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蘿君有一個朋友,挺古怪的。在大家都約小龍蝦、火鍋、烤串、或是狼人殺時,他每周都要約大家一起——吃早餐。
去的還不是小區樓下的沙縣大帝國,而是藏在市區深處的地道早餐鋪。不過你先別笑,為了嘗一口老杭州的地道,菠蘿君還真去過一次。
六點起床,頭髮都來不及梳,屁顛屁顛開了40分鐘的車,趕在收攤之前,坐進煙火繚繞,江湖氣特濃的早餐鋪裡。
糯米飯包著一根熱乎的油條,再來一碗滾燙的豆花,別管碗沿是不是磕破了一塊,「咕嘟」喝上一大口,胃裡暖暖的,好像整個人都被叫醒了。
相信很多人都和菠蘿君一樣,上班以後總是來不及吃早餐,偶爾吃幾次,也是便利店裡隨便買個包子,打發一下。
那一次以後,菠蘿君常常願意花十分鐘,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早餐。因為它是一天元氣滿滿的開始,也是生活中必要的儀式感。
可惜的是,像這種開了二三十年,每一樣都是小時候的味道的早餐鋪,隨著拆遷搬家,倒是越來越少見了。
「你就是把這豆漿碗倒過來,
中間的豆漿都不會掉。」
菠蘿君第一次聽說時,
心想這怎麼可能,難道豆漿也會開掛。
說這話的是幹大林,「朗霞豆漿」的第五代傳承人。豆漿醇厚到掉不下來,這可是傳了100多年的老手藝。
當甜鹹兩黨,每年爭得不可開交時,這碗只要兩塊錢,可以加碎牛肉或羊肉的鹹豆漿,成了無數朗霞人最愛的早餐。
怪不得寧波人說「到朗霞沒喝豆漿,等於沒到過餘姚」。
幹大林做豆漿已經做了31年。
1985年,24歲的他拜老師傅徐國香為師(朗霞豆漿的創辦人)。拜師的第一天,師傅就把話撂在那裡:「學會做豆漿不難,難的是要做好。」
幹大林這小子倒也真吃的了苦。學徒三年,不論前一天多晚睡,第二天凌晨四點就要起床。
一雙手被滾燙的豆漿燙了不只多少個泡,也沒想過偷懶。劈柴、用石磨磨豆漿,一點也不敢馬虎。
出師後,幹大林挑著擔子,一頭放著缸灶、膛鍋,一頭挑著碗櫃、調料,開始走街串巷的叫賣。
路過市集、搭臺唱戲的地方,人們一招手,他就停下來,衝一碗熱滾滾的豆漿。
幹大林手藝好,做生意又實在,「幹大林豆漿」的名氣漸漸大了起來。他和妻子兩人便找了間鋪子,穩定下來。
做豆漿容易,
做出一碗好豆漿,卻全都是講究。
黃豆,必須是本地產的,
生長期長、顆粒飽滿、
含漿率高的花溝毛豆。
每天凌晨四點起床後,幹大林要細細的挑一遍豆子。發黑、幹煸的統統挑出來丟掉,這是要壞口感的。
挑好的豆子再用清水浸泡到發脹。幹大林自己也不說明白到底要浸泡多久,因為天氣、溫度都會影響發脹的程度。
這活兒,靠的就是經驗。
磨漿、過濾也特費功夫。
早期用的石磨,
現在有電動工具方便了點,
幹大林卻依舊來來回回,
磨個兩三遍,直到豆渣又細又白才肯罷休。
幹大林說這豆渣,因為豆子用的好,炒炒也很好吃。
幹大林堅持:
一斤豆子只能磨20碗豆漿,
多了一碗,這味道就不正了。
奶白色的豆漿,
倒入被火燻的漆黑的木桶裡,
幹大林轉身拾起了柴火。
這個大木桶,是要專門定做的,現在市面上都買不到了
正在店外劈柴的幹大林
什麼?現在還在用柴燒?看菠蘿君瞪大了眼睛,幹大林憨憨一笑:「這就是朗霞豆漿的地道之處。」
這柴還不是隨便撿來的,必須是白柴。因為它耐燒,不僅沒有濃煙,燒出的碳悟性好,是熬煮豆漿的首選。
