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機裡只有一張家裡老人的照片,是我的姥姥,也就是奶奶的媽媽,其他任何老人的照片都沒有。
姥姥的這張照片是表弟過生日時拍下的,表弟的生日是7月,所以正值放暑假。當時姥姥在我們家住,姑姑離我們家很近,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生日那天,表哥開著小三輪車接我們還有姥姥一起慶祝。當時勸了好半天她才同意去,主要是因為她不想讓我姑姑花太多錢。
開始切蛋糕時,姑姑告訴表弟姥姥的生日也是7月的,今天就相當於給姥姥過了,並且還把蛋糕帽給姥姥帶上。接著讓我們給姥姥拍照,我說我拍不好,於是表弟結果我的手機給姥姥拍了一張。照片中的姥姥戴著生日帽,側過臉看著鏡頭。事後我很想把這張照片刪了,但最後還是不忍心,真的很奇怪,以前我拍完姥姥照片後,我會毫不猶豫的刪掉。這次卻於心不忍,顧慮太多,總覺得留下來想她時可以看看,上了大學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後來快過年時姥姥去世了,真的就是毫無徵兆,所有人都認為她能活到100歲,都想著等她100歲時,所有人都會從外地回來,不管有多忙,都會抽出時間給她辦100大壽。到時候一大群人熱熱鬧鬧的多好。
我的手機裡至今還保留著姥姥的那張照片,每當翻出來時心裡就有點難受。
之所以從來不拍老人的照片,是因為我總感覺拍完之後我馬上就見不到他們了,他們過不了多久就要去世了,拍照片是去世前的徵兆,是老天在你將要失去愛的人之前留給你的饋贈,是老天在提醒你他該走了,你趕緊給他拍個照紀念下。讓你來得及記錄他們最後的時光,在他們離開人世後給你留的念想。我知道這樣是完全不科學的,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我也不應該迷信,可這種事就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很堅定這個想法,也沒有任何人把這些強加於我身上。
這種念頭是從我爺爺生病那一年產生的,生平第一次遇到自己身邊很愛很在乎的親人突然病倒,雖然聽說過身邊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去世的消息,心裡會突然咯噔一下,但更多的是漠然。當這件事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時,真的是措手不及,那一刻我終於體會到你愛的人將要離去是什麼感受,從那以後我特別害怕離別死亡,即使爺爺已經康復出院,但那種感受永遠深刻於心。
每次和爺爺奶奶說話時,我都會悄悄拍幾張,然後再毫不猶豫地刪掉,有時弟弟妹妹拿我的手機給他們刪掉,過一會我也會刪掉,如果照片有一天沒刪掉,那種死亡的恐懼如同海水向我用來,漸漸淹沒頭頂直接被吞噬。一天都會心不在焉,惶惶不安。會瞎想,會想沒有他們我該怎麼辦,我應該會超級難受吧。這聽起來挺病態的,所以我基本上都不會告訴家人。
我感覺每個人在遭遇一些事後,心中都會有自己所認為是對的事,這種事科學無法解釋,在外人看來是病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