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二月份我在公司的一次的體檢中被查出懷孕,正值升遷階段,意外懷孕打破了原本的事業計劃。上司有意無意借著工作事項打壓我。
仗著自己的資歷經驗,我一氣之下辭職了,本想借著這次跳槽作為換工作的跳板,但是懷孕卻成為我換工作的最大阻力。
窩在家裡兩個多月,身子也顯懷了,工作卻還沒有著落。
找工作的挫敗感使我有些消沉,眼見著我也奔三的年紀了,是該考慮孩子了,就開始了安心在家養胎的日子。
在上海衣食住行花銷巨大,再加上孕婦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產檢和各種排畸,費用更是昂貴。
光靠宋宇一個人的工資難以支持開銷,懷孕六個月的時候,他不得不開始夜間跑出租補貼家用。
壓力驟然間增加,伴隨而來的是多次的爭吵和冷戰,他責怪我不該冒冒然辭掉工作,又說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我孕期辛苦心情自然也不好,兩個人就像炮仗一樣一點就燃。
宋宇是新疆人,當初結婚的時候雙方父母都不同意,公婆只有他一個兒子,希望他能留在新疆,而我父母看不起他小門小戶出身,不同意我嫁給他。
突破了重重阻力我們結了婚,付出的代價就是我和父母徹底決裂,公婆回了新疆很少聯繫。
這次懷孕也讓我發現了沒有長輩幫持,日子比想像中艱難得多
七個月的時候,宋宇在晚上一次出車過程中出了意外,因為雨天視線受阻,他追尾了一輛小轎車,後車追尾全責,他斷了三根肋骨。
這意味著,我們不僅要面臨車子全部的維修費用,還要自費醫藥費,車子只買了基礎保險,所得的賠償並不多。
我拿出了身邊所有的積蓄,求爺爺告奶奶地問周邊朋友借了五萬塊錢才將車禍的債務還清。
處理好事情後,我離預產期只剩下一個月了,宋宇因為身體還在康復中根本沒辦法顧及我。
當初和父母鬧翻後,我已經四年多沒聯繫父母,生性倔強的我遇事也不肯向他們求助。
這時候,遠在新疆的公婆知道我們在上海的事情,婆婆決定過來照顧我們。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我是萬分感激了,和公婆接觸得不多,彼此脾性也不了解,這次拋下新疆繁重的農務來上海,相信她是個好相處的人。
婆婆到的那天,宋宇去醫院複診,我挺著大肚子去車站接她,婆婆瘦瘦小小的,扛著一整麻袋的東西從火車上下來。
隔著老遠,我就聞到了一股腥臭味,勉強把這一麻袋東西搬上了後備箱,載著她一路趕回了家。
回家後,婆婆看見宋宇一瘸一拐的樣子,心疼極了。淚眼婆娑抱著他,直呼:「我兒子遭難了,可受了一場大苦。」
又說起當初要是留在新疆,日子哪裡會這麼難過。
我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回來的路上我就注意到婆婆對我態度冷淡,這些年我們很少回去,想必她也是積怨已久吧。
我吃力地從後備箱裡把婆婆帶來的麻袋拖出來,宋宇想上來幫我,被婆婆一把拉住。
「你腿不好,別動了。」
她拖著麻袋指揮我,去廚房拿碗。
我拖著浮腫的腳,拿了兩個碗,但是麻袋一打開,不足五十方的出租屋裡瞬間瀰漫一股腐爛的惡臭。
頓時胃裡翻江倒海,飛快跑去廁所吐了個乾淨。
隔著猛烈的嘔吐聲,我依舊能聽見外面婆婆抱怨的聲音。
「懷個孕,嬌氣死了……」
宋宇沒有接話,只道:「媽,你大老遠趕過來累了吧,早點休息吧。」
我忍著胃裡的不適,洗了把臉出去,婆婆正在整理她從新疆帶來的土特產,腐臭味道濃烈,我孕期對氣味敏感,根本沒辦法靠近。
麻袋裡都是她從新疆帶來的醬貨、醃貨,雞鴨牛肉都有,顏色泛黑,看起來很不新鮮。
「媽,您帶這麼多東西來,這兒冰箱業放不下啊。「
她滿不在乎地看了我一眼:「這大冬天的,放在屋外不就好了。」
「上海不比新疆,外面溫度也不低……」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嫌棄鄉下東西,你別吃不就成了。」
