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出現了一場名為「大地藝術」的藝術運動。
藝術家用自然景觀和自然材料創作,把藝術與自然結合起來。當然,他們並不是故意改變自然景觀,而是用自然的原貌來裝飾它,以喚起人們對自然的關注、接近和討論大自然。
巖石、土地、沙漠藝術家們用簡單的材料創作出了令人驚嘆的作品。然而,每次提到大地藝術,我總是首先想到梯田。
梯田是我們前輩的智慧,也是我們人類改造地表形態最神奇的方式之一。史前最早的時候,人們想種莊稼,但發現土地不夠,只能在山坡上挖平地。
秦漢時期,水稻大面積種植,需要大面積的池塘。而人口密集的東南省份卻多丘陵而少平原,為了解決糧食問題,農民們修建了梯田。利用堤防涵養水源,可以在丘陵地區大面積種植水稻,解決了當地的糧食問題。
代代相傳,如今的梯田更像是一道獨特的自然景觀。數萬英畝壯觀的梯田分布在山脊和溝壑中。由於種植植物的不同,整個梯田從春季到冬季都呈現出色彩鮮豔、錯落有致、線條優美的特點。更準確來說,它近乎一種規劃於大地之上的「雕刻畫」。
中國最著名的梯田要數雲南哈尼梯田。坐落於彩雲之南、紅河以南的哈尼萬畝梯田被譽為「中國風度、世界奇蹟、人間仙境」。
2013年6月,在第37屆世界遺產大會上,哈尼梯田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哈尼梯田覆蓋元陽、紅河、金平、綠春等縣,總面積約100萬畝。僅元陽縣就有17萬畝梯田,是哈尼梯田的核心區。
曾有人說:「如果你是一個旅友,你不到元陽,元陽會替你感到難過;如果你是一個拍友,你不到元陽,上帝也會替你感到難過!」 極言元陽之美。
元陽梯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300多年前的唐朝,當時先民們用勤勞和智慧在山上挖出大大小小的梯田,灌溉泉水,世代耕種。
這些梯田大的有幾畝之大、小的不過一米見方,通常,山坡上的梯田總面積可達數千畝之多。隨著季節的變化,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一隻接一隻地揮舞著大地的藝術畫作,令人驚嘆。
元陽梯田有三大核心景區:多依樹、壩達、老虎嘴。最具代表性和壯觀的是老虎嘴梯田。乍一眼看上去,你只能聯想到無邊無垠這樣的詞彙。在寂靜的群山映襯下,附近的梯田一望無際,如潮似海。你很難相信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仙境此刻就在你面前。
這麼美的梯田,為什麼會叫老虎嘴這樣一個有點怪的名字呢?那是因為露臺附近的懸崖上有一塊突出的石頭,石頭的形狀像老虎的嘴,所以這塊巖石和巖石下面的一大片梯田,便都叫做了老虎嘴。老虎嘴周圍的梯田分布在深谷之間,坡度相對較陡。3000多畝梯田形狀各異,足以讓人發揮無窮的想像力。
站在高處遠遠望上去,梯田的色彩、線條、光影非常豐富。一條條支離破碎的曲線深深地刻畫在山坡上,形成了一幅凌亂卻獨具美感的景象。
梯田反射著明亮的天光,散發出尖銳的光暈。就像一面鏡子碎了,整個天空都碎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又像一片虛無的海洋,泛起層層波濤。
選擇一處細節來看,梯田的立體感很強。又長又薄的梯田,像極了巨人登天而上的臺階。三兩棵綠樹傲然矗立在梯田中間,就像英勇的衛兵守衛著農民的心血。
山風輕輕地撫摸著你的臉,慢慢地你忘記了時間。只覺得自己置身於江南水墨的柔美長卷中,成為風景的一部分。心下隱隱有些感動,醉心於大千世界。這地方真漂亮。幸運的是,我遇見了你。
天色晚了,太陽就要落山了。老虎嘴梯田的美麗被激發到極致。焦慮的雲朵在很大程度上遮住了太陽,僅剩的部分卻仍然不管不顧地衝破雲層、衝破霧靄,投向下界。每一道餘光都像一把劍,就像一道來自天空的佛光。
這金光投射在梯田的水中,折射出萬道光芒,仿佛梯田也染上了幾分聖潔的意味。田野,懸崖,村莊,樹木,都在這金色的燈光下。梯田一個接一個,像黃金一樣迷人。它們覆蓋山谷,吸引人們去探險。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金色的燈光。人們無法睜開眼睛,也無法判斷這是否是當下的現實。
隨著夕陽的餘暉逐漸散去,梯田的顏色不斷變化。在最後一秒,它仍然是濃鬱的金色,下一瞬便淡了幾分,就像是光線融化在了水裡。慢慢地,金色更淡了,也更溫柔了,不過還是一樣的驚豔。夜,終究是要來了。
等到夕陽完全落下,老虎嘴梯田把自己的美也藏了起來。還剩一些水面,固執地挽留著最後一絲光芒。
1993年,法國報紙將老虎嘴梯田定義為世界上新發現的7處文化景觀之一。1995年,法國人類學家歐也納博士參觀了元陽老虎嘴梯田。面對美麗的梯田,博士非常激動,稱讚:「哈尼的梯田是真正的大地藝術,真正的大地雕塑,哈尼是真正的大地藝術家!」
老虎嘴梯田這幅錦繡畫卷,不僅是大地的禮物、是人們的勞作,更是人類之於大地之上的,真正的大地藝術。如果沒有看過,此生定是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