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補天,中國上古神話傳說之一。
關於這個故事的版本也很多,一般的理解,遠古時代出現了天塌地陷的災難性事件,女媧煉五色石補好了天,拯救了人類。
所以,以「女媧補天」為關鍵詞搜搜圖片,基本上都是舉著石頭補天空的這種畫風。
有單臂的。
女媧補天單臂版(圖源網絡)
有雙臂的。
女媧補天雙臂版(圖源網絡)
有拿著工具的。
女媧補天工具版(圖源網絡)
也有美人魚版的。
女媧補天美人魚版(圖源網絡)
還有,呃,把自己P成女媧的。
女媧補天P圖版(圖源網絡)
好吧。
顯然,按照這個畫風,這個故事是難以讓人理解的。即使是在古代「蓋天說」框架下,也難以解釋為什麼天會塌,為什麼天會漏一個洞。
那麼,女媧補天,究竟補的是什麼呢?
(一)
實際上,要想搞清楚這個神話故事的內涵,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搞清楚「天」這個字的含義就行了。
「天」這個字,有很多含義。第一個含義,就是天空,至高無上的穹頂。前面所有的「女媧補天」故事,全部都是以這個含義來解讀的。
也有從這個含義引申開來,認為女媧補天的內涵就是蓋房子,是華夏先民燒瓦覆蓋房頂防漏雨的故事,反映的是女媧發明瓦的事跡。
好吧,這種意思敢寫出來,也是一種勇氣。
「天」字很重要(圖源網絡)
言歸正傳。實際上,「天」字還有其他的含義,比如說「天」字的第二個含義,是指一晝夜24小時的時間,或者指代天數。我們平時說的今天,明天,第3天,元旦放假3天,加班幹了3天3夜,就是這個含義。
那麼,女媧補天裡面的「天」,會不會是日子或天數的意思呢?
我們認為很可能是。也就是說,因為算日子沒算明白,所以要補。
大家想想,你加了6天班,卻只給你發了5天的加班費,要不要補呢?
當然,上古先民不會無聊到數加班的日子,他們感興趣的,其實還是我們之前反覆說過的,是曆法。算日子的目的,還是為了確定曆法。
記得以前國外拍過一個好萊塢大片,叫做《猩球崛起》。在那個電影裡,猩猩因為藥物的刺激變得聰明了,自己建了一個小型部落,它們的首領和老鐵聊天的時候說:距離它們上次逃離收養所已經過去了10個秋冬,10個秋冬啊,不知道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看看,一群猩猩都要搞清楚時間和曆法,別說人類了。
猩球崛起(圖源網絡)
實際上,上古先民為了適應農耕的需要,一定要搞清楚時間和曆法。而其中最簡單的曆法,就是搞清楚一天和一年的關係。前者是一種周期規律,後者也是一種周期規律,而且這兩種周期規律與人類的生產生活關係最為密切。
猩猩是怎麼數出10個秋冬的我不知道,電影也沒有說,反正看樹葉是不是變黃,或者看樹葉是不是落下都可以,但顯然都不精準。
但是,中國古人是怎麼研究曆法的卻很清楚,就是看晷儀的影子,也就是夸父逐日的那個日影。
怎麼看呢?每天固定時間觀察同一根垂直於地面的竿的影子,當這個影子從最短變為最長,再變為最短的時候,就是一年。
那麼,這個一年,有多少天呢?
一年周期律(圖源網絡)
(二)
我們現在都知道,一年有365天。
但這其實也是不準確的說法,準確一點是說法是:365天多,不到366天。
但這種說法其實還可以繼續精準,精準到一年為:365.24219天。
沒錯,這就是小數點保留5位數的時候,太陽回歸年的時間長度。
但是我們生活中,誰也不會拿365.24219天這個時間點來制訂曆法。大家都會取整,取365天。所以,在陽曆1月1日零時,在農曆大年三十24時,就是跨年的時間點。
同樣的道理,遠古先民也會取整。
只不過,他們取整的方式,不是從365.24219天取整到365天,而是直接取整到360天。
為什麼會取整到360天呢?這裡面的原因,除了觀測精度的問題之外,除了湊10這個大整數之外,可能還有月相的原因。如果以月亮的朔望月周期性變化作為一個月的話,一個周期平均為29.53天,取整為30天,也就是一個月約為30天。
想想看,一個月30天,一年12個月,一年360天,既考慮了太陽周期規律,也考慮了月亮周期規律,多麼完美的契合啊,多麼完美的曆法啊。按照這個曆法安排生產生活,簡單大氣,還很好記。
所以,最開始的遠古先民,很可能會採取這樣的取整策略,來設計和安排他們的曆法。
一年與一天的關係(圖源網絡)
其實,這種取整曆法的歷史遺蹟,至今仍然存在。例如,現在的幾何課,一個圓為360度,就是這種取整策略的遺蹟。順便提一句,網上有人說一個圓為360度,是古蘇美爾人和古巴比倫人發明出來60進位計算而成,還有什麼神奇的3、6、9和考慮計算方便,這些都純屬瞎扯。一個圓360度,來源於中國古人根據太陽周期運行規律取整而得到的周期律術數,是一種並不準確的取整策略。
這種取整曆法的另一種歷史遺蹟,是在後世很多流行的中國古詩裡,也有一年360天的說法。例如戚繼光《馬上作》裡面的「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還有紅樓夢《葬花吟》裡面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紅樓夢第一回就有女媧補天(圖源網絡)
但是,如果長期採用這種取整策略的曆法,一年就少5天,20年就能差出100天,整整一個季節!這種誤差,足以造成曆法上該下雨的時候卻大旱,曆法上該落葉的時候卻發大水,沒法生活了。
那麼,少了天數怎麼辦呢?對,把它補上。補幾天?一年補5天。
所以,我們推測,女媧補天,其實是在修正曆法。準確的說,是把之前一年360天的取整策略下的曆法,修正為更接近實際情況的一年365天。
換句話說,女媧補天的完整說法是:在上古時期,女媧修正了曆法,一年補5天。簡稱為「女媧補天」。
也許正因為如此,神話故事中才有了「五色石」的概念。
其實,修訂曆法在中國歷史上是很常見、很重要的事情,元代的郭守敬,就是修訂曆法的著名人物。
郭守敬(圖源網絡)
(三)
最後,欣賞一下《淮南子·覽冥訓》裡面關於「女媧補天」的原文。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背方州,抱圓天。和春陽夏,殺秋約冬,枕方寢繩,陰陽之所壅沈不通者,竅理之;逆氣戾物,傷民厚積者,絕止之。
注意這裡面的關鍵詞,有「圓天」、「四極」、「天不兼覆」、「春夏秋冬」,其實都提示了曆法的問題。
好啦,通過我們的講解,希望大家對女媧補天這個神話故事,有一個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