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是南宋傑出的愛國詞人,也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稼軒性格直爽,為人磊落,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奔騰姿肆、慷慨悲歌。但辛棄疾在創作過程也非常注意意境的設計、色彩的渲染,以及感情的變換,從而使其作品可以收放自如。
稼軒一生作品眾多,題材多樣,風格也絕不限於豪放。比如他的《清平樂》中的名句,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充滿了濃厚的生活氣息;《西江月》裡也有,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更描繪了優美的田園風景。下面介紹辛棄疾的一首詞,並竹尋泉,和雲種樹,最後10字更顯恬靜閒適。
念奴嬌·賦雨巖
南宋:辛棄疾
近來何處有吾愁,何處還知吾樂。一點悽涼千古意,獨倚西風寥郭。並竹尋泉,和雲種樹,喚做真閒客,此心閒處,不應長藉邱壑。
休說往事皆非,而今雲是,且把清尊酌。醉裡不知誰是我,非月非雲非鶴。露冷風高,松梢桂子,醉了還醒卻。北窗高臥,莫教啼鳥驚著。
這首詞創作於辛棄疾罷官期間,當時詞人隱居於其帶湖莊園,閒暇時經常與朋友往來。他有一次與著名詞人朱敦儒一起外出賞遊,他們來到江西永豐一處叫博山的地方,這裡不僅青山巍峨、溪水潺潺,山中還有一座古寺,周圍環繞著蒼松古柏。
朱敦儒心情舒暢,率先賦詞,辛棄疾隨後也用其韻和了一首。雨巖就在博山中,這首詞抒發了詞人在投閒置散的生活中的寂寞和痛苦心情。
上片就直抒胸臆,詞人雖然閒居在家,卻一直牽掛著時局。動蕩的年代,哪裡會有安居樂業的生活,即使隱居山林,也無法心安。
詞人心緒滿懷,經常面帶愁容,即使偶爾露出笑臉,也是內心苦悶。他懷著一點永恆的悽涼況味,於秋風蕭索之時,在這廣闊無垠的空間中悄然獨立。
詞人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感到無人可訴,一種孤獨感總是縈繞心頭,所以詞人說自己已經變得既失去了憂愁,又失去了歡樂。
稼軒只好強打精神,在竹林中尋覓泉水,在雲霧裡種植樹木,這樣的生活可以說是真正的閒人了。可是詞人又感到,這顆閒適之心,不該長久地呆在峰谷之中,他多麼渴望可以再次身披戎裝、金戈鐵馬地衝殺在敵陣之中。
可是世間很多事情總是無法挽回,也不能一直如人所願。稼軒見多識廣,自然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下片便開始抒寫內心情感,詞人好像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誡後人,別去拿今是昨非的話語來自我安慰,還是舉起酒杯,盡情痛飲吧!
醉了就不知道我是誰、誰是我了,不是明月、也不是白雲、更不是飛鶴。這是一種自我麻醉,也是一種極其無奈的惆悵之情。
詞人沉思良久,忽然感到松樹梢頭滴下了冰涼的露水,桂樹也被山風吹得呼呼作響,稼軒又從醉鄉中清醒過來。
不過辛棄疾似乎還是有點不勝酒力,他踉踉蹌蹌地站立不穩,於是乾脆回到北窗下的床上,重新蒙頭大睡,還不忘了囑咐家人,別讓清晨鳥兒的啼叫聲,將我從溫柔的夢鄉中驚醒。
太古時代,百姓們皆恬靜閒適,故隱逸之士自稱羲皇上人。晉代的陶淵明經常在仲夏時,於北窗下靜臥,遇涼風暫至,還自謂是羲皇上人。詞人化用這個典故,以此比喻自己的生活無憂無慮、閒適恬淡。
辛棄疾的這首念奴嬌樸實易懂,情感真摯。作者先闡述自己對閒居生活的理解,然後抒發心中的無限感慨,最後10個字,更顯恬靜閒適。稼軒性格率直,但言語之間卻絲毫不顯淺露,反而非常值得回味。
作為曾經叱吒風雲的風流人物,辛棄疾更願意戰死沙場,而不是苟且地享受生活。詞人不甘心並竹尋泉、和雲種樹的悠閒生活,又不得已以酒澆愁,甚至希望大醉不醒,其實正反映出其內心的極度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