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牽動中美的間諜大案,真實的潛伏,真沒想到在中國家喻戶曉的他竟是間諜!)
如果問人們,在中國,
有什麼好看的情景喜劇?
不管從哪個方面去品評,
答案裡肯定都會有《我愛我家》。
雖然距離這部劇集首播,
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
可人們還是對它念念不忘。
2016年「葛優躺」的爆紅,
更是讓人驚嘆《我愛我家》,
跨越時空製造流行的能力,
它影響了中國幾代人。
可是在《我愛我家》中,
有這樣一個配角,
他出場次數不多,是不起眼的跑龍套。
可是你知道嗎?
這個跑龍套的人,可是,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實在太不一般了,
他的背後還藏著一個中國最神奇的家族,
而他的身上,竟還藏著,
一件不可思議的驚天大秘密!
他,就是英若誠
在說他的故事之前,
不得不提他那顯赫的家庭背景。
英氏家族,
是百餘年來中國少有的文化世家,
也是中國很神奇的一個家族。
無論時代如何更迭,風雲如何變幻,
從清末開始,這個家族,
就都能避開各種政治漩渦,
成功保住名門望族的地位。
英達,英千裡,英若誠,英斂之(英家四代)
而英氏家族的傳奇,
要從他的爺爺英斂之說起:
英斂之,只是一個搖煤球的旗人,
意外被一個道士誘拐為徒,
在路上,遇到一位教書先生,
先生覺得道士不靠譜,就把他攔下,
他又成了這位先生的書童,
陪同先生給皇親家的千金上課,
一來二去,他和主人家的女兒相愛,
最終居然成了愛新覺羅家族的乘龍快婿。
英斂之只活了58歲,卻幹了三件大事:
一是,創辦香山孤兒院;
二是,創辦北京輔仁大學,
令人欽佩的是,在創辦大學之初,
他就意識到既要,
「介紹西歐新的科學文化之精」,
也不可捨棄,
「中國舊有文學美術之最善者」;
三是,創辦了《大公報》,
自創辦伊始,《大公報》就以,
「開風氣,牖民智,挹彼歐西學術,
啟我同胞聰明」為宗旨,
它是1949年前,
在中國影響力最大的報紙之一,
也是迄今中國發行時間最長的中文報。
英斂之先生全家
英斂之的兒子名叫,英千裡,
年僅13歲時,英斂之就把他,
送到英國學習強國之術,
英千裡自英國回國後,
便投身教育事業,還娶了,
北洋大學創始人、北洋政府教育總長,
蔡儒楷的女兒蔡葆真為妻,
他是個奇才,精通英、法、
西班牙、拉丁語四種語言,
尤其是英語,錢鍾書曾這樣說過:
全中國真懂英文的,加起來只有兩個半,
一個我自己,半個是復旦大學的林同濟,
另一個,是輔仁大學的英千裡。
而在外國人心目中,
他則被公認為是英語最好的中國人。
眾所周知,馬英九是給蔣經國,
當英文秘書起家的,
而馬英九的英文就是他教出來的。
英千裡
1929年6月21日,英千裡的長子出生了,
他請史學泰鬥陳垣先生親自為兒子取名,
這個男孩不是別人,正是:
英若誠。
從出生起,他就註定不同尋常,
他的童年是王公貴族式的,
因為父親的原因,他從小住的就是王府,
這個王府也不是一般的王府,
而是著名晚清權臣慶親王的王府,
在慶親王之前,
這個府第屬於大名鼎鼎的和珅。
他在慶王府住了七年之久,
我們小時候玩的是泥巴,
他每天的日常是,和兄弟姐妹們,
在無價的古董和珍寶間玩耍嬉戲。
北京慶王府
難得可貴的是,他雖家世顯赫,
可並不貪圖享受,
還有著一顆報效祖國的心。
他在學習上從不肯懈怠,少年時,
就讀於天津聖路易教會中學,
在這裡,他刻苦學習,
打下了良好的英文基礎。
當他從中學畢業後,
便已獲得進入劍橋大學的資格,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可父親卻找到他說:
「當初你爺爺把我送出去,
是希望我從小就學習西方文化,
從根本上了解西方世界的科技和文明,
將來好為自己的國家做事。
可你爺爺萬萬沒有想到,
這造成我一生無法彌補的欠缺。
我12歲出國,24歲回來,
完全不了解中國社會,
很多應該做,又很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去劍橋,不僅能在世界頂級學府學習,
還可以享受優越的西方生活,
可聽完父親這話,他毅然決定:
放棄劍橋,改在國內上大學!