懷著孕我脾氣也一下子上來了,宋宇看情況不對勁兒,連忙勸慰我。
「媽來一趟不容易,你擔待著點,況且這些東西我在新疆也經常吃,雖然味道大了點,但是質量是沒問題的。」
宋宇說,公婆種棉花的地方地偏,生活環境差,除了冬天別的季節不利於保存食物,家裡的葷腥全都是宰殺之後再醃製帶在身邊的,這樣能吃的時間長一點。
想到公婆在在新疆辛苦,我反倒不好意思多抱怨什麼了,收拾了東西回了房間。
狠狠地噴了一整瓶空氣清新劑才消除了味道。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婆婆做飯,把那些發黑的醬肉洗洗涮涮乾淨做成菜,我稍微露出嫌棄的表情她就擺臉色。
煲給我的湯也不外乎是什麼煙燻的雞鴨臘肉做成的,每次都得忍著孕吐的噁心喝下去,味道怪異不說,總覺得衛生也不過關。
家裡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怪,但是每次和宋宇抱怨婆婆的飯菜,他就極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我媽從新疆過來幫咱們很不容易了,飲食習慣不同,你要體諒她。」
我啞口無言,畢竟我的父母不在身邊,願意幫襯我們的人也就婆婆了,可是接連喝了幾天味道怪異的湯湯水水,我開始腹瀉了。
足月的肚子像個氣球,每次上廁所都不方便,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宋宇開始找新工作,生活方面沒辦法關照我。
每天在家和婆婆抬頭不見低頭見,她也總是板著個臉。
周五的時候,鄰居阿姨委婉地告訴我,婆婆放在陽臺上的臘肉味道太大了,氣味燻得他們都不敢開窗,讓我好好和她說說。
我苦笑著答應了,之前煲湯,臘肉都要洗洗涮涮很久才幹淨,這來上海又放了幾天,味道自然犯衝。
午餐的時候,婆婆又將一大碗玉米排骨湯擺在我眼前,我撥弄著碗裡有些發黃的排骨,心裡尋思著這麼和她說陽臺臘肉的事情。
突然,筷子撈到一長條被湯水浸泡發漲的長蟲,細細辨別竟然是蛆。
胃裡頓時翻江倒海吐了個痛快,婆婆在一旁連忙辯解,說這是玉米蟲,不礙事的。
我雖然沒接觸過農務,但是蟲和蛆還是分得清的,那條長蟲分明就是肉蛆。
之前那些不怎麼新鮮的臘肉我也就忍了,現在竟然在吃出了蛆,想到自己還懷著孕,不知道這些不乾淨的食物會不會對寶寶造成影響。
「孩子沒這麼嬌氣的,想當年我懷宋宇的時候,和牛羊同吃同住呢。」
「媽,現在不一樣了,環境汙染這麼嚴重,到處都是寄生蟲,肉裡長蛆了您怎麼還拿來煲湯呢?」
婆婆一聽臉色都變了,嗓音頓時尖銳起來。
「我辛辛苦苦從新疆趕來,給你做飯煲湯,你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難道會害了你不成。」
我不知道婆婆是不是故意的,滿滿一麻袋的肉她一個人從新疆帶過來也不容易,但是生活習慣讓我實在受不了。
晚上宋宇回來了,我把婆婆煲湯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本想著他能幫我說兩句話,誰知道他一反常態不耐煩道:「我們家從前的肉都是這麼吃下來的,也沒見出過什麼事情,你別挑剔了,我媽她容易嗎?」
我一愣,想著婆婆沒來前,宋宇雖然在物質上面摳門點兒,但是也不至於這麼糊塗,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樣。
我冷冷道:「這些臭肉,要吃你們吃吧,我不會再動了。」
之前顧及婆婆面子,忍著身體不舒服我也勉強裝個樣子,現在看來我的委曲求全只會讓婆婆蹬鼻子上臉。
賭氣沒有吃晚飯,宋宇卻和婆婆在客廳有說有笑的,我摸著肚子不禁悲從中來。
沒想到下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我感受到身下一股熱流湧出,猛然驚醒發現羊水破了,心裡盤算著孩子還只有三十二周,早產了。
