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古話,叫櫻桃好吃樹難栽。在20是多年前,我第一次接觸櫻桃的時候完全不理解其中的含義。一是因為根本就沒有見過有人栽種櫻桃樹,二是因為第一口嘗到的櫻桃真的不好吃。那還是在舅舅的訂婚宴上,第一次見到了櫻桃做成的甜品,在雪白的奶油之上有一粒粒殷虹的櫻桃,那種紅就像隨時都會融化開來,避開大人的視線,快出手撈回一粒放入嘴中。酸,真的酸!酸之後感受到的就是些許砂糖和香精的味道。悄悄把核吐在一旁,從那時起,我知道了櫻桃只有一粒核。
於是在很長時間裡,幾乎放棄了對櫻桃的念想。後來,暢遊於金庸先生的武俠世界,看到巧手黃蓉為洪七公烹製的好逑湯,對櫻桃的欲望再次從心底萌生。好逑湯的核心在於要用巧手摘去鮮櫻桃的果核,並且不能讓櫻桃肉四分五裂,然後填入鮮嫩的斑鳩肉餡,再汆入事先熬好的老雞湯。一碗飄著斑鳩櫻桃肉丸的湯水就出現在了洪七公的面前。結果,洪七公毅然決然地將絕學傳授給了郭靖。好逑湯功不可沒!櫻桃功不可沒!想來這櫻桃不應該是酸的,否則縱然洪七公武功蓋世,這牙口也受不了啊。
於是櫻桃好不好吃一直是我心中的謎題。有一日在跟兒子一起暢嚼車釐子的時候,突然發現,這水果跟櫻桃有點像,除了顏色深,個頭大,完全就是櫻桃的翻版啊。天啊,難道櫻桃再次變身了?
中國櫻桃野櫻桃
在我看來,中國櫻桃(不是車釐子)絕對是最性感的水果。殷紅的小果,總是與美女的朱唇聯繫起來,況且採摘時間極端,恰似紅顏易逝。不過,櫻桃在周代《禮記·月令》中的名字可沒有這麼優雅,它們叫含桃(羞以含桃,先薦寢廟)。所謂含桃,也是因為個頭小,鳥兒將果實含在嘴裡,一吞而下。至於桃字,則是因為這些果實就像縮小的桃子。兩者相應,就變成了含桃,至於櫻桃這個名字,有人說是因為吃櫻桃的都是鸚鳥於是就有了櫻桃之名。
雖說栽培歷史悠久,但中國櫻桃自始至終都不是大宗水果,供應期短,柔軟的果肉不易儲存運輸是它們的軟肋。更不用提櫻桃樹難栽了。於是,很多中國櫻桃都是以野生狀態出現的。
在北京香山有一條櫻桃溝。一聽這名字,就讓人浮想聯翩——花開遍野,果滿枝頭,整一個嘗鮮的好地方。於是,我真的在這樣的想法驅動下,於初夏時節去溝中尋找傳說中的櫻桃果。可是,這裡的櫻桃竟然是不帶柄的,稀稀疏疏地掛在枝頭,黃中帶紅的小果子酸中透著一絲微甜,若不是好奇心當調料,還真難吃下去。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些叫毛櫻桃的仿品。
後來,又有一種仿品遍布大街小巷,燦爛的櫻花落後,有些樹木掛上了小小的果子,但是那些果子不像櫻桃那般嫩紅,確實透出冷冷深紫。讓人一看就放棄了品嘗的欲望。當我第一次碰到深紫色的「車釐子」的時候,還以為有人發揚勤儉持家的精神,偷偷把公園裡櫻花果都搞了過來。
當然了,櫻花果畢竟有限,中國櫻桃的產量和儲運都是軟肋,於是櫻桃真正要讓人熟知,還需要藉助外援,這個外援就是歐洲甜櫻桃和酸櫻桃。
甜櫻桃酸櫻桃
市場上大量出售的個頭渾圓,色澤鮮紅的櫻桃通常就是歐洲甜櫻桃了。這種櫻桃的野生祖先遍布從西亞到歐洲的廣大地區。實際上,歐洲甜櫻桃的培育一點都不比中國櫻桃晚。早在公元前72年,羅馬的史官就記錄了從波斯帶回栽培櫻桃的事兒。除了有迷人的外表之外,甜櫻桃的身板也不錯,較為緊實的果肉經得起長距運輸的折騰,單單這點就比只能樹下嘗鮮的中國櫻桃強百倍了。只是不知道這種脆果子跟軟軟的斑鳩肉搭配,是不是能做成別具一格的「好逑湯」呢。
在19世紀80年起,歐洲甜櫻桃登陸我國。最初是在山東煙臺附近開始栽培,後來逐漸發展開來。不過,事物總有兩面性,中國櫻桃的軟潤口感又是歐洲櫻桃無法比擬的。兩者相較,歐洲甜櫻桃還是獲得了最終勝利,畢竟商業化大生產的便利才是致勝的法寶。
說到商業化便利,甜櫻桃的兄弟酸櫻桃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這種櫻桃簡直就是跟人的牙齒過不去,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在罐頭界,果汁界的優異表現。穩定的外觀和風味賦予了它們特殊的能力。想來,給我留下陰影的那顆櫻桃就是經過加工處理的酸櫻桃了。
至於新近火熱的車釐子這個名字,應該是來源於櫻桃「cherries」的音譯。一如蛇果來源於「delicious」的音譯「地釐蛇」一樣。其實,車釐子就是歐洲甜櫻桃的一個品種,緊實的果肉,充沛的水分,加上較大的個頭都能說明它們的身份。
好營養都是虛構的嗎
我喜歡嘗櫻桃的鮮,但從來沒有為櫻桃的味道折服。清淡不及雪梨,濃烈不及芒果,果實軟糯不及香蕉。古人對櫻桃的推崇,大概在於櫻桃的成熟期極短。仲春開花到夏初時節就已經可以嘗果了。這大概人們是經歷寒冬之後,嘗到的第一種新鮮水果。這種吸引力可想而知。
但是隨著儲藏和運輸手段的發展,如今一年四季都不缺新鮮水果。於是,櫻桃身上的標籤也逐漸從應急變成了高營養。在營養中,尤其以「補鐵補血」和「高維生素C含量」兩大賣點最吸引人。於是,很多朋友會咬咬牙給親人買回一些櫻桃,孩子們更是會被特別關照。這種投資有意義嗎?
