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紀念傅高義,是因為他記錄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而且不憚於注入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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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高義。圖/新京報網
北京時間12月21日,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發表推文稱,我們懷著悲痛的心情宣布,前主任傅高義逝世,1973年至1995年,傅高義教授在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擔任主任,他是我們心中一位博學的學者,一個極好的朋友,我們將永遠懷念他。
▲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推特截圖。
在此次住院之前,傅高義教授仍在工作。新京報記者曾於12月12日與傅高義取得了聯繫,他表示自己的身體狀況不佳,需要前往醫院,或許可以在2021年1月的某個時候再接受採訪。
▲傅高義,生於1930年7月,是美國最傑出的中國問題專家之一,撰有《鄧小平時代》、《日本第一》等著作。
在12月21日舉行的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發言人汪文斌表示,傅高義教授是美國著名中國問題專家,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中方對他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對於他的家人表示誠摯的慰問。
「傅高義教授為促進中美溝通與交流,增進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做出了不懈努力。我們將銘記他為推動中美關係發展所做的貢獻。」汪文斌說。
此前,在12月1日晚間舉行的北京香山論壇視頻研討會上,傅高義表示,美國當選總統拜登給中美關係帶來新的機會,中美之間應該從高層會晤、專業人士以及工作層三個層次進行推進。傅高義還表示,美國應該承認中國對世界的貢獻,公平地對待中國。
昨日下午,新京報記者專訪傅高義著作《日本第一》序言譯者、復旦大學教授沈丁立。他表示,對於中美關係來說,傅高義取得的成就是最為顯著的。傅高義希望中美之間能夠加強合作,減少衝突,他也一直在推動中美關係朝著和平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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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虛是傅高義的靈魂」
新京報:聽到傅高義逝世的消息,你是什麼樣的心情?
沈丁立:就我個人而言,感覺十分突然,因為好像最近還看到他活躍在媒體和講座中,與此同時,我也感到十分悲痛,世界再無傅高義。
新京報:在為《日本第一》序言進行翻譯的時候,你是否與傅高義見過面?你覺得,傅高義是個怎樣的人?
沈丁立:其實翻譯《日本第一》序言時,我與傅高義主要通過郵件溝通。不過,我跟傅高義是老朋友,見過多次,他邀請我為該書翻譯序言。
在我看來,他是一個非常謙虛的人,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是美國人,而吹噓美國取得的成就,他會虛心了解其他國家取得的成就,也會承認他們的優點。
除此之外,傅高義非常尊重其他人的觀點。當我們坐在一起交流中美或者中日問題時,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觀點,但傅高義經常會以一種積極的態度去回應,十分符合他希望中美加強合作的觀點。現在說起來,我都能回憶起他的音容笑貌,好像已經浮現在我眼前,栩栩如生。
新京報:傅高義曾在《日本第一》的序言中提到,希望中日兩國能夠擴大他們的和平互動,中日之間和平共處、中國和日本人民密切交往,有利於雙方利益。你認為,中日應該如何加強交流?
沈丁立:目前來看,中國在高科技產業仍需加強與日本的合作,不管與哪個國家交往,我們都有需要學習的地方,從傅高義的角度來看,我們在與各國交往中應該保持一種謙虛的態度。
新京報:你如何看待目前的中美關係?
沈丁立:這個問題也是一樣,中美關係根本沒有達到傅高義的預期。傅高義大多數觀點的靈魂就是「謙虛」,是各個國家積極展開交流,中日之間沒有做到充分交流,中美之間的關係更是某種程度上呈「自由落體式下降」。
從整體而言,中美、中日問題都只是一個縮影,更大的問題是美國人傲慢地認為其他國家都不如美國,但美國應該要學會「借鑑」,就算無法全部學習,起碼也要對一些問題有著深刻的認識。
新京報:當選總統拜登上臺後,中美關係將朝著怎樣的方向發展?
沈丁立:一停二看三通過。所謂「一停」,就是暫停中美關係的繼續惡化,先把矛盾「冷處理」,等到過兩天情況好轉了,就到了「二看」,看看中美之間能夠在哪些問題上進行合作,就目前來看,中美可以在全球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氣候變化問題上加強合作,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合作,也不會是深度合作,但至少比沒有合作要好,三通過,就是逐步改善關係,從教育角度來看,可能會減少給中國留學生頒發籤證的限制,但也沒辦法回到幾年之前的情況。
新京報:你如何評價傅高義的個人成就?
