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俞任飛
陳雅家的羅馬婚禮，看起來遲遲沒有定期。
去年，兩個孩子訂婚。她原本打算開年後，就幫在武漢的「準兒媳」準備來義大利的各類事宜。但突如其來的疫情，讓議題擱置。
截至當地時間8日18時，義大利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7375例，較上一日新增1492例。義大利政府當天宣布封閉倫巴第大區及鄰近地區14個省。
從1998年就搬來義大利的陳雅，還是第一次看到生性樂觀的義大利人這般如臨大敵。她所在的羅馬儘管還未「封城」，但所有娛樂場所已被關閉。
多數華人自覺關店禁足，青田人陳雅更是謹慎。幾天前，她的家鄉青田剛剛確認了8例來自義大利的輸入性病例。
羅馬大街上，人群開始冷落。對這座曾歷經戰火的城市來說，這一次，敵人是看不見的新冠病毒。
在義大利羅馬鬥獸場附近拍攝的被人丟棄的口罩。據新華社
關不關門？
早先就試歇業，還被追繳「關門費」
陳雅已經5天沒有出門了。
要不是居留證到期，這個紀錄本來還會再延長些。
連日來，羅馬的天氣陰晴不定。從家去警察局10多分鐘的車程，陳雅還是能瞧見不少行人，只是少了幾張往日常見的東方面孔。
2月21日，義大利官方通報新冠肺炎「1號病人」。3月8日一早，確診病例迅速躥升至6012例。儘管不算重災區，但羅馬業已通報70多例病例。當地一些媒體甚至用上「全面淪陷」的說法。
3月1日，陳雅就鎖上自家旅遊紀念品商店的大門。
這間不到40平方米的小店，位於羅馬黃金地段，「就在總統府腳底，離許願池不到2分鐘，邊上就是威尼斯廣場，再繞幾個彎就能看到鬥獸場的外牆了。」
最後檢查過一遍貨架上的鬥獸場模型、教堂造型的冰箱貼、球衣和玩偶，她關上門。
周邊幾家異國人經營的紀念品店還在營業，她成了第一名「退出者」。
其實，早在一周多前，陳雅就想關店。進入3月以來，羅馬旅遊團隊取消率高達90%，陳雅店裡每天的顧客不過寥寥數人。
即便如此，但凡有顧客光顧後，她就會拿出消毒噴劑，對著被觸摸過的地方，猛按幾下。
陳雅在羅馬開的旅遊紀念品商店裡顧客寥寥。
2月25日，陳雅試著歇業過一天。「當時規定，如果關門，還需要交納一筆費用。」有了這次嘗試，她索性徹底關門歇業，「沒錢總好過得病。」
義大利是不少青田人的落腳點，有超過10萬人在異國經營酒吧、商店、餐廳和旅館。
過去，有網友戲稱，「連義大利的越南米粉店，都是溫州人和青田人開的。」但幾天內，「歇業風」很快吹遍義大利的青田人圈子。
前不久，陳雅有幾個開酒吧朋友熬不過，選擇關門。「他們是做餐飲的，影響比我們大多了。」 陳雅說。
回不回國？
病毒驅趕下，青田華僑兩邊跑
3月5日，陳雅總算能戴口罩出門。
「要不要戴口罩」，成了義大利近期的爭議性話題。
「電視裡兩派專家吵來吵去，前前後後拖了很久。有些當地人還歧視戴口罩的人。」 3月2日，義大利高等衛生研究院（Iss）終於宣布：在新冠肺炎疫情緊急情況下，允許使用口罩等作為個人防護措施。
警局裡，仍舊有幾個本地人對著陳雅指指點點。陳雅回頭甩下一句，「我還怕你們這些不戴口罩的呢。」話沒說完，邊上幾個戴著口罩的義大利警察也笑了起來。
進入3月，原本只有東方遊客才會戴的口罩，總算也罩在了一些本地人的臉上。
3月8日，在義大利羅馬街頭，一對情侶仍在彼此親吻。據新華社
口罩的「合法性」問題才剛剛解決，不少義大利華人很快又陷入「沒有口罩」的窘境。
「一個禮拜前，口罩在羅馬就是緊俏產品，有的價格甚至翻了十幾倍。」陳雅靠著兒子多處打聽，才搶到幾十個口罩，「4歐元一個，差不多人民幣30塊錢，也不知道一家三口能撐到什麼時候。」
3月5日凌晨，國航CA1706次航班停進蕭山機場，機上115名乘客中有29名自義大利回國的青田籍旅客。近來，已有多趟搭載義大利華僑航班抵杭。在檢測完畢後，他們由青田縣政府專車接走，按規定落實防控措施。
「有不少人是轉了好幾趟航班，才繞道回國。」在陳雅的微信裡，「回國」成了每個義大利華人群的日常議題。有人已經回國，有人想要回國，更多的人和陳雅一樣「舉棋不定」。
3月6日，群裡有人發起了「後續出行安排」的接龍。不少人回復，暫無回國打算。「其實最大的顧慮，還是怕在回國的路上，會有感染風險。」 陳雅說。
陳雅清楚，大家也都是被疫情嚇怕了。在這團逐漸籠罩全球的烏雲下，他們的每一個選擇都顯得有些無奈。
幾周前，因為疫情，陳雅有朋友陸續從國內返回義大利。「有的是早就定好的返程，更多是花了六七千歐的大價錢臨時買的單程票。」
可是，下飛機沒幾天，義大利這邊疫情爆發了。這些被新冠病毒「攆著跑」的人，最後還是不得不硬起頭皮抵抗。
3月4日，更靠北的米蘭，那裡的中國人已經開始「自救」。不少華人圈裡，都在發起「一人200元，馳援當地醫院」的捐款倡議。不到4天的時間，一個493人的聊天群裡有325人捐款。昨天，群主聯繫到的1000隻口罩剛剛送到米蘭，有人自願跑腿運貨，有人負責統計分發，更多的人在群裡說，「我不拿了，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兒媳啥時候過門？
婆婆羅馬囤糧，媳婦滯留武漢
陳雅還是暫時決定，不回國。
為此，她做了充分的準備。前些天，他們全家出動採購，米，麵粉，蔬菜，雞蛋，各類肉製品……她清點物資，最終裝滿了兩輛私家車。
家裡的兩臺冰箱不夠裝，「我還專程去買了一個大冰櫃。」陳雅開玩笑地說，自己做好了半年不出門的準備。
周圍有不少華人家庭，也在囤積物資。
3月8日，在義大利米蘭，顧客戴著口罩在超市搶購。據新華社
義大利政府前幾天下令，所有大中小學一律停課直至3月15日。陳雅6歲的外孫女剛上一年級，家裡人擔心，一周多前就提前替她請假回家。
「吃飯，睡覺，看新聞。」這幾天，陳雅的生活單調到一句話就能說清。
偶爾，她的準兒媳會從國內發來視頻。因為疫情，這個在武漢做生意的溫州姑娘也出不來。
如果沒有這場疫情，婚禮原本計劃今年在義大利舉行。
採訪最後，陳雅有些無奈，「現在兩邊都出不來了。」
（文中陳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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