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冷、噁心、高燒39.4度……在經歷了可怕的10天後，Aleacia Jenkins甚至還沒收到核酸檢測呈陽性的結果是，就已經確定自己感染了新冠病毒。
因此，當從朋友那裡聽說一家加州公司正在呼籲新冠康復患者獻血，以幫助研究人員開發抗體測試時，她毫不猶豫加入捐贈序列。「如果我的血能拯救那些年長或更脆弱的人的生命，不去獻血才是瘋了。」
▲一份用於新冠病毒抗體測試的血樣。圖據路透社
然而，當時Aleacia Jenkins並不知道這家名為Cantor BioConnect的生物科技公司，竟然將好心人捐贈的血液以不可思議的高價出售給了實驗室和測試盒製造商：價格從350美元（約合人民幣2475元）到4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8.3萬元）不等。
據美國密西根當地媒體《橋梁》雜誌5月7日報導稱，如今，無論是各國科學家們正競相開發新冠疫苗和可靠的抗體測試，還是躺在危重病房裡等待救治的新冠患者，新冠肺炎康復者含有病毒抗體的血液都有著極高的價值。面對如此大量的迫切需求，具有抗體的血液開始供不應求，也因此被研究人員稱為「液體黃金」。
與此同時，據《紐約時報》報導，不少人敏銳地嗅到了「商機」，在這場新冠疫情中，他們再次開闢了一個牟取暴利的「黑市」——倒賣新冠康復者捐贈的血液。
捐贈血液中抗體水平越高價格越高 最高標價高達5萬美金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數據，目前全球範圍內已有70種正在研發中的新冠病毒疫苗。而對於病毒學家、醫學研究人員，以及研發疫苗、治療方法和測試工具的製藥公司，器官、骨骼、血液等人體組織樣本至關重要。研究人員表示，由於缺乏含有抗體的血樣，大規模生產可靠檢測方法的進程受到了阻礙。
倫敦私人獻血中心「臨床試驗實驗室服務」的血液採集負責人凱利·薩斯福德表示：「任何正在研發的藥物、疫苗或試劑盒都需要經過試驗、測試和驗證，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要有陽性血液樣本，它們至關重要。」
意識到這是難得可以大賺一筆的機會後，一些公司開始利用血液短缺，徵集志願獻血的新冠康復患者，然後再以高價倒賣出去。而捐血者卻完全被蒙在鼓裡，他們認為捐出的血液樣本將會直接用於研發疫苗，或用於治療新冠肺炎重症患者。
據《紐約時報》獲得的文件、電子郵件和價目表顯示，總部位於美國加州的Cantor BioConnect正是幾家向實驗室和測試製造商高價出售含有新冠病毒抗體血液樣本的公司之一。售價以一毫升血液為單位，血液中的抗體水平越高，價格就越高。
早在今年3月，Cantor BioConnect的創始人大衛·康託爾就發現了這一市場缺口。3月18日，他便開始在臉書上徵集志願者，「如大家所知，抗擊新冠病毒的戰爭目前因缺乏可用試劑盒而受阻。我收到了大量尋求含新冠病毒抗體血液的求助信息，我們現在需要找到50名志願捐獻血液的新冠患者，來幫助完成這項任務。」
▲科學家們正在努力開發針對新型冠狀病毒的抗體測試，幫助結束各地的封鎖。圖據《紐約時報》
隨後，康託爾及其公司員工開始在社交媒體上聯繫新冠病毒患者，請求他們獻血，並表示公司正在與白宮新冠病毒特別工作組合作，獻血一次會提供100美元的報酬。很快，Cantor BioConnect收到了美國各地的捐贈血樣，並在幾天之內開始向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客戶運送小瓶裝的血液樣本。
從3月31日至4月22日，Cantor BioConnect以毫升為單位出售的血樣最低價格上漲了至少40%，從350美元（約合人民幣2475元）漲到了500美元（約合人民幣3537元）。除了4萬美元的血樣外，該公司還增加了售價為3000美元的血樣，並推出了1000至2000美元的新「優質血樣」。
行業人士表示，Cantor BioConnect公司的一些血液樣本在美國市場上的定價是合理的。但許多人表示，每毫升3000美元的「優質血樣」價格遠遠高於正常水平。此外，他們都認為該公司「陽轉血清盤」4萬美元的售價實在過高了，據悉，該血清盤由一名新冠患者捐獻的三份血液組成。
對此，Cantor BioConnect表示，其價格與尋找捐贈者、檢測樣本、安全成本和運輸物流等供應鏈的高成本直接相關。這一項目的總體利潤率為30%至40%，符合行業標準。而4萬美元的定價是針對極其稀有且有價值的交易樣本，並非每筆交易都如此。
Cantor BioConnect依靠一個中間商網絡出售血液樣本，這些中間商負責在各地尋找買家。康託爾拒絕透露客戶或合作夥伴，但公司的文件顯示，孟買一家大型生物技術製造商Advy Chemical是其中間人之一。這家印度公司主要生產診斷試劑盒及開發各種疾病測試所需的材料，然後通過其網絡銷售給客戶。
