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無章
「抑鬱」
活
著
多
好
文/鰻鯨
瞎說,胡說,亂說
一個| 努力 | 有趣 | 讓人驚喜 |的雜亂無章
我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
最近我總是冒冷汗 手抖 偶爾失眠 食欲不振 半夜被噩夢驚醒。
我夢到2006年爺爺去世那晚八點多,我跟哥哥姐姐堂妹幾個小孩在家裡接到爺爺那邊來的電話,母親說:「爺爺要走了,快來見他最後一面,門不必鎖了,快來。」我們去到那邊的病房時,其實他已經走了,骨瘦如柴,臉色發黃,大人們還是讓我們大聲喊爺爺,跟他說說話,讓他知道我們是陪在他身邊的,甚至還有可能把他喊回來,我知道根本無濟於事。隨之便是滿屋的哀嚎,平時看似堅毅的大人們一下子成了痛哭流涕的小孩,而那時候還是小屁孩的我卻反之演了大人的角色,悉心安慰比我還小的妹妹們。反射弧比較長的我通常在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因為我根本就不能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壞情緒整整持續了兩年。
我夢到小學時母親到市裡的大醫院動手術,父親去照顧她。我們三兄妹每天放學都會去學校門口的小攤擋買盒飯,同學問我怎麼老是吃這個,多不健康啊,你媽媽呢?我跟她說,我爸媽去旅遊了。不是我不想說實話,只是母親從小都教我,不好的事情不要告訴外人,長大後我把它理解為不要把負面情緒帶給別人,只分享開心事。這個觀念對我影響持久深遠,我懷疑它會影響我一輩子。
我夢見高中在市裡一學校讀書,有一次父親疑似在醫院查出了重病,「疑似」是因為父母並沒有告訴我們實情,怕影響我們的學習。福爾摩斯·鰻鯨在通話裡察覺到母親的異樣,當天傍晚就收拾東西回家了,一個多鐘的車程,公交車的最後一排,伴隨著五月天《諾亞方舟》的連番轟炸哭成傻逼。我還記得那天是2012年12月20日,「世界末日」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我看了一整晚月亮,給所有人發了告別簡訊。
我夢到姐姐在高考前出了意外差點不能赴考。也夢見小學開始從來不在人前哭的自己在大學某一天病到只能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時候在電話裡聽到家人的聲音突然嚎啕大哭,把父母嚇得夠嗆的場景。
我在反反覆覆關於生死輪迴的夢裡驚醒,入睡,再驚醒。
我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
白天過了上課時間仍攤在床上不願意動彈,盯著頭頂斜上方飛速轉動的舊風扇,聽著它吱吱啞啞的聲響,一分鐘,像一個世紀。
我完全忘記自己是怎麼從床上飄到課室的,只記得自己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趴在課桌上,軟綿綿,像是被人肢解了骨架,又像是被抽空氣的氫氣球。
我有氣無力的從包裡掏出手機,發信息給熟識的朋友: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一個人儘快的開心,振作起來?我明知問他們是不會得到任何能實際幫到忙的回答,自己最了解自己還解決不了的狀況怎麼奢求許久沒見面的高中老友來幫你解答?不過我還是問了。男生告訴我去旅行,養只寵物。女生告訴我吃吃糖,看看電影,睡個好覺。我沒有回覆。我想他們大概都以為我只是說著玩。
我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
我用自己都聽不清楚的音量有氣無力的應付與我對話的人。我直接忽略朋友閒來無事的寒暄。我拒絕跟任何認識的人有眼神的交接。反射弧長的人在大事突發的時候是很難有什麼反應的,反而是過了很久之後某件細微的小事讓你一瞬間崩盤:遲到了找不著襪子,等不到公交車,找不到鑰匙,回宿舍走錯樓層,一手拿紙一手拿錢 把錢丟到垃圾桶 把紙放到錢包裡。每一件小事都能把我引爆,不過爆炸的方式只會涉及自己,不會傷害他人。
