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蘇華
圖:來自網絡
冬月已過半,馬上就是十冬臘月了,今年的冬天我還沒有吃上鹹豆子,總感覺生活中缺了點什麼。
小時候吃的鹹豆子,是娘醃製的。娘醃製鹹豆子很用心,總是一粒一粒地挑選上等好的豆子,準備醃鹹豆。
當北風一場一場地刮,小孩子都得穿上棉襖的時候,晚上,娘將淘洗乾淨的豆子放進大鍋裡,倒滿水,鍋底下用劈柴木幹棒燒火,燒到鍋裡的豆子在沸水中翻滾的時候就不用再添柴了,把鍋門外的柴火收拾乾淨,只剩下鍋底下的木炭火,就能把豆子煮得胖胖大大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上學的時候,就聞到了鍋屋裡豆子的香味兒,一摸鍋臺還是熱的呢,用勺子撈出豆子先吃幾口,再抓上兩把在路上吃。
娘把煮好的豆子捏成窩窩,放在竹籃裡,籃子外面裹上棉布,再放進鍋屋裡柴草堆裡。過個十來天取出來一看,窩窩頭都變成了白絨絨的毛頭了,娘把窩窩頭拿出來晾曬乾。
把罈子刷淨了,然後準備蔥、姜、花椒粉,賣豆腐的來了,打半盆豆腐,選好冬瓜,切成薄片,一切準備就緒了,就開始神聖地往罐子裡下豆子了。放一層豆子,在豆子的上面放一層蔥姜冬瓜豆腐,均勻地撒一層鹽,一層花椒麵。就這樣一層一層的仔細操作,罐子放滿了,摁了再摁,直到不能再放為止。
醃製一個星期之後,水開始漫過豆子,菜和豆腐也被豆子蝕得有了味道,這時候就可以吃了。用小勺子挖出半小碗放在案板中央,滴上幾滴香油,一家人圍著案板端著飯碗,就這一樣菜就吃得有滋有味。越是醃的時間久了越有味,冬瓜片變成了醬紅色,夾一片能吃下半碗飯,蔥花薑絲更有味道,豆腐的清香味浸透了醬香味,鬆軟得成了豆腐腦了。
可是我總是不能等上一個星期,剛下進罐子裡,我就得嚷著吃,娘總是不情願地給我挖出一點,豆子的黑色黴菌還帶著,菜還是生的,水還是清的,我覺得已經是很好吃的了。
一罐子鹹豆子從入冬吃到年後,絕對不會變質,整個冬天的早餐紅芋稀飯就著鹹豆子是標配,基本上天天不變。
冬季農閒,說媒的開始活躍起來,村裡人託媒人給兒子說媳婦,也會許下優厚的款待條件,那就是:糖酥魚,紅燒肉,給你個冬瓜醃鹹豆。
莊稼人的鹹豆子融入了生命裡,沒有不行。
隨著生活條件的好轉,冬天的菜也逐漸多起來了,但是還總是覺得沒有鹹豆子不夠味兒。
感覺無論是紅芋稀飯,還是精心熬的八寶粥,配上一碟兒鹹豆子才更完美。自己也醃製過辣椒,花了很大的成本和功夫
也很可口,可是這東西吃多了會上火,再一個原因是醃辣椒容易變質,不像鹹豆子,一吃就是一整個冬天 。
可惜我不會發酵豆子,自己沒有親自醃製過鹹豆子,所吃的鹹豆子一向都是從老家帶的。最近幾年老人年紀大了,不再醃製鹹豆子。有時親戚作為禮品,冬天給送一盒子鹹豆子,我就覺得這樣的是至親,是對自己真心關心的人。
可是這樣想著給鹹豆子的親戚總是少了又少,老家的幾家親人總是在收了新的大米以後,給我送來袋子新米,親情的味道總是比大米的味道更暖人,怎麼說呢,其實最想吃到的還是老家人醃製的鹹豆子。
有時候閒話提起來吃鹹豆子的時候,他們總是說:你看你們大魚大肉都吃不了,反季節的青菜也是豐富得很,哪裡還吃鹹豆子呢?給你送鹹豆子也總覺得拿不出手,現在的這鹹豆子實在不好意思端上飯了。
記得去年的冬天,同事的親戚給她捎來一包發酵好的豆子,辦公室裡的幾個女同胞像分寶貝似的,把這包豆子瓜分了。說好回家以後用不同的菜來下鹹豆子,品嘗一下不同的味道,然後再互相贈送。
回家以後,小心翼翼地準備好蔥、姜、蘿蔔絲和五香粉,刷好精緻的陶瓷罐,像做藝術品一樣完成操作。同事之間多了一個話題,分享鹹豆子的味道,一個冬天似乎過得很暖。
今年的冬天,大家還想能聽到哪位同事又收到了發酵好的豆子,好想接到這樣一個電話:「你要鹹豆子嗎?」……
鹹豆子的味道,是老家的味道,是對老家的想念,是對鄉村生活的依戀。是親戚親人之間的那種永遠扯不斷的根。
今年冬天不收禮,收禮只收鹹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