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又到了最悶熱的夏天,人們紛紛開始食欲不振起來。就連零食店家平時最愛吃的小胖子,都只想躺在家裡吹著冷氣喝汽水。更別提各家的媽媽們也覺得廚房裡太熱,壓根不想煮飯燒菜,只在傍晚的時候開一隻大西瓜,每人分一把勺子,一直挖乾淨就算吃過晚飯了。
但是這樣終歸是不行的,西瓜和汽水不過是一小陣涼風,只能暫時起安慰作用,卻不能讓肚子覺得滿足。沒有實實在在的食物,就缺少真真切切的能量,那又能靠什麼來抵禦簡直在噴火的夏天呢。人們悶悶不樂地窩在家裡吹著空調,提不起做任何事的興趣,又懶散又焦慮。
正在這時,從外面的豔陽天傳來一聲嘹亮清脆的聲音:
「吃酸梅啦,不開心請吃顆酸梅子!」
室內的人們都豎起了耳朵——他說什麼,是說酸梅嗎?好像單是重複「酸梅」兩個字,就有口水簌簌地湧上口腔,雖說沒什麼食慾,但來一顆梅子不是很好嘛——正在看漫畫的少年開始幻想手邊能有一袋酸梅,每看一頁就拋一顆進嘴裡;為晚飯發愁的主婦們也突然有了好主意,煮一大鍋香噴噴的米飯,每盛一碗就放幾顆梅子,再澆上茶湯,不就成了不費力讓全家人吃飽的梅子茶泡飯;用力扇蒲扇的大伯打算來上幾顆酸梅泡酒,泡好了放在冰箱冷藏,只是一想到能喝到冰冰涼又酸酸甜的梅酒,就再也坐不住了。
於是大家都走出門,對著叫賣的人招手:「請給我來點酸梅子吧!」
賣酸梅子的是個年輕的小哥,開著很小的貨車,一路過來曬得臉龐發紅,汗珠都滴下來。他一看生意上門,就停下貨車支起一把大傘,用紙袋包了酸梅依次遞給客人們。大家買了酸梅回去,也真的做了茶泡飯,泡了梅子酒,一邊吃一邊看了整卷漫畫。這酸梅也是真好吃,果肉厚實,果核不大,一入口只覺得酸味沁透了整顆梅子,吃到最後甜味才幽幽地升上來,讓人慾罷不能,只想吃了一顆再來一顆。
酸梅開胃,重新活躍起來的味蕾又開始恢復覓食的本性,肚子咕嚕嚕,抱怨著這幾天受到的虧待和委屈。人們終於從床上、沙發上、榻榻米上爬了起來,你拌一碗涼麵,她炒一盤花蛤,他甚至打蛋篩麵粉烤了一個巨大的巧克力蛋糕。吃飽了就有力氣,連太陽也不再可怕,夏天終於讓人開心起來。
誰知幾天過去,又開始連日下起了大雨,瓢潑而至,猝不及防。地上的積水逐漸積成大湖,那種穿著拖鞋趟進去、拖鞋一定會漂走的大湖。關鍵是每天陰雨不見太陽,屋子裡也潮溼得長出了蘑菇,洗好的衣服怎麼晾也晾不幹。小朋友不能出去玩,每天扒著窗口看雨,無聊得都睡著了。道路被雨水阻隔,每個房子都成了漂在海上的小孤島,無法互相關聯總是讓人覺得十分寂寞。
誰知這時又聽見了那個嘹亮清脆的聲音:
「吃酸梅啦,不開心請吃顆酸梅子!」
悶在家裡的人們一聽都跳起來——這小夥子,怎麼下這麼大雨還來賣貨,大家一邊埋怨一邊樂呵呵地拿了傘開門。
果然還是那個小哥,穿了很大的雨衣,站在他的貨車旁邊衝大家揮手笑。大家排隊買了酸梅子,不知誰先說「這麼大雨,你也別趕路了,來家裡坐一坐吧」,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把還在搖頭推辭的小哥請進屋子。這家人端來香噴噴的熱茶,還盛了小杯布丁請小哥吃,「這是你賣的酸梅做的梅子布丁,請嘗一嘗吧!」坐了一會,又被另一家請去,吃了酸梅醃製的蘿蔔泡菜配大米粥。一家一家走下去,大家也像忘了下雨一樣,來回串著門,互相請客和做客,吃著每家的菜餚,熱鬧得像是個大聚會一樣。賣梅子的小哥,大概也是第一次吃這麼多酸梅子相關的食物,在熱情的人群中間,一直很靦腆地笑著。
後來雨終於停了,天空像是被洗乾淨了一樣透明澄澈。
大家說既然串了一圈門,大家就是好朋友了,在附近給小哥留了一個小小的店面,說這樣他賣酸梅子就不怕風吹日曬。擅長畫畫的大叔還給他畫了牌匾,上面是 Q 版的零食店家小胖正在大口吃酸梅的樣子,旁邊寫了一排字:不開心請吃顆酸梅子!