櫻桃那殷虹的外表一下子就讓人想到了充沛的血流,所以,櫻桃通常被被認為是補鐵補血的好東西。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櫻桃的鐵含量只有0.36毫克/100克,大白菜的都有0.8毫克/100克,更不用說豬肝的22.6毫克/100克了。所以補血更像是一個以形補形的傳說。除了沒多少鐵,目前也沒有在櫻桃中發現任何可以促進血液產生的物質。
可能有朋友說,不補鐵沒關係,補點維生素C總是好的吧。但實際情況是,櫻桃中沒多少維生素C!其含量通常只有可憐的7-9毫克/100克,要知道,大白菜的維生素C含量還有43毫克/100克呢,青椒的含量更是高達144毫克/100克呢。
除了鐵和維生素C,櫻桃中的糖,蛋白質,礦物質等營養都不突出,在水果中只能算是「大路貨」——關於櫻桃營養的傳說轟然倒塌。那是不是我們就要完全捨棄櫻桃了呢?
當然不是,櫻桃還是有自己特別的用處,那就是好看,好吃。如今人們越來越在意各種食品的成分,似乎成分不好的就該從食譜上除名。我們恰恰忽略了,有些食物本身就是作為刺激人吃東西的角色存在的,櫻桃恰是如此。櫻桃的美妙滋味可能會讓小朋友們愛上整個水果世界,不喜歡蛋糕的厭食朋友可能會被奶油頂端的那顆櫻桃所吸引,這些難道不是櫻桃的神奇功能嗎?
冒名的針葉櫻桃
有些朋友可能並不同意上述觀點,「要知道,100克針葉櫻桃的維生素C含量可是有1677.6毫克。你怎麼看?」這話確實是真的,針葉櫻桃的維生素C含量確實極高。但是,針葉櫻桃並不是一種櫻桃!
我們通常吃的櫻桃包括了上述的中國櫻桃,毛櫻桃,歐洲甜櫻桃,酸櫻桃和草原櫻桃。針葉櫻桃並不在此列,這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薔薇科櫻桃屬的成員,它是金虎尾科金虎尾屬凹緣金虎尾的果實。叫「櫻桃」只是因為它們的長相與櫻桃相近而已。它們的老家在南美,小名巴貝多櫻桃、西印度櫻桃都跟原產地有關係。目前,巴西後來居上,已經成為針葉櫻桃最大的種植地。
雖然針葉櫻桃的容顏一如櫻桃那麼性感,但是它們的味道確實不敢恭維,那種穿透性的酸簡直不是鮮果應有的享受。據說有些栽培種的味道略甜,但是僅僅是個傳說罷了。所以,針葉櫻桃通常出現在加工產品之中。還是趁早打消吃針葉櫻桃鮮果的想法吧。
櫻桃好吃樹難栽
櫻桃樹難栽種,並非虛言,這主要是他們的根系太嬌氣了。不管是中國櫻桃還是歐洲甜櫻桃都不耐旱,也不耐澇。在年降水量600-800毫米的地方才是大宗的歐洲甜櫻桃的理想生活區,而酸櫻桃和中國櫻桃所需的水分稍少,只要600-700毫米就好了。少有乾旱就會引發落果,落葉的嚴重後果。
嬌氣的櫻桃水少了不行,水多了也不行。另外,櫻桃的根系喜歡大喘氣,如果被水浸泡,根系就會窒息而死。碰上洪澇災害,所有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
即便是躲過了水旱之災,還有根癌病這樣的惡性病籠罩在櫻桃頭上。這種病害主要危及櫻桃根的頸部,有時也會危及側根。在患病早期,會出現白色或略帶紅褐色的癌乳瘤,隨著病情的推進,患病部位內部木質化,顏色漸深變成深褐色,質地較硬,表面粗糙,並逐漸龜裂。患病的櫻桃樹會顯得非常纖細,嚴重的就會發生死亡。
正是這種種嬌氣,讓櫻桃頗為難得。也就不奇怪,在寓言故事中,作者讓童年的美國總統華盛頓砍了一棵櫻桃樹。
說到底,好看,好味兒就是櫻桃的資本,我們就不要糾結於有營養沒營養了,就算補充點水分不也是好事兒一件嗎你?
帶著兒子去採摘,兒子說,「爸爸,櫻桃真好吃!」
「好吃就好!」我這樣回答。
美食錦囊
為什麼有些櫻桃是雙生子?
在櫻桃花芽發育期,如果遇到高溫,在溫度影響下就會出現雙生子房的現象,最終就出現了兩個果貼在一起長的現象。這並不是農藥或者植物生長調節劑的後遺症,大可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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