徵兆起源於幾天前我第一次為雜亂無章排版那天下午接到的一個電話。是我媽打來的,當我滿心歡喜想跟她分享我找到一件感興趣想去踏踏實實把它做好的喜悅時,她告訴我哥哥的磁共振報告出來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我媽說過的,不好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所以每次即便上一秒就在宿舍外走廊接到什麼晴天霹靂的消息,下一秒推開宿舍門對著室友又要開始玩笑照開。不開心的時候卻總要逆情緒而行上朋友圈發一堆美食、遊玩的照片來掩蓋。直到朋友問:「你最近生活過得挺滋潤的呀?」才體會到自己扇自己巴掌的感覺有多爽。
鄧麗欣的《活到美麗》我不知道你們聽過沒,裡面有一段這樣唱:他本似陽光,如今這形狀,我只想到無常,令我心寒。他這個情況,仍瀟灑跟我講,已得到過快樂,未算失望。
說這些沒有絲毫要跟你闡述或者抱怨我人生有多不幸的意思。幸或不幸,不是這樣來衡量的。
只是生死確是我認為最不能被超越的東西,這違背了我小時候的原則。小學跟同學講過自己「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一點不怕死,而高二宿舍臥談會我亦曾講過在經歷這麼多之後認為自己可以看淡生死。我想我所講的是,對自己來說,死亡這件事本身不可怕,我總認為那是一瞬間的事,你死後,就沒感覺了,我不信教,我也不相信死後有天堂地獄,我只相信那一把入土的灰。我怕的是,死前對家人的愧疚,給他們帶來的煩擾以及傷痛。反之也怕自己是承受痛苦的那一方。
臺灣電影《父後七日》裡女兒阿梅為父親操辦葬禮,荒誕的鄉下喪葬習俗使整個葬禮笑多過淚,葬禮幾乎未曾哭過的她卻在幾個月後某次在香港機場過境時猛地想起自己的父親,眼淚決堤。有一段臺詞這樣描寫的:「我經常忘記,於是,它又經常不知不覺的變得很重,直到父後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飛往東京的班機上,看著空服員推著免稅菸酒走過,下意識提醒自己,回到臺灣,入境前,記得給你買一條黃長壽。」
在乎的人逝去後,最痛苦的不是那「父後七日」,而是往後無數個驟然想起的日子。死本身不可怕,有牽掛,才可怕。
看著身邊的朋友因為一丁點小事就跟男女朋友吵翻天,分手複合再分手再複合,每次都要哭個肝腸寸斷,徹夜買醉,甚至動了自殺的念頭。活著的人仗著自己有大把時間和未來就可以隨意揮霍,不必珍惜,可以為喜歡的人動不動就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以完全不顧家人朋友的感受,好像不這樣棄生死於不顧就完全表現不出戀愛過的盪氣迴腸。他們大概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一輩子求個身體健康都難比登天,他們大概也沒想過,有些人不敢病不敢痛,正因為害怕成為家人的負擔。
中國人就是如此,家庭觀念太重,明明一個家庭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我們非要把它變成一個生命共同體。你快樂所以我快樂,你痛苦所以我痛苦。我不知道這算傳統美德,還是道德障礙。
我同意,人做事不能總是以身邊人的感受為基準。可我認為生死不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倘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需要你,你在放棄生命之前就應該為這個人再三思量。
我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儘管我並不知道抑鬱症如何定義。我想我也許不是得了抑鬱症,也許我是得了一種「以為讓自己不好過就可以替在意的人分擔掉一半苦難」的病,也許那還是一種「以為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一點就可以讓魔鬼同情並且打道回府」的病。
我只是希望能跟你們一起好好活著。活著,就好。
我在英語口語考試給出的題目「What is the important thing in life?」後面寫道:Being alive。
活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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鰻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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