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自己來說,一直有一個壞習慣。每次我遇到不如意的事情,看到別人在那裡光芒萬丈的侃侃而談,我就格外感到壓力。我也不是孔子這樣的聖人,難免會有嫉妒。這時便一邊在心裡鄙視這樣的自己,一邊又在「懷故傷今」。
想著如果當時我怎樣,接著腦海中駕輕就熟般勾畫出一道成功人士的藍圖。陶醉了幾分鐘後,人家領完獎下臺去了,掌聲一直追隨在他身後直到他坐下。我依然默默無聞的坐在座位上。
我的遺憾想必是從我小學就開始了,記得我最光輝的時候是在小學運動會50米障礙跑上得到第一名。拿到獎狀,我把它緊緊攥在手心裡,一路衝刺跑回家中。回家攤開獎狀一看,儘是皺巴巴的紋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張廢紙。從那以後,我媽逢人便說她兒子跑步厲害的喲。
那時我常以短跑冠軍自居,並一直把它作為我的發展方向。在運動會之後,老師發現了我的天賦,推薦我去參加市裡的運動會。
參加運動會之前需要經過一個月的集訓,每天早上6點就要報導。對一直習慣於7點半到校的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於是每天早上哭著起床,帶著滿腦子的怨氣,拖著未睡醒身體上學成為我一個月的常態。
就在我度過這暗無天日的一個月後,一天早上,老師跟我們說,名額不夠了。大家就一起跑一下,我們取前20名。然後就跟抓小雞似的把我們一個個抓到起跑線上。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信號槍就響了。於是起跑慢了別人一步,當我想加速的時候,腳被後面的人踩了一下,接下來我們就跟多米諾骨牌似的一連帶倒了好幾個人。
記得那時的地還是水泥地,我的膝蓋被摩擦的生疼,但我沒有去管。我只記得一句話:你們可以回去了。後來拖著傷腿回了家,爸媽問起,我就說我摔倒了。回到房中掀起褲腳一看,膝蓋表面的皮被撕開,可以清晰的看到肌肉纖維,血液從縫隙中滲透出來。
等到上藥時我才感到直鑽心底的疼,我沒有說一句話,眼淚全落在傷口處。
我的跑步之夢還未起飛就這樣夭折了。
直到小學畢業,一切平平淡淡,我曾設想的跑步之路也隨童年大門的關閉與我斷絕了聯繫。
等到初中,我學會了用QQ。只是望著一片空白的好友欄,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東西的有趣之處。當然,在第一個好友出現後,這種情況出現了改觀。
那是我的同桌,一個很普通的女生。剛開始因為我倆都不太愛說話,所以氣氛有些尷尬。偶然的一次機會,她了解到我有QQ,便加了我的好友。畢竟是第一次在網絡上與人聊天,我十分驚奇於這種方式並且沉迷其中。
每天晚上與她聊天,成了我枯燥學習之餘的保留節目。聊熟了以後,我知道她也不像表面上那麼冷漠,於是便更加放開了。
一次談到喜歡的偶像,她說喜歡周杰倫,對我滔滔不絕的歷數他的成名歌曲,像是將深藏多年的寶藏分享給我。她的眼裡閃著光,期待的看著我,問我喜不喜歡周杰倫。
然而那時我並不關注娛樂,也從未聽過歌,周杰倫是誰我都不知道。她的眼睛一直望著我,目光仿佛射入我的內心深處。我被她望的發虛,只好隨意搪塞一個名字給她。
我說:我最喜歡周星馳。在搜遍我為數不多的娛樂圈知識後,我只找到這個名字。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我說:不可能。
隨後便是一陣追問,為什麼我喜歡他。我當然是跟她打起了太極,最後落下一句:信不信隨你。
她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現實後,打了我一拳作為我不好好回答的懲罰,就回過頭不理我了。對於捉弄她這一事,我從來都樂此不疲,因此也常常被她打。在我看來,這只是很尋常的朋友間的玩鬧而已。但在外人眼裡卻是另一幅畫面。大概是學習生活枯燥無味,總想找些新鮮事調劑一下,於是乎,與別人格格不入的我們便成了調劑的對象。
有一天我與她聊天,旁邊竄出一個男生,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頓時慌張起來,一種被污衊的感覺從心底滋生,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好像犯罪的罪犯一般不安的低下頭,等著她的審判。
但那一次,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她直接站了起來,眼神犀利的望著那個男生說道:你瞎說什麼!
聽到這話,男生便訕訕笑著走了。
她坐下來,望了我一眼,便轉過頭去不理我了。我與她之間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尷尬縈繞在我身邊。那一天我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分明是男生的話語激怒了她,我卻一直為此自責。或許是她擁有面對質疑的勇氣,而我卻選擇了退縮的緣故吧。
儘管身當事人的我們並沒有感到違和,但還是有人將情況上報給了老師。老師以上課講話為由將我們的座位調開,父母也得知這一消息,把我玩手機的時間收回。
當「早戀」,「曖昧」這些我從未聽過的字眼砸在我心上時,我第一次知道,與女生走的太近也是一種過失。
於是我刪了她的QQ,再沒有和她講過一句話。
再後來,中考一過。我去了一個省重點,而她去了一個市重點。之後再沒有聽到她的任何消息。
我想,我應該感謝老師,如果沒有他,我也許和她一樣,只能去一個市重點。
沒有她的日子裡,我喜歡上聽周杰倫的歌,直到現在,我的朋友也都知道我喜歡聽周杰倫的歌。唯獨在她的記憶裡,我還是那個喜歡周星馳的少年。
高中三年裡,與我坐同桌的女生很多,但像她那樣能與我敞開心扉交談的,我再也沒有碰到過。
在高中三年的白紙上隨便塗畫幾筆,算做我來過的痕跡,我的高中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留下的除了高考這個遺憾,只有桌子上畢業時我寫的一首北島的詩:那年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也許我們是時候接受自己的人生不那麼有趣的設定了。18歲的我這麼想著。
前些日子看了新海誠的<秒速五釐米>,結尾的歌令我印象深刻。歌名叫「one more time,one more chance」。
我聽著歌,想著那些過往。陽光透過窗戶流淌進來,覆蓋在我的身上。我伸出手去,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手裡卻空空如也。在青春的時光裡,我抓住過很多東西,但最後都消失了。只有手心裡的餘溫還時刻提醒著我,它們曾存在過。
而那些高考之後更加複雜的人生,那些擺在我面前無數的可能,那些我無法擁有的「one more c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