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定於當地時間5月11日開幕,目前各個國家館均已布展完畢,並可接受觀展。
本屆威尼斯雙年展分為軍械庫和綠城花園兩個展區,中國國家館的展場位於軍械庫展區最深處。
中國國家館的主題為「Re-睿」,
中國館策展人吳洪亮此前在採訪中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藝術本身是很開放的,我確實也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時代。各種藝術生態在中國都可以找到,倒退100年,那時候中國面臨的狀況和藝術家的狀況,至少不如今天生活得那麼踏實。」他表示,威尼斯雙年展擁有波瀾壯闊的故事,而中國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歷史也很曲折。
本屆威尼斯雙年展主題為「願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總策展人拉夫·魯戈夫(Ralph Rugoff)表示,這其實是一場「沒有主題的主題展」。而對於如何回應這樣的「主題」,中國館策展人吳洪亮此前在採訪中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參展藝術家包括陳琦、費俊、耿雪、何翔宇,「威尼斯雙年展擁有波瀾壯闊的故事,而中國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歷史也很曲折,「包括我們今天做這個展覽也遇到太多的困難,我還是充滿希望,儘量做到別讓大家太失望。」
威尼斯外景
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外景
事實上,此次中國館的主題「Re-睿」正是源於對本屆威尼斯雙年展主題的再思考。所謂「有趣的時代」放在21世紀上半葉的今天,的確是有所指的。從媒體的信息到我們的日常生活,每一個「我」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人類仿佛開始面臨所謂的「新問題」。「面對今年的主題,我最開始想到的是,過往的人類面對新的問題是怎麼做的?在找到下一步的支撐前,是什麼促使他邁出那一步?」
吳洪亮
面對已然步入的這個「有趣的時代」,中國館以「Re-睿」來回應。「Re」是西方多種語言詞彙中出現頻率較高的前綴,有「回、向後」之意,給後綴的詞彙構成一個往前回溯的動勢。中文裡的「睿」則與之讀音相似,它的意思是智慧——面對今天的新問題,回眺或許才能獲得由「Re」及「睿」的洞察。因此,吳洪亮希望通過展覽虛擬與現實世界的兩條線索,營造一段讓觀者回歸本心的路徑。展廳的空間節奏如同一幅中國畫的立體長卷,它的有趣之處在於不能一覽無餘,時而逼仄,時而豁然開朗,觀眾可以漫步其中進行體會。
陳琦《時間簡譜》,圖片:雅昌藝術網
本屆威尼斯雙年展分為軍械庫和綠城花園兩個展區,中國國家館的展場位於軍械庫展區最深處。在威尼斯曲折的巷子和錯綜的水道橋梁之間穿行很容易迷路,藝術家費俊利用手機App創作了作品《睿尋》,將威尼斯的橋與導航功能相結合,不僅可以遊戲般體會人類過往創造中「橋」的相似,更能指引觀者去往中國國家館方向。走進中國國家館後,觀者首先必須穿過一條狹長的通道,這條通道的右側是軍械庫歷史建築古老的斑駁磚牆,而左側是一個與觀者互動的,正在成長中的虛擬世界。
《睿·尋》效果圖
《睿·尋》是一個為本屆威尼斯雙年展創作的基於地理位置的應用程式作品,觀眾可以在手機上下載藝術家開發的應用程式,在威尼斯水城裡搜尋並體驗藝術家「移植」在當地橋梁上的來自中國的橋梁。《睿·尋》通過關聯形態類似的橋梁,既展現了兩個文明之間的相通性,又呈現了兩個地域之間的差異性。
《金色之名》耿雪2019 視頻截屏19/ 攝影:劉大鵬
走過歷史滄桑與未來感對望的部分,是一片開闊的小廣場,走上廣場一側圓拱形的小橋,可以站在整個展廳的制高點俯視藝術家耿雪的《金色之名》,這是一件影像裝置作品。整個影片主體在黑白世界中呈現出這位女性藝術家對生命初始與輪迴的關照。而在結尾時一艘金色的船,從黑白影像的虛空中漂來,呼應著地面上幾朵金色如「水花」、如「臍帶」的裝置,其中的影像是一個金色的人漂浮、分解、羽化……「她的特別之處除了敏感、完成度強以外,我覺得她會有一種能量,這個能量其實是我們這麼多年所忽視的——關於敘事的能量,」吳洪亮在接受「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採訪時曾這樣評價他對藝術家耿雪的看法,「很多藝術如果放在大的敘事裡面,它可以進入更強悍的一個歷史。我們在認知藝術的時候會發現,有些問題要更本真,講故事就是一個永遠不會落幕的方法,包括電影,包括舞臺的戲劇。」
