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中華 編輯|淑為 圖片|均來自網絡
今天的冬至已不記得是第幾個冬至了,確切的說,正經八百的當個節日過的時候,已是沒有確切的記錄過。但,打有記憶時起,只記得大凡過冬至這天,都是要吃餃子的,這好像是從兒時起就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這不是因為別的,母親在的時候,常在我兒時的耳旁說:冬至是萬不可不吃餃子的,自古以來就有這天若不吃餃子是要凍掉耳朵的說法。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有什麼科學上的講究,但母親說了是那就是吧!因為母親就是我兒時的天,天的意願是萬不可違背的。
兒時,母親常在冬至這天起的比以往要格外早些。當然,早晨這頓飯是不必吃餃子的。母親是要為兒女們很麻利的洗刷過鍋碗瓢盆之後,早早的準備中午要過冬至的餃子餡。可不要小看這些不起眼的事兒,對於母親來說這比什麼都是了不起的事兒。那時的物質可不比今天這麼豐富。吃上一頓帶點肉餡的餃子是要付出一個家庭主婦一定的代價。但即便是沒有錢買肉,母親也盡其所能讓兒女們吃上餃子。吃不上白麵餃子,也要吃一頓黑麵餃子。沒有肉可以用白蘿蔔代替,母親能把白蘿蔔加些作料調理出肉的味道來。當然,若有些許的肉來加些白菜,那已是上等的餃子餡了。遇到這樣的餡,母親是絕不會輕易的讓大家一頓就報銷掉的。她會在餡裡加些許的麵粉,再打上兩個生雞蛋,然後用手反覆的抓勻,這些上等的餡兒就立刻有了又一次的升華。我們可以連享幾頓的美餐。
接下來就是包餃子。母親包餃子的手藝很多,她能包出幾個花樣來。這已不是在此顯擺的資本了。純白面的餃子皮,在那時是不好找的,母親往往將一瓢白面摻上兩瓢高粱面或豆面。參了豆面的餃子皮是不容易捏在一起的,於是母親就加上一瓢或半瓢的雜交高粱面。雜交高粱面特粘,若如特製成的漿糊或膠水一般的粘。母親說,加了雜交高粱面的餃子皮就是好捏在一起,吃起來也「筋拽」。「筋拽」這個詞是魯西南的地方話,我似乎是從母親的口裡第一次聽到的,意思是面的粘結性很強。其實長大後我才明白,這那裡是母親的創意啊,這是那時生活的窮困,母親出於的無奈之舉。這那裡是讓餃子皮增加它的粘性呀,這是給予苦難的生活加了一點粘合劑而已。我至今方領悟,母親的創意是多麼的富有詩意,甚至覺得那時的母親就是一個尋找生存的哲人。
加了雜交高粱面的餃子必須要趁熱吃,涼了的雜交高粱面吃起來硬得像石頭塊,能把牙齒硌掉。純雜交高粱面饃熱吃時卻又能將嘴糊得張不開,所以儘可能加些其它的粗糧,來緩解一點那種進到口裡不依不饒的粘性。但又不能不得多用些雜交高粱面,因為雜交高粱的產量,在當時是魯西南最高的農作物,只要能餬口襯飽肚皮,已是那時的最高願望了。
要說的是母親把香噴噴的餃子剛從鍋裡盛出來時,我往往忍不住的用手去抓。這時的母親會怒不可遏,便會用帶水的炊具打在我的手上,嚴厲地斥責道:讓天先吃!於是母親端起那剛盛出的第一碗餃子,在灶火前澆一點餃子湯,那便是叫天吃了。
我始終不明白天先吃了什麼!之後,就解放了。我們便瘋一般地搶光了鍋裡的餃子。可這時的母親卻沒吃。她躲在灶火前,趁著鍋底裡那點還沒有燃盡的餘熱,正為我補那不小心被炭火燒出洞的棉鞋。
我吃得很飽,打著嗝,怔怔地看著母親,不知道說什麼,也想不到要說什麼!只用手摸著耳朵,發現我那耳朵依然的安好。母親沒有吃到餃子,我卻看到母親的耳朵依然沒有凍掉。也僅僅這樣想如此而已。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母親正是七十三歲那年去的。母親沒了,我的天也就沒了,更談不上家的存在了。至今我才明白,母親為什麼沒有吃那時的冬至要凍掉耳朵的餃子。
我如今吃著冬至全是肉餡的餃子,無論怎麼吃,就是吃不出那時的味道來,甚至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是伴著淚吃下的,邊吃邊想著那時的冬至,想著那時的冬至的風,那時的雨;還有那時的情,那時的意;那時的天,還有那時的地!
特別是那時娘包的冬至餃子!
作者簡介:黃中華,早年曾用筆名沙柳寫些純文學,工作於東明教育行業。平時寫點東西,但很少拿出來,大都自娛自樂。在我國文學處於高潮時,那時也相當的有點野心。但當我國從計劃經濟徹底完成社會經濟的過渡之後,於是封筆多年,靜思多年,以至於把書房名曰靜思齋。自我靜思多年,也未能悟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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