豆漿要煮一個小時,這期間幹大林是一步也不敢離開木桶的。
填了一把柴,爐子裡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幹大林擦了擦額頭的汗說:「火不難大咯,就要讓它慢慢地熬。」
很多人都說,煮豆漿靠的不過是火候,掌握好了,就沒有什麼難的。但菠蘿君以為,恰恰是時間。
幹大林三十一年如一日的磨豆、劈柴、煮豆漿,一年只休息兩天,就為了這一碗朗霞最正宗的豆漿味道。
豆漿可以選鹹甜口味。懂行的都點招牌鹹豆漿,只看他在碗底倒上醬油,再撒撮蔥花;
從木桶裡舀一勺滾燙的豆漿,
從高處快速衝下,
將調料均勻的衝開。
這就齊活了。
要知道在幹大林的豆漿店,
你是找不到湯勺的。
沿著碗沿「嘬」一口豆漿,
才是喝朗霞豆漿的正確打開方式。
喝完一大口,你會驚訝的發現,比起外面的兌水豆漿,幹大林的豆漿簡直濃到不可思議。
它就像剛出鍋的雞肉羹一樣,喝完一圈,中間的部分竟然完全不會塌。甚至把整個碗倒過來,豆漿都不會掉下來。
「這可是100多年的老手藝了,幹大林是第五代傳人。」坐菠蘿君對面的爺爺,端著豆漿碗說到。
奢華點的,
還可以加點碎羊肉,和牛肉。
「這是自己在2004年自創的口味。」
幹大林一邊忙著衝豆漿,一邊抽空抬頭說。
新口味一開始並不受歡迎,但在幹大林的「調教」下,大家倒也越喝越喜歡。
從早上6點開門,到下午三點,豆漿鋪裡都坐滿了人。大家拎著油餅、糯米飯,悠哉悠哉地溜達過來,喝上一碗熱騰騰的豆漿,這一天才算開始了。
除了附近的居民,很多人開了近百公裡, 也要趕過來嘗上一碗。
外國人一口氣喝了大半碗,
被驚豔的豎起了大拇指。
中央電視臺幾次來採訪,「幹大林豆漿」還獲得了「十佳傳統特色小吃」稱號。
他還把一碗豆漿做成了非物質文化遺傳保護項目,豆漿鋪更是被評選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
生意越來越紅火,很多人開始勸幹大林夫妻倆,「兌點水怎麼了,又沒有人喝的出來。」「用煤氣煮多快,快別用柴火了」.
幹大林不幹了,他說:「師傅教我的,就是「朗霞豆漿」這塊牌子不能倒。不能生意好時,不熟的也舀了,薄的也賣了,這樣的話,生意是要做塌的。」
生意裡的小九九,其實幹大林哪裡會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這麼做。
因為比起生意人這個身份,他還是更喜歡稱自己是個「手藝人」。
後面看呆了的顧客
有同行說,幹大林是豆漿大師的關門弟子,他一定是學到了不可告人的秘方。
幹大林聽說後苦笑了一下,哪有什麼秘方,他也收過幾個徒弟,大家都是只幹了三五天,嫌太苦不學了。
「時間不到,手上的功夫到不了,豆漿自然就不會好。」幹大林一直都不明白,所謂精明的人,怎麼就都不懂這個道理。
第二天的凌晨四點,幹大林夫婦倆又在店裡忙碌了起來。
牆上掛著的牌匾好像跟他都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三十年如一日,專注地煮著眼前這碗只賣2元的豆漿。
學會做一件事很簡單,
難的是日復一日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