宋宇連忙叫了救護車送我去醫院,一路上宮縮和陣痛襲來,我整個人都開始冒冷汗了。
好在急診的醫生率先開通了綠色通道,我一路被送進產房。
陣痛兩個小時之後,我的宮口才開到四指,可是羊水稀少,監護儀上胎心監測已經很微弱了。
宋宇在外面急得團團轉,醫生建議我們自費使用擴陰器,幫助宮口擴大順利生產就是費用有些貴。
我在產床上痛得死去活來,所有的決定都需要宋宇做,可是沒想到宋宇還沒說話,我就聽見婆婆尖銳的聲音。
「自己能生幹嘛還費那個錢啊,小宇,你可不能聽這些醫生的,他們都是為了多掙點錢。」
負責我床的醫生語氣都急起來了:「這人命關天的事情,這麼是騙錢呢?」
我躺在產床上始終沒有聽見宋宇的聲音,助產護士也抱怨道:「宮口不開,到時候一屍兩命,省這幾千塊錢能換人命嘛?」
我整顆心都冰涼起來,從前對宋宇的感情蒙蔽我的視線,其實他從頭至尾都是小地方出來的鳳凰男,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婆婆的挑唆,他隱藏了本性。
可是現在,在我生孩子的檔口,他卻沉默了。
就在我感覺馬上就要休克過去的時候,爸媽趕到了,聽著父母在產房外焦急地叫喚,我忽然開始後悔當初的義無反顧地決定嫁給宋宇。
父母替我籤了擴陰器使用的同意書,墊付了五千塊錢。
終於,在陣痛三個半小時後,我生下了女兒,可惜前期在母體內時間過長,孩子有些新生兒肺不張,醫生提議了三個療程的肺擴張針。
但是後續肺部的發育情況還需要觀察,孩子十歲以前沒辦法完全保證肺部正常發育,治療費用是個未知數。
爸媽抱著我新出生的女兒忙前忙後,婆婆此刻卻像客人一樣擺起架子來。
我知道她喜歡男孩,生了個孫女她心裡不舒服,現在孩子有病她更加看不慣了。
生完孩子的第三天,她就嚷嚷著要回去,我也沒留,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生孩子遭了一場難,我似乎有些看開了,或許是心寒了,對宋宇的感情也淡了很多。
住院費和女兒的治療費全都是父母出的,宋宇和孩子也不親近。經歷了上次的車禍後,他經常抱怨在上海生活不易。
終於在女兒滿月那天,他提出要回新疆,公婆把新疆的五畝棉花地賣了,在新疆全款買了房子。
「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他猶猶豫豫地開口:「我媽上次說了,棉花地是他們一輩子的心血,如果你生個兒子,就幫我們在上海付個首付,可是現在生了個女兒,我工作又沒著落,沒不如回新疆呢。」
我抱著女兒氣得整個人發抖,母親意味深長地開口道:「當初你執意要嫁給他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
母親說,宋宇和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原生家庭的差距造成的鴻溝是無法跨越的,就連當初的愛情也會逐漸消磨在家長裡短的紛爭中。
父母不看好這段婚姻,我卻像個傻子一樣一頭扎了進去。
冷靜地考慮了幾天,我提出了離婚,新疆是我絕不會去的地方,接受這樣的公婆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宋宇也出於意料地冷靜,他從女兒一出生就權衡利弊好了這段關係,家裡的負債我承擔了一半,女兒的撫養權歸我,他定期支付撫養費。
宋宇離開上海那天,我抱著一個月大的女兒狠狠地哭了一場。
當年也是這樣一個霓虹上海,我們相愛,可惜眼前風起千帆,終究是我信錯了人。
最近幾天,《迷霧》完結了,一直想寫一個新的故事。但是今天匆匆寫了第一集,不滿意,刪了又寫,寫了又刪,最後寫完還是不滿意,就先發個短故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