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波裡沒聽到當地民歌，沒關係，我們第二天從拿波裡接著再往南就到了龐貝古城（Pompeli）。龐貝古城其實就離拿波裡不遠，都是屬於坎帕尼亞大區，拿波裡是這個大區的首府，相當於咱們的省會。根據考古發掘的發現，龐貝城始建於公元前8世紀，就是說早於羅馬城。按照古希臘記載，說龐貝是希臘人和腓尼基人的一個港口，就是說它的歷史可能更早。這裡最早是住著伊特魯利亞人，公元前4世紀，羅馬人通過撒姆尼戰爭把龐貝收入羅馬範圍，成為一個自治的城市。公元前1世紀第三次布匿戰爭期間，龐貝勢力加入了反羅馬陣線，最後被蘇拉鎮壓，龐貝成了羅馬的殖民地，失去了自治權。此時的龐貝是一座重要的港口，大量海上的貨物通過龐貝和古羅馬的亞壁古道（Appian Way）來往於羅馬城。亞壁古道和我們秦代的馳道差不多，功用差不多，年代也差不多。蘇拉把龐貝劃入古羅馬共和國之後，龐貝的城建得到了很大的發展，私人住宅和公共建築紛紛出籠。到公元1世紀，龐貝已經是古羅馬的度假勝地。其實這個時期龐貝已經常發生地震，按照現在的裡氏等級差不多是5、6級。龐貝人民對這樣的地震並不在意，而且習以為常。龐貝就像一口鍋，這些小地震其實就是鍋裡的溫水，那些龐貝居民就是溫水裡的青蛙，鍋下煮水的火就是城外維蘇威火山下的巖漿。公元62年，來了一次較大的地震，龐貝城房倒屋榻。這次地震發生在夜裡，燈裡灑出來的油還引發了大火。有了大火的照明和地震的混亂，鄉下的蟊賊紛紛進城營業，所以這時候的很多損失無法鑑定，因為沒有留下殘跡。震後的龐貝人民繼續像從前一樣，修理能修的房子，撿起還能吃的麵包。有些房子徹底坍塌了，那裡面住的剩人就只好拿起碗拄著棍出去逃難，他們就躲過了下一劫。煮水的火還在燃燒，鍋裡的青蛙也沒全熟，歷史還在向前進。終於，公元79年8月24日，火神節的第二天，維蘇威火山來了一次徹底的大爆發。歷史學家後來一直在研究維蘇威火山爆發前一天的火神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到底是什麼事情沒有發生？無論如何，火神伏爾甘（Vulcan）肯定是在頭一天遭遇了什麼才會在第二天從維蘇威火山爆發出來。受到這次火山爆發毀滅的不止龐貝一個城，它附近還有幾座城也都徹底消失。其中一個很有名的城市叫「何苦攔你母（Herculaneum）」，這是音譯的，學名叫赫庫蘭尼姆，中文翻譯很神奇吧？考古和其它科學研究過去一直認為當地人是被火山灰嗆死的，2010年發表的一篇最新研究報告說當地生物都是被熱死的。你看，鍋裡的這些青蛙最終還是都被煮死了。研究發現當時環境溫度有攝氏250度，影響範圍是周邊半徑十公裡。我滴乖乖，這口煮青蛙的鍋可真夠大的！
當時在拿波裡灣對面米塞納的一位古羅馬作家小普林尼曾記錄過維蘇威火山爆發的情景，這個小普林尼說埋葬龐貝城的火山灰和熔巖有12層，差不多25米厚，這些火山灰和熔巖屑足足降了6個小時。小普林尼的大叔老普林尼開動拿波裡港裡的運輸艦趕往火山腳下，想多少撈出來一點剩餘人員，結果眼見著他們的船半路上就都著了，全軍覆沒。現代人對當年維蘇威火山爆發情景的了解基本上都是來自小普林尼的記述，這種高溫空氣引燃所有東西的現象就叫做「普林尼（Plinian）」。雖然還有一些當時的大咖記錄了這個火山爆發的情景，但是時間等等都是以小普林尼的記述為準，就是公元79年8月24日。現在一些新的發現對小普林斯的日期有一些懷疑。