1945年,他又以優異成績,
考入清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
錢鍾書成了他的老師。
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酷愛戲劇,
進入大學後,他決定,
將舞臺藝術活動作為自己的終身事業。
在大學裡,他還遇到了一生摯愛:
吳世良,她同樣出身不凡,
父親吳保豐,是中國無線電事業的奠基人,
後來長期擔任交通大學校長。
而她自己也是一個不凡的奇女子,
才華出眾,卻從不炫耀,
因為出色的英語水平,後來,
擔任過曹禺的秘書,周總理的翻譯。
第一次見到吳世良,他就動心了,
在這世上,碰到喜歡的人不容易,
碰到自己喜歡,恰好對方也喜歡自己的,
更不容易,而他就是那幸運的少數。
1950年,兩人在北京低調結婚,
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海誓山盟,
他只是對她溫柔地承諾道:
「我會讓你笑一輩子。」
這段美麗的愛情浪漫有情致,
讓人羨慕不已。
英若誠和吳世良在義大利
因為同樣酷愛戲劇,他和妻子吳世良,
之後雙雙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
由此,開啟了他作為藝術家的輝煌人生。
那時,
他被稱為「奇才奇藝」的藝術家,
幾乎無所不能。
曾出演老舍名劇《茶館》裡的劉麻子,
一舉成名之後,他出演了電影,
《白求恩大夫》、《小活佛》、
《末代皇帝》等等,
其中《末代皇帝》還拿下了奧斯卡獎。
他還出演了電視劇《馬可·波羅》、
《圍城》和《我愛我家》等,
塑造了一系列膾炙人口的藝術形象,
在國內外都有很多的粉絲,
是表演藝術中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
《末代皇帝》劇照 英若誠飾監獄長
他還是一位優秀的話劇導演,
先後導演了《上帝的寵兒》、《家》、
《芭芭拉少校》、《十五貫》等中外名劇,
並與美國當代戲劇大師,
阿瑟·米勒共同執導了《推銷員之死》。
同時,他還是兼職的劇作家,
這還沒完,他還是一位戲劇教授,
在美國密蘇裡大學任永久性教授,
專開一門:中國戲劇課
……
他拿下許許多多獎項,
擁有太多太多標籤,
可其中最讓人欽佩的,
是他翻譯家的身份。
他是當代中國最著名的翻譯家之一,
他的英語地道、流利,
甚至對英語中的美國音、黑人音,
以及許多地方俚語都了如指掌。
大學還沒畢業,
他就曾翻譯了愛森斯坦的《電影感》。
之後,又譯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
《奧賽羅,導演計劃》,
這部譯著至今,
仍是表演藝術史上的一部經典著作。
歲月蹉跎,
當初毅然決定留在國內讀書的少年,
臉上已布滿滄桑,身份也大不相同,
可在他內心,
從未動搖過為祖國出力的念頭。
他說:我經常遇見雙方的無知,
我們對外國的無知,
和外國對我們的無知。
我看了好些書,對咱們中國有用的書……
我覺得它是外國文化的精華,
但是光我一個人知道有什麼用?
我得要讓中國人都知道,
那我就得把它翻譯出來。
所以,他先後將莎士比亞、
費爾汀等的著名劇作譯成中文,
《推銷員之死》、《譁變》、《請君入甕》、
等一流西方大師之作都是由他翻譯,
然後再引進中國外國戲。
同時,他也將我國著名作家,
老舍和曹禺等的劇作譯成英文,
將中國戲劇帶向世界,
他的功勞絕不可莫。
當他翻譯時,有人說:
你應當把中國說成好而又好,
革命燈塔、世界樂園、人間天堂,
這便是愛國……
首先要讓青少年知道中國與世界的現狀,
加以對比,祖國才可愛。
盲目的好之又好這種說法太片面,
經不起比較和事實的檢驗,
往往連真正的偉大之處,
也被後代輕易否定……
什麼叫愛國?
就是『要在他的領域裡贏得他的尊敬!