店裡的生意一直不錯,雖然不至於到排長隊的程度,但人們路過的時候總是會過來買上幾顆,時間長了,小哥都和大家相熟了。誰知這一天,店裡來了一個他全然沒見過的人,那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團烏雲之中,臉色陰沉,皺著眉頭,撇著嘴角,進來之後略微點了點頭。
小哥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那人就拿起一顆酸梅子放進嘴裡。
——開始的時候像是被酸到一樣,那人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但是嚼著嚼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讚賞,原來臉上的陰雲好像也都散開了,嘴角也不再下撇,整個人都輕鬆活潑了起來,「不錯,挺好吃的。」
「一顆酸梅子五個銅板,建議您可以買一包,十顆只需要四十個銅板哦。」小哥站在櫃檯前,已經很熟練地推銷著。
那人卻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五個銅板,你的意思是說要我付錢嗎?」
小哥有些不解,但還是保持禮貌的微笑,「當然,我們並不免費贈送。」
「可是,」那人似乎也有些生氣了,「是你們這家店請我來吃的啊。」
「我敢保證,我們並沒有這種活動。」
一看說不清楚,那人不由分說地拉著小哥走出店門,回頭指著上面的牌匾,「喏,這上面有寫啊,不開心請吃顆酸梅子!」
「所以呢?」饒是小哥脾氣再好,此刻也有點哭笑不得了。
「『不開心』請吃顆酸梅子,我就是『不開心』本人啊。」
告訴我這個故事的人忘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他講的時候一直在笑,覺得那個人大概是個無賴,或者只是在開玩笑罷了。但聽完故事的我,卻隱隱約約覺得真是「不開心」本人也說不定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那裡的人該多麼幸運啊。「不開心」吃掉了「不開心時候請吃的酸梅子」,那麼「不開心」也就開心起來了。那地方的「不開心」都變開心了,也就意味著不再有「不開心」了。解釋起來雖然很繞,但按這個邏輯,就是要一直等到「不開心」完全消化掉那顆酸梅子以後,那裡的人們才能重新開始不開心。
可是誰又知道呢,可能這酸梅子實在太好吃,「不開心」忍不住吃了一顆又一顆,一顆再一顆。於是那裡的人們就一直沉浸在開心的世界裡面,無論烈日和暴雨都萬分享受,在路上能發現星星,看煙火升上天空,圍著篝火跳一整夜的舞,夢裡都是不消失的甜蜜笑臉,每個願望都能實現,對每個明天都充滿期待。彼此擁抱慶賀,像是永遠住在那個微醺的夏天。
點擊「閱讀原文」繼續閱讀
寫一百個故事就可以不孤獨地長大
車宇佳
一直想要寫能夠長大的兒童文學。
一百個故事的梗概是早就寫好的,會隨著我自己的成長和對世界認識的變化一點一點把它們完成。
相對來說會是簡單到毫無波折的故事,但是提供輕鬆愉悅,讓你在讀過之後毫不費力地迅速返回正常人生。
↙ 點擊閱讀原文,繼續閱讀《寫一百個故事就可以不孤獨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