沈丁立:首先,傅高義取得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所做的研究橫跨中日和中美,作為一名美國人,傅高義不僅是個「中國通」,還是個「日本通」。其次,傅高義對於事物的觀察比較客觀,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是美國人,就覺得美國一切都好。對於中美關係來說,傅高義取得的成就是最為顯著的,他希望中美之間能夠加強合作,減少衝突,他也一直在推動中美關係朝著和平的方向發展。
1993年至1995年,傅高義曾在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擔任東亞國家情報官員,把自己的研究「學以致用」,從這個角度來看,傅高義為美國的國家安全帶來了新立場,即通過合作的方式,使各國和平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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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高義去世:人們不會忘記「中國先生」的記錄
文/徐立凡(媒體人)編輯 馬小龍 校對 李立軍
據《新京報》報導,北京時間12月21日,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發表推文稱,我們懷著悲痛的心情宣布,前主任傅高義去世。據悉,傅高義於當地時間20日去世,享年90歲。
當日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發布數條推特,對傅高義的去世表示哀悼。其推文稱,「知道傅高義去世的消息後,我很悲痛。他是一名傑出的中國問題研究學者,也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他一生致力於增進中美兩國人民之間的相互了解,為中美人民友誼和中美關係做出了重要貢獻。他針對中國問題的見解對學術領域和整個世界來說,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
作為哈佛大學費正清學派的代表人物,傅高義對中國、日本、韓國也多有研究。他的《日本第一》等著作名噪一時。他被認為是極少數精通中日兩國歷史的西方學者之一。
傅高義不是線性的歷史敘述者,而是在研究中注入了社會學、組織學角度。由此,其研究更加具有現實意義和比較意義。比如,他對於日本的研究,豐富了人們對一個東方成熟的現代化社會的認知,而這種認知可以反諸於觀察中國的現代化進程。
對於中國讀者來說,傅高義得以享有盛譽,大多源於他耗時10年,於2010年出版的研究中國的巨著《鄧小平時代》。這本書被認為是「迄今為止中國驚人而坎坷的經濟改革之路的最全面的記錄」。他因此被稱作「中國先生」。
▲《鄧小平時代》封面。圖/新京報網
傅高義之所以獲得這個評價,是因為他從1961年起就開始研究中國,歷時近60年。可以說,他跟蹤了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大部分歷程。當代西方學者少有像他這樣的人,對於中國現代化進程的艱難、代價有深刻的理解,這種理解反映在《鄧小平時代》裡,就是傅高義對鄧小平的盛讚。
正如他所說:「在改善這麼多人生活水平方面,20世紀中有任何其他領導人比鄧小平做得更多嗎?在20世紀,有哪個領導者對世界歷史產生這樣巨大而長久的影響力?」
一些批評者認為,傅高義對於中國、日本的研究著作有過度褒揚之嫌。的確,傅高義的寫作少有一般權威著作的理性視角和學術高度,而帶有傳統敘事的特點。但這一特點源自他的雙重考量:一則,他的書是寫給中學生、普通人看的;二則,他以歷史結果為評價標準。這也決定了他對於中國現代化發展不吝讚揚。
我們紀念傅高義,是因為他記錄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而且不憚於注入感情色彩。他有意擺脫了西方視角的敘事體系,這在具有冷戰式思維的人看來,是一種「脫序」之舉。但這種「脫序」正是完整認識中國與西方關係的應有起點。
我們紀念傅高義,還因為他即使到了晚年,依然積極為維護中美關係鼓與呼。他多次強調美國應該認可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取得的成就。這種姿態在一些人看來是過於「入世」,但「入世」何嘗不是一個學者應該承擔的責任。
傅高義雖然去世了,但可以肯定,人們不會忘記這位「中國先生」的記錄。這不僅是因為傅高義的書「說了中國好話」,更在於他的書反映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對於正在行進的歷史,傅高義體現了一個學者的誠實。
值班編輯 康嘻嘻 花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