《金色之名》耿雪2019 視頻截屏19/ 攝影:劉大鵬
藝術家陳琦的黑白水印木刻作品《2012生成與彌散》巨大而寫實,其靈感則來自中國傳統。觀者走近它,會感覺融入其中,身心蕩漾。
陳琦《2012生成與彌散》
藝術家何翔宇的裝置作品《我們所創造的一切都不是我們自己》將身體內部的觸覺感知外化,他用舌頭碰觸上顎,再將觸覺感受到的形狀轉譯出來做成鑄銅雕塑,數年間像日課一樣持續完成這種身體知覺的可視轉化。觀者可以坐下來,觸摸那些雕塑,達成與藝術家觸覺的共知。藝術家何翔宇對此次展覽的主題「Re-睿」,理解為一種回歸內心的景觀。關於此次的作品,目前正在製作階段中,他希望觀眾能夠在現場去觸摸、去感官自己的內心世界。
何翔宇的裝置作品《我們所創造的一切都不是我們自己》,圖片:雅昌藝術網
此時,正是觀者體會這個園林空間妙處的時候。經過拱門回到耿雪作品的小廣場,也可以折返到橋下的出口,右拐,斑駁的光影從頭頂蝕刻的曲折洞隙裡灑下,這是藝術家陳琦的空間裝置《別處》。這些光影的形態來自古書被書蟲咬噬的蟲洞,隱喻著人類文明與自然力量的衝突與和諧。走出這條光線幽暗的巷子,天光大盛,隨即進入了中國國家館的室外展場,花園的草坪上一隻淡粉色的巨大盒子,盒子內部卻是陽光穿過「蟲洞」投影出的虛靜空間,它是送給觀者的一份來自中國的禮物,可遊可居。
陳琦《別處》
吳洪亮是北京畫院副院長、齊白石紀念館館長,他在北京畫院的主要工作是20世紀美術史研究,因此,他的策展通常被認為是以中國傳統為主。但是,吳洪亮認為,無論是傳統還是當代,其實並沒有太大區別,「我做80後、90後藝術家的展覽,跟我做齊白石、李可染、做明清山水人物畫的想法和方式是完全一樣的,」吳洪亮說道。而在此次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的策展中,他對於不同的媒介進行了融合,「我並沒有在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做一個新的展覽,我覺得可能我這十年都在做一個展覽,就是通過我對中國傳統的學習,和對於今天當代藝術發展、包括我周邊當代藝術家的了解,一直在把他們進行一次有效的融合。」
中國館展覽現場
另一方面,吳洪亮在採訪中表示,中國的文明給了他很大的啟發,「包括中國人的手卷、冊頁,這些很傳統的思維創造。所以我把這樣一種理解融入了對藝術家作品的一種支撐或者表達。」值得一提的是,這次中國館展覽運用許多高科技的東西,而在吳洪亮看來,這其中蘊含了「技」與「道」的關係,「所謂的技難道不是道?比如說費俊思考他的作品時候,他的思維就是所謂的『虛擬實境』,這就是他的『筆』。就跟中國畫畫下去以後,那一筆下去,可控和不可控之間,其實不可控才是藝術的妙處。」吳洪亮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說。
何翔宇裝置作品《我們所創造的一切都不是我們自己》
「我不希望大家覺得當代藝術就是抽象,就是看不懂,」吳洪亮此前在接受「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採訪時說道,「比如這次,中國國家館所在的位置很讓人不愉悅,它在最末端。我就設置了一個方式做一種引導,讓大家可以開開心心走過來。」這似乎也呼應了總策展人對於此次雙年展的期望,即展覽在引發批判性思考的同時,應該確保「愉悅性」,「我試圖達到的展覽空間的感覺是,觀眾走進展廳,不會覺得很東方符號、很中國符號,而是覺得作品與建築物完美地融合;觀眾不會覺得我在搭一個中國的飛簷,或者園子。但是這個空間的內核邏輯——比如說中國園林的空間邏輯,是在裡面的。中國的園子不是安放身體的,沒有人會因為沒地方住才造園子,而是要用這樣的空間來提示自己、啟發自己、安放自己的心理。園林其實是個心理空間。因此,在這個展覽裡,我想把園林的這種心理空間運用起來,」吳洪亮在威尼斯接受採訪時說道。
第58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搭建方案
此次中國館的四位參展藝術家中有兩位是「80後」,年齡上相對年輕。被問到如何將風格和理念各異的藝術家作品組成一個整體,吳洪亮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第一個支撐就是回到人本身,其次是回到一個文明的共同的發言狀態,然後再回到生命。「還有,我覺得很多我們今天能得以交流的那些共同的東西,其實就是在各自的文化中,比如說威尼斯的水跟蘇州的水、威尼斯的橋和紹興的橋、我們的烏篷船和他們的船等,」吳洪亮說道,「我們總有一個生存的共同理由,那個理由是我關心的,然後這個理由用藝術家的方式闡釋之後,你會發現原來我們是可以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