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GAY在北漂 :中國的同志太現實
01
梅良玉,是一位擁有「典型西方樣貌」的希臘人,山峰般挺拔的鼻梁、草原般茂盛的絡腮鬍和懸崖般高聳的眉骨。他的眉宇間有著和中國西北少數民族同款的硬朗,他曾開玩笑說,「因為中文太好,經常被當作新疆人。」
第一次和梅良玉見面是在四年前,那時我剛來北京不久,他則早早地在2008年就到了北京。他這個外國人,也因此成為了我在北京的東道主,邀請我喝酒聊天。
這次再見面他已經三十歲,穿著一件遮肉的美式寬鬆半袖,從遠處緩緩走來,沒有了之前對身材的嚴格要求,現在的他有些發福,但腳步卻愈發沉穩了。
見面的第一聲招呼是「好久不見」,保持著他高水準的亢奮情緒,但舉止卻和以前全然不同,少了婀娜的「零」氣,似乎已經脫胎成一個更沉穩的男人模樣。原來「三十而立」這個詞是沒有國界的,哪個國家的人都逃脫不了歲月的磨礪。
02
梅良玉來北京的第二年,希臘爆發主權債務危機,整個希臘經濟形勢急轉直下。當時希臘政府決定實行財政緊縮政策:削減政府開支、壓縮勞動力成本、延遲退休年齡、降低福利等等。[1]
失業人數在遞增,有的人在勞動局大樓內排隊領福利金,有的人則在街頭撿拾垃圾。人們的生活條件十分窘迫。[2]
雖然「麵包」沒有了,梅良玉仍然相信愛情的純粹,他說,「在經濟危機時期,大家沒錢,感情很容易出現問題。但是,即使在這樣的情況,還有人願意相信愛情的美好,這就是西方的浪漫主義。」
梅良玉也是一個浪漫的人,這源於他的原生家庭。
梅良玉是在一段良好的家庭關係中長大的,家庭不富裕但也不窮困。父母每周末都會帶著他和姐姐去周邊遊玩,或是有時間也會去更遠的地方進行短期度假。梅良玉說,在他的潛意識裡,對感情有種幸福圓滿的幻想,所以他在找尋愛情的時候會抱著理想主義的態度。
這次再見面,梅良玉已經從一名純粹的外籍僱員變成了一位北大準碩士。工作多年後再讀研,是受到爸媽的鼓勵,說趁現在還能供得起他就趕快繼續學習。
作為歐洲文明搖籃的希臘,希臘人對文化都有敬畏之心。對古文化有興趣的梅良玉選擇了古文字專業,最後因為導師的原因,被調劑到了古漢語專業。
「古漢語專業」就意味著,一個從7000多公裡外飛過來的「老外」,現在可以在中國,教中國人說中國的古語。本應該去年畢業的梅良玉,卻一直拖著畢業論文沒交,他倒也坦率,「除了不喜歡寫東西外,去年和男友分手也讓我無心寫論文。」
因為,喚起梅良玉愛意的男友,又親手碾滅了他的火光。
03
梅良玉單身多年,因為一直難尋戀愛的感覺。
小狄(化名)是唯一讓他有戀愛感覺的男生,「那時他剛從英國留學回來,辦事很西式,臉上一直帶著笑容,給我的感覺就是『陽光』。」
他們第一天在軟體認識後,就聊了整整4個小時的電話,「溝通非常順暢,有很多話題,想法有趣,懂得還比我多,讓我對他的好感不斷加深。」
網絡雖好,但不真實。
視頻可以真實地呈現一個人的樣子,但是在面對鏡頭時,人們總會不自覺地謹言慎行,和實際情況判若兩人。見了面,梅良玉評價,他不是很爺們,帶著零氣。(這個老外真的不夠多元誒
但這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流,上午聊到的美劇梗,下午就能融入到他們的對話裡,而且彼此都笑得很開心。梅良玉形容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從早上笑到晚上」的。
有人說,成年人的「喜歡」很難再單純,不再會因為「你僅僅是你」而喜歡你。人們會把你的財富、你的地位放在桌上來權衡。兩個人在天秤兩端加的籌碼相同了,才更容易走到一起。
顯然「實用主義」和「浪漫主義」是背道而馳的。
以為收穫浪漫愛情的梅良玉,最後還是被生活狠狠地擺了一道,小狄就像是夕陽的餘暉,驚豔之後留下的便是黑暗。
04
從英國留學回來的小狄,在父母的推薦下來到南方工作。原本是拒絕異地戀的梅良玉,也在小狄的一再堅持下,選擇依靠網絡來維繫這段戀愛。
沒想到,生活習慣和文化都能互相了解的兩個人,最後敗給了現實。
異地戀期間,小狄有了喜歡的人,並向梅良玉提出分手。梅良玉說,「理由很直接,他直接告訴我因為那個人可以給他資源和幫助。」
畫面有一些喜感,因為小狄正用著西方的「直白」講述著中式關係的「複雜」。
不到一年,小狄和梅良玉的一個共同好友來京,兩人再次碰面。梅良玉說,「再見到他的時候,他低著頭,一言不發。我還記得他剛回國時讓人眼前一亮的樣子,現在已泯然眾人。」
人的氣質是會變的,他做過的每一件事,思考過的每一個問題,期待過的每一種未來,都能塑造一個嶄新的人。
現在的梅良玉已經不再出現於小狄的微信列表裡,但是作為「陌生人」,梅良玉仍能看到他最近的10張照片。他看到小狄在朋友圈開男朋友車的樣子,不禁又想起小狄曾騎著摩託車從三裡屯跑去四惠,只為見他一面。
被問及「身邊的中西同志情侶都在一起多久了」的時候,他想了想,說,「我身邊沒有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的中西情侶。中國同志面對生活略顯疲態,感覺很容易因為一些誘惑而和來自外國的伴侶分開,還抽離得很果斷。」就像他的小狄一樣,從氣質非凡的「海歸」,變成了泯然眾人的「普通男生」。
生活從來不會對任何一個人下手,但好像誰也沒能免俗地逃走。
從希臘而來的梅良玉,似乎也向生活低了頭。曾經立志瘦30斤的他,現在心安理得地一邊喝著肥宅快樂水,一邊將中文劇本翻譯成希臘文,還告訴我,整個翻譯工程結束,有多麼不菲的酬勞。
05
「你對未來的感情有什麼期待嗎?」我問梅良玉。
「嗯……我比較重感情,陷得太深了,所以現在對待愛情有點佛系。下一次戀愛可能要在幾年之後吧。」
曾經深信「塔羅牌」和「土耳其咖啡杯」玄學的梅良玉,最近開始迷戀中國的紫微鬥數。他算了生辰八字,說自己的感情註定不會太順利,但是事業和財運卻順風順水。
戰場的得意,成了他的情場失意的安慰劑。
梅良玉說戀愛太現實。但人生難免算計,只不過有的人把彼此放在天秤的兩端比較,有的人把「理想」和「現實」放在天秤的兩端比較;或者像梅良玉自己一樣,把「事業」和「愛情」放在天秤的兩端比較。
人們總是在得到和失去之間比對,想求得一個生活的最大值。
參考資料
[1]『希臘給國民發錢,「債主」為何不痛斥』2017.11.新京報
[2]『悲情希臘』2012.05.新京報
本文為淡藍原創並授權轉載,上Blued小藍倡導健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