世界上什麼事都有一套公認的規則,
不能關上門,老子天下第一」。
而他對待翻譯如此認真,
就是想在這個領域贏得西方人的尊敬。
美國當代戲劇大師米勒,
說起他的翻譯才能,讚嘆不已:
「英若誠的翻譯即時,口語化,
有他在邊上為我翻譯,
我都忘了我不懂中文。
他的翻譯出口迅速,毫不遲疑。」
國外大師在和他交談後,
紛紛被他的語言才華和人格魅力所折服,
費裡莎· 朗德利教授在日記中,
這樣描述他:「英若誠是位傑出的人,
他的思想極為深邃。」
可如此才華橫溢,傾盡全力愛國的他,
卻曾在文革期間,突然就失蹤了三年,
家人說:
也不知他是幹了特務還是反革命,
反正讓人民政府給抓起來了。
那是1968年,他被捕入獄後,
妻子第二天也被抓了,
才16歲的女兒被送到內蒙古插隊,
7歲的兒子英達先是跟奶奶生活,
後來被迫流浪街頭,
住在下水道裡,在街頭要飯。
身為王公貴族的後代,
聞名中外的大藝術家,
他從未遭遇過如此境況,
這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時光。
三年後,他又被無罪釋放了,
出來後,他整個人都變形了,
瘦得親朋好友都不認識。
經歷過如此劫難,
可他仍然對生活充滿熱情,
重新登上舞臺給其他人帶去歡樂。
再之後他還成了文化部副部長,
而且他還是唯一一個在副部長任上,
仍堅持在舞臺上表演的人。
英若誠與黛安娜王妃在《末代皇帝》英國首映式
到了晚年,他還是活到老學到老,
看到年輕人用電腦,就去請了電腦老師,
開始一點一點學電腦,
再後來,他因為肝病,
多次被醫院下病危通知書。
但他還是十分開朗,總是「不服輸」,
經常與友人偷偷「逃離」病房外出吃飯,
而他臨終前在病床上,
還口述了一本自傳,
英文版叫《Voices Carry》,
是「人已去,聲宛在」的意思,
中文版名為《水流雲在》。
這本自傳當初是由美國人康開麗,
根據他的英文自述整理而成的。
一般人的自傳,
都是從自己出生開始講起,
而他的自傳,
就是先從自己那三年的監獄生活開始的。
當年落入監獄後,
他曾親眼看見犯人或瘋了,或自殺,
暗無天日的監獄時時刻刻都讓人窒息,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的卻是:
我絕不能重蹈他們的覆轍,
我要在監獄裡吸收有用的東西,
靠自己的智慧和幽默感生存下去。
他給自己計劃每天要做的事,
先是從學習做勺子開始。
他絞盡腦汁,尋找做勺子用的材料,
最終,在有限的條件下,
僅用木頭和碎玻璃,
就真的做出了一把漂亮勺子。
之後,他又開始搗鼓起做毛筆……
一般人被關到監獄,
肯定都是渾渾噩噩度日,
可他非但沒有意志消沉,
還努力學習一切能學的。
他虛心向犯人們請教,
學習他們所會的技能和身上的智慧。
有位從香港來的工程師懂電,
他就從他那裡學習了,
怎樣發電,怎麼儲存所發的電,
怎樣在沒有現代設備的情況下建造浴室。
監獄長經常會把犯人們,
集合在院子裡,通常是因為,
需要會某樣手藝的人。
有次,他們被集合在院子裡,
監獄長問:
你們當中誰會幹水泥活?
他第一個舉手。
不久,他們又被集合在院子裡,
監獄長問:
你們當中誰會做醃青椒?
又是他第一個舉手。
監獄長很驚訝:這你也會?
他答:「我會!」
最終,他做的醃青椒很不錯,
還改善了監獄裡的夥食。
無論需要什麼樣的手藝人,
他總是第一個舉手,
只為了能儘早離開牢房,
回到家人的身邊。
生活是一場悲劇,
可他卻當喜劇去演。
鄙視絕望,擁抱希望,
當一個人在最沒有幽默感、
最沒有尊嚴的情況下,
依舊保持幽默,樂觀,
充滿希望和創意,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而在中文版的這本書中,
他娓娓地講述自己如何為爭取,
多得到一點兒自由而攬活幹,
如何對諸如秘制手工藝品上了癮,
跟獄友學手藝,
以便「沒有時間胡思亂想鑽牛角尖」……
他自動將在獄中不愉快的經歷全部過濾,
記下的只有給自己找事兒幹的自娛自樂,
有好東西和獄友相互分享時的患難與共。
說得如此輕鬆而又好玩,
以至於他的兒子英達聽到這段經歷,
以為他就是去「玩了幾年」,甚至非常嚮往。
看過這本中文版書的人都說,
讀這本書的過程是非常愉悅的,
有時感覺就像是大師在說話,
有時又感覺好像是一北京老頭在絮叨,
時而正襟危坐,時而嬉笑怒罵。
真是「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
應該說在這裡講述的他,
是他願意示人的一面。
然而就他在臨終前,
他卻用英文吐露了,
一個真實的驚天大秘密,
而這個秘密在中文版中是漏譯的。
就此所有人才知道,原來,
他曾經為國家安全部門工作過,
為國家做情報搜集工作,
貫穿了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
因為他外語流利,
在西方社交圈內遊刃有餘,
1952年,政府找到了他,
秘密授命他利用自己的海外關係,
了解西方動向,為組織搜集情報,
滿懷愛國心的他,沒有多想,
立刻激動地就答應了,
上演了一場真實版的「潛伏」。
他經常招待外國友人到家中做客,
與他們把酒言歡之後,
晚上就會和妻子寫出,
一份長長的報告交給安全部門。
每天都認真為組織寫報告,
60多年前,一樁富布萊特學者間諜案,
轟動大洋兩岸,兩名美國人入獄,
鮮為人知的是,
這兩個美國人從事間諜活動的證據,
就是他所提供的。
在《Voices Carry》的「前言」中,
他向康開麗坦陳不願在傳記中,
講自己做情報搜集的工作。
因為擔心這樣會把別人牽涉到危險之中,
他「不希望自己的回憶錄造成麻煩,
尤其不能影響到英氏家族」。
後來英達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
也曾說過:「我父親一生有保密的習慣」,
「很多話題在當時是很危險的」
......