根據電子郵件和價目表顯示，在一天之內，這家公司出售的血液樣本價格上漲了一倍多，從每毫升350美元漲到了950美元，而「優質血樣」的價格則從每毫升3000美元漲到了5000美元。最昂貴的血樣達到了5萬美元，比Cantor BioConnect公司的血樣還要貴1萬美元。
然而，Advy Chemical公司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公司本身沒有銷售任何血樣，也沒有出售過任何Cantor BioConnect的血樣，只是幫助其他製造商聯繫可能需要的產品。當被問及如果僅僅如此，為何會大幅抬高價格時，該公司引用了嚴格的保密協議，並表示不會對「商業投機和商業細節」發表評論。
科學家不得不靠人際關係四處買血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價格，」需要購買血樣的英國測試盒製造商Mologic公司醫學主任喬·菲切特博士表示。「這些都是在『利用』人們的苦難來賺錢。」
據《紐約時報》報導，雖然倒賣新冠康復者捐贈血液的行為正在多個國家和地區發生，但在英國尤其「猖獗」，由於檢測速度慢，英國只有少量新冠病毒陽性血液樣本。
與美國私人市場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英國的血液樣本通常是由公共衛生系統以較低的成本提供給實驗室和診所。但該體系不會特意將樣品分發給實驗室和測試製造商，這讓許多實驗室不得不想其他辦法。
▲米蘭醫院，正進行的抗體測試。圖據《紐約時報》
儘管英國政府對血液樣本的採集和使用有著嚴格的規定，禁止向獻血者支付報酬，禁止第三方從衛生服務機構NHS的血液樣本中獲利。但「漏洞」依然存在，政府並沒有阻止企業通過向英國和其他地方出售在其他國家捐贈的血液來獲利，這樣的交易是合法的。
毫無疑問，這樣「合法的存在」讓人看到了大賺一筆的可能。一家名為Tissue Solutions的蘇格蘭公司對一份血液樣本的報價是925美元，讓英國的科學家和製造商感到震驚，這遠遠高於他們通常會支付給醫院50美元價格。由於血樣價格飛漲，科學家們表示，他們不得不求助於人際關係和口碑來獲取所需的血樣。
Tissue Solutions執行長麥克法蘭表示，公司並沒有從這些樣本中獲利，這違反了英國禁止第三方從NHS血液樣本獲利的禁令。她指出，價格更高是因為醫院的生物庫收取了更多的採血費用，因為採集具有傳染性的新冠患者血液樣本十分複雜。
然而，無論這些公司如何解釋，對於Aleacia Jenkins這樣計劃捐獻血液者都是無法接受的。當了解到Cantor BioConnect通過獻血者的血樣賺了多少錢後，她表示自己決不會參與其中。「在我看來，任何利用新冠疫情的企圖，都是非常可悲並且大錯特錯的。」
病危的新冠患者卻無血漿可用
與此同時，《橋梁》雜誌報導稱，對於病情危重的新冠肺炎患者，康復者提供的血漿可能挽救生命最直接的希望之一。然而，這些血漿卻無處可尋。
▲對於病情危重的新冠肺炎患者，康復者提供的血漿可能挽救生命最直接的希望之一。圖據英國《衛報》
「幾乎在每一步驟上，我們都遇到了障礙，」正在負責「全國新冠恢復期患者血漿項目」的密西根州立大學教授奈傑爾·潘尼斯博士說道。
▲美國在FDA官網上呼籲新冠康復患者捐獻血漿。截圖自FDA官網
在美國FDA的官網上，可以看到這樣一段呼籲：「如果你已經從新冠肺炎中完全恢復，你可以通過捐獻血漿來幫助患者對抗感染。因為你對抗了感染，你的血漿現在含有新冠病毒抗體。當你生病時，這些抗體為你的免疫系統提供了一種對抗病毒的方法，所以你的血漿可以用來幫助其他人抵抗疾病。」
然而即便有官方的項目以及政策支持，供體的混亂、漫長的篩選、特殊的安排和抗體的額外檢測，依然導致這些危重病人常常無法及時獲得血漿。
平日裡，醫生可以從醫院血庫中訂購一到兩個單位的血漿，並在一小時內將其解凍、準備及完成注射。然而，在新冠疫情爆發期間，找到一名新冠肺炎康復者捐贈血漿是一項艱巨的工作。醫生和患者家屬不得不到處打電話、求助於社交媒體或群發電子郵件，不顧一切地尋找捐贈者。
「這可能需要5天或更長時間，但一個靠呼吸機呼吸的病人卻沒有五天時間可以等。」舒克裡·戴維醫生說道。
除了獻血的常規標準之外，恢復期血漿獻血者還必須符合嚴苛的條件，比如已確診感染新冠病毒，並且在幾周內無症狀，已完全康復。這使得大量希望獻血的人被拒之門外，比如那些在醫生建議下在家自愈的輕微感染症狀者，因為他們從未接受過檢測。
美國紅十字會密西根地區發言人託德·庫爾曼稱，在已收到的捐獻申請中，只有一小部分申請者符合資格。通常，工作人員需要長達7天的時間來審查申請，並與捐贈者取得聯繫。他說：「這比我們預想的要花更多的時間。」
直到上周，美國紅十字會才改變了政策，開始對那些認為自己感染了新冠病毒但從未接受過檢測的獻血者血漿進行檢測。庫爾曼認為，這應該會幫助打破一部分僵局。
紅星新聞記者 王雅林 徐緩
編輯 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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