受騙。
我也抱著上當受騙的心,慢慢小心翼翼地接近劉強母子,內心曲折又彆扭,卻也常常有很多驚喜。
比如劉強媽媽煮的菜是真好吃,我提的意見她是真的會聽,她還真的像打扮親生女兒一樣給我買了件衣服,是我很喜歡的風格……
我和劉強的感情不斷升溫,很快,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媽對我的教育是,千萬不能未婚先孕,會掉價,會被夫家瞧不起。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在那個瞬間,我還是選擇了冒險,想著實在不行就分手,怎麼也比離婚強。
我媽知道我懷孕後,第一反應是把我大罵一頓,不管不顧我有孕在身,也不管家裡的隔音效果其實並沒有那麼好,跳著腳聲嘶力竭地要我趕緊墮胎。
「要不你一分錢彩禮都別想拿到!」嗯……她比較像惡婆婆……
因為劉強的媽媽,聽到我懷孕了,馬上喜笑顏開要給我買禮物,問我的想法是什麼,是先領證還是先擺酒,想在哪裡安胎,坐月子是她照顧還是請月嫂還是去月子中心……
她還拿出2套金飾跟我說,一套是舊的、一套是她新買的,都是給我的,從第一次見面她已經認定我是兒媳婦,所以該準備的東西她都準備了。彩禮她想跟我們家商量,九萬九取個長長久久的好意頭怎麼樣?
一切的安排都是依照我們當地的較高規格來的。比如三金變五金,一套變兩套,本地彩禮到平均水平就是九萬九的樣子。這一切,都沒有因為我懷孕而打什麼折扣。
在這樣的現實下面,我媽媽還是依然堅持她的觀點,我開始有些動搖,到底這個世界是否和我媽說的是一樣的呢?
我和劉強決定趁著肚子還沒大就先領證和擺酒,婚房和劉強媽媽在同一個小區,已經在3年前就買好了,是個小三套。
劉強和他媽媽都主動說加我的名到房產證上。雖然我知道依照新婚姻法,加了我的名字這套房子我也只可能擁有共同還貸的部分,但我依然非常感激他們的體貼。
我媽媽一直在我耳邊叫我看看清楚,不斷告訴我,一切條件都那麼好,好得不像正常人能付出的,一定要看清楚有什麼陷阱。
我被吵得不行,還真的找了婚姻諮詢師和私家偵探去調查劉強家,結果什麼陷阱都沒發現。
我更忐忑了,但肚子不能等,彩禮劃來我的帳戶後,我趕鴨子上架跟劉強領了證、擺了酒。
婚後不過2個多月,就迎來了公務員考試的國考,當時我的胎剛穩,我和劉強就雙雙趕赴考場。
不知道是否有彼此的鼓勵與支持,那次考試是我自我感覺最良好的一次。後來的結果是我倆雙雙進入了面試,成績都是所考職位的第一名呢!
算一算,面試時我大概是懷孕六七個月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錄取,但在劉強和婆婆的鼓勵下,我願意去嘗試看看。
最終,劉強成功上岸,而我因為孕期精神狀態不佳、在候考室等待過久最終發揮失常而與該職位失之交臂。但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婆婆一直說,要不是我的鼓勵與陪伴,劉強是考不上公務員的,還買了一隻金手鍊送給我,安慰我不要傷心、鼓勵我產後再戰!
在我生產的當天,劉強與婆婆商量著給我訂好了醫院的套間,就是產房加一個小會客廳那種。雖然價錢高一些,但是大家都可以有個休息的地方,也方便親朋來探望。
我在發動後,開指非常慢,凌晨3點多了還掙扎在2-3指之間,我疼得渾身是汗,根本睡不著。
劉強和我媽、婆婆都在套間裡陪我生產,當時我媽和劉強都各自縮在一個沙發上呼呼大睡了,婆婆卻因為聽到我的呻吟聲,而起床查看。
從深夜到天亮,她就不斷地給我用手掃背,扶著我在走廊一遍遍地來回走,幫我去跟值班醫生溝通,想知道怎樣才能幫我儘快開指。
期間她跟我說起之前她生劉強時的無助,所以她給我訂了最好的套間,要劉強一定陪在我的身邊,只希望我不會經歷她曾經經歷過的苦楚。
當時我想,真的我媽媽和婆婆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是婆婆更心疼我,也許世界上,真的並不只有惡婆婆呢!我大概屬於運氣超級好的!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3年多了,現在的我是一名公務員,大寶上了幼兒園,肚子裡正懷著二寶。
在這3年裡,婆婆一直沒有惡過,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讓我知道,一個獨立、堅強、陽光的母親,應該是什麼樣的。
1年多前,劉強出了一次車禍。在狀況未明的時候,我和婆婆相互攙扶著到醫院,一到急診科的外面,就看到地上都是血跡,有位工作人員正在打掃,婆婆當場腳就軟了,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之後的事情,我抱著孩子踉踉蹌蹌地跟在婆婆後面,看著她一邊大顆眼淚掉著,一邊預繳好了費用、跟醫生溝通什麼的。
有時我跟不上她的腳步,她還會回頭扶我一下,從未抱怨過我的無能與懦弱,反而一直用她顫抖的手摸著我的手背或肩膀,安慰我,也安慰她自己。
我第一次知道,哪怕面臨著恐懼與悲傷,也無法打倒的人是這個樣子的。看似柔弱的婆婆,很強大!
幸好,劉強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其實並沒有傷到要害,修養後很快就好了起來,我和婆婆才放下心。
回想起為什麼我媽媽那麼多年一直在說婆婆的壞話,其實是她自己很害怕自己會陷入那種「困獸鬥」的狀態,這也是她向她的姐妹們秀優越感的一種方式——看,哪怕我的生活有多不如意都好,至少我沒有婆媳矛盾呀!
如果她更強大一些,像我婆婆一樣,也許她就不會陷入到那些恐懼中,可以爽朗地笑,真正地活在當下,不用依靠嚇唬我來讓自己感覺好!
我想跟她說,我運氣很好,遇到了位好婆婆。而因為她的好脾氣,我發現自己的脾氣其實也並沒有很差。
我現在生活得很好,很幸福,我也特別願意帶著你一起感受這種輕鬆自在的幸福生活呀!
PS:
我也有個好婆婆,你呢?
給大家講個笑話哈,大清早一哥們的好友給他發來信息:「哥,救命啊!」 這哥們嚇一跳忙問「咋啦?」 「我昨天在女朋友家過夜回不去了,你來接我唄。」哥們一下心放到肚子裡了,並調侃「那就別回來了,還能多睡幾天。」「不行啊,哥,她老公回來了」哥們驚到。「不是封小區了嗎?」「只能進,不能出啊,我這會在小區樓下溜達呢」哥們說「找警察吧」。
您的在看是對棉花糖最好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