而我們今天很難想像,
以他這樣學養深厚,
貫通中西的大藝術家,
為什麼甘願做間諜?
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
這其中的原由一定有很多他的難言之隱,
今天也已很難再說的清楚了。
但他做情報搜集工作的原因,
恐怕最主要還是與他的信仰有關。
他曾說過:外國人怎麼能理解,
在日本侵略下生活多年的中國人的心理?
他們怎麼能理解,
我是多麼心甘情願為新政權服務?
是啊,那個時代所有歷經過,
日本侵華戰爭的知識分子,
其內心深處,都湧動著強大的家國情懷。
為了祖國的強大與光榮,
這些知識分子都放棄了,
其最珍視的個人自由與個人權利。
這樣的人除了他還有很多......
他們都有著家國情懷。
康開麗也曾說過:他做情報搜集工作,
及「文革」後本可以離開,
而沒有離開中國大陸的原因,
一個簡單的回答就是:
他熱愛這片土地,
這個他的祖父幫助建設,
他的父親被迫流亡的地方。
後來英達在接受專訪時,也曾表達過:
父親至死仍為信仰說假話。
英達說:「他在這本書裡,
還在為他認為值得維護的東西說假話,
比如他說監獄裡不打人,頂多就是罰跪。
但是他的難友們跟我提到過,
我父親挨過很重的打,
多數還是為別人,
有些刑罰可以說是慘絕人寰。」
也許這些他曾經受過的屈辱與折磨,
還有那些做「情報工作」的日日夜夜,
都是他不願示人的。
後來的他在「戲」中,淡去了所有的灰暗,
努力為我們展現其生命的華彩。
晚年的他在病魔面前,
總是以樂觀心態,多次化險為夷,
可2003年的這一次,
他怎麼都挺不過去了。
其實在這次住院前,
他就強烈預感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於是住院期間,他打算,
把《哈姆雷特》重新翻譯一遍。
他過去也翻譯過這本書,
可他仍覺得不滿意,
認為過去的譯作不夠舞臺化,
力求達到最佳的效果。
翻譯本就是一件苦差,
更何況對於一位重病纏身的老人,
他經常因病神志不清,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就趕緊趁自己清醒時記下閃現的靈感。
終於,他在彌留之際完成了,
新《哈姆雷特》的翻譯工作,
還自己做完了所有終校工作。
最後彌留之際在醫院病得糊塗時,
還常說一些極具政治色彩的話。
康開麗在「後記」中曾經記述道:
「他有時把醫生們當作外國間諜,
當英達進病房時,他就會說:
『唉,你來救我了,他們都是間諜。
我跑不了,他們把我的褲子拿走了!』」
......
2003年12月27日,
他再也沒能醒來,
永遠的告別了這個世界。
遵照他的遺囑,
不辦任何追悼活動,一切從簡。
他曾說:
我不希望我與這個世界,
這段歷史的告別像是灰飛煙滅。
我要走得有風格,有氣派。
歷史上有那麼多人一生碌碌無為,
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是啊,他的人生,
已足夠精彩絕倫,複雜傳奇,
梁啓超曾說:
「我是個主張趣味主義的人......
我以為凡人必須常常生活於趣味之中,
生活才有價值。
不管他遭遇的那個複雜時代下,
當時是怎樣的無奈和選擇,
而他,
能在困苦中保持風趣,
能在艱難中保持樂觀。
終其一生,
活成了一個精彩傳奇的人物,
銳氣藏於胸,和氣浮於面,
才氣見於事,義氣施於國,
這樣的藝術家,這樣的中國人,
就足以值得我們所有人的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