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人生的那些大悲和至暗時刻,還有什麼是你感覺很煎熬的?
人家認真地問,我就認真地答:吃不到在地當季的食物,看不到平常外面的世界。
回答的時候,桌上是咱們重慶當季十字花科的兒菜和油菜薹燴年末手作香腸臘肉,餐酒是從匈牙利酒莊人肉背回來的公牛血。
年年飛美國探親,被質疑是不是有綠卡,第一反應是跳起來:才不要!一年四季都是那些蔬菜沒有時令的概念是有多無聊。
重慶春秋稍縱即逝,隆冬苦夏漫長,然而越是極端天氣的季節食物越是充滿生機和活力,比如冬天的青菜頭和夏天的藤菜。有了這些物什,寒暑都不是問題。
重視本地當季食物的人,有個國際通用詞彙叫土食者Locavore,畫面出現一個日本老人說:吃當季的菜多活75天哦!
每年每季的時令菜滋養,出門遊玩心裡才會穩妥。看到泰國海灘那些籤證過期滯留的歐美嬉皮,心裡總是想:姐姐跟你們是不一樣的,我有回程機票。
幾年下來積攢了幾個大國的多次往返籤證,看到便宜機票還真的說走就走。其實也就是過去逛逛菜市場吃吃國際物流無法承運的食物,比如拿只樂扣去第戎菜市場生蠔攤,開半打捧著去市場吧檯喝一杯;又去開半打再回來喝一杯,當天正是博諾萊新酒開喝日,十一月的第三個星期四,見識到一隻大桶放吧檯上擰開水龍頭接酒喝的場面。
建哥和小院兒是朋友們豔羨的人間煙火仙氣夫婦,「建哥廚房」的牛肉乾想必很多人都品嘗過。他家春天的家宴有一道「涼拌春天」,用了粉絲(春雨)、豌豆角、椿芽三種食材,搭配EM酒莊的卡宴卡白葡萄酒,用皮埃蒙特精貴的Arneis葡萄釀製,是打開話題炒熱氣氛的關鍵招數。
雨前椿芽嫩如絲,每一年就這麼短的時間可以品嘗,我們也學建哥做各種時令搭配抓住春天。這個檔期還有一味本地菜跟它差不多時段登場:嫩胡豆。
新光天地負一樓的美麗市場售賣一大盒的九層塔,站在那裡思索片刻,理菜大姐就過來說:庫裡還有哦!要好多稱好多!旋即從冷庫拿出報紙包的一大堆更新鮮的,這道食材素骨裡透著肉香,家裡還有一小袋松子,終於可以豪放的做一次青醬了。
7~11進門處專設了春天貨架,一些全是綠色為主包裝的食物,比如某蔬菜方便麵,某抹茶巧克力。
這下來了靈感,腦子裡跑出椿芽胡豆青醬意面的菜單。配合胡豆的外形,細長面和管面都不合適。芝加哥市中心這幾年有家很火的餐飲超市咖啡館一體的大樓,叫Eatly,全部售賣義大利進口食物。英美的超市常常被義大利人揶揄,瞧瞧這意面,都不是用的杜蘭小麥。難得在這裡看到特別註明杜蘭小麥的貓耳朵Orecchiertte,曾經把它和貝殼粉Conchiglie傻傻分不清楚。聖誕節除了Cotsco的衣索比亞咖啡豆,就背了包意面回來。
貓耳朵加點油和鹽煮到八分熟,過冷水;胡豆煮熟,熱油鍋炒兩下,加青醬和意面稍燉,網紅黑土豬午餐肉切丁也給一點,關火撒椿芽末,拌勻裝盤。這次搭配葡國青葡萄酒,明亮清冽的淺稻黃色伺候在側——把巡遊外面世界的所得安放進重慶當下的春光裡。
去年的靈光一閃是用建哥手作香腸做快手匹薩,那道菜是向建哥這樣的堅持住家傳統烹飪的大師致敬;今年這道意面算是向重慶的春天致敬,滿盤的綠意還暗藏粉紅的午餐肉丁,輕輕的撞色,這座城市的靈氣和輕重緩急都在了。
鞠慶,女,雙子座,重慶人。
著有《天下廚房》《一個人走》《私房菜之開胃菜》《行走阿壩》等散文隨筆集。
新女報副刊添香徵稿
3月女人月徵稿主題:你記憶中最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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