後人根據這些歷史上的文字記載還用繪畫描繪過維蘇威火山爆發，最有名的一幅畫是俄國畫家布留洛夫（Briuloov）的《龐貝的末日（The Last Day of Pompeli）》。布留洛夫是俄國繪畫從新古典向浪漫主義過渡期最重要的畫家，他和普希金同歲，普希金說他的《龐貝的末日》絕對和魯本斯有一拼。去年十一假期，我曾經在中國美術館看過一個英國泰特美術館的風景畫展，裡面有一位19世紀英國浪漫派畫家約翰·馬丁的《龐貝和赫庫蘭尼姆的毀滅》。布留洛夫那幅畫是龐貝城的一個局部，描繪了火山爆發時各種人物的各種反應；馬丁的這幅畫場面更大，描繪了天災之下人的渺小。
龐貝和赫庫蘭尼姆被埋沒以後，漸漸就被人遺忘，連它們的具體位置都沒人記得了。1974年，西安農民打井找水，偶然發現了秦始皇的兵馬俑。在此375年前的1599年，拿波裡農民挖溝引水，偶然發現了一些帶有壁畫和刻字的老牆。當時請來了著名的建築家多梅尼科（Domenico），多梅尼科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他一看這些壁畫宣揚的都是不可描述的享樂主義行為，便捂上眼睛說了一句「罪過」，讓人趕快把那些古牆都給重新埋上了。又過了150年，1748年的時候，來了一位西班牙工程師叫阿庫維耶雷（Alcubierre），他是專門修工事、蓋炮樓的那麼一個人。他一直關心在哪裡能挖到一個古城，而且一直關心龐貝的地點在哪裡。他覺得多梅尼科肯定是錯過了龐貝古城的發現，他就來到龐貝古城的上空開始往下挖，果然讓他把龐貝古城給挖出來了。有一些古城就是這樣被發現的，土耳其恰納卡萊的特洛伊古城也是被一群人根據古書記載專門跑到那裡去給挖出來的。當然，特洛伊不是被火山爆發埋沒的，它是被歷史上一次山洪暴發的泥石流掩埋的。
1748年重新發現龐貝城之後就開始了正式的發掘，沒幾年就整理出一號坑可以供人參觀，這就像西安兵馬俑一樣。耽誤什麼都不能耽誤旅遊，自從龐貝古城一號坑清理完畢，這裡就成了一個重要的旅遊景點，差不多250年了。義大利裡旅遊局說去年一共有300萬人來看龐貝古城，那裡肯定沒有我，因為我是今年去的。現在這裡屬於一個很大的維蘇威國家公園，1997年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為了減輕龐貝古城的旅遊壓力，國家公園還開放了赫庫蘭尼姆和另外幾個景點。
我們這次旅行在維羅納見過古羅馬遺蹟，在羅馬更是看見一些古羅馬建築，最完整的是萬神殿。羅馬還有一些古羅馬遺蹟，都是不同時期的。龐貝古城的時間定格在了公元79年8月24日，這個時間是古羅馬帝國時期弗拉維王朝第二位皇帝提圖斯當政，凱撒早已作古。這個時候，在羅馬城裡已經蓋起了萬神廟，馬克西姆斯競技場裡一到周末就有賽馬表演；提圖斯的父王維斯帕先修建的弗拉維圓形劇場即將完工，下一年就可以舉行首演。你看，龐貝古城的時代背景就是這樣，也就是說我們在龐貝城遺址上可以看到弗拉維圓形劇場同時期的古羅馬城市摸樣。這個時候在中國是劉秀開創的東漢，公元79年是孝章皇帝、也就是漢章帝劉恆的建初四年。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都城設在洛陽，經過光武中興，東漢國力上升。其後經過漢明帝和漢章帝的明章之治，東漢已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王國。
義大利的旅遊在歐洲很特殊，很多著名景點都有當地導遊把守，為的是增加本地就業。我們在每個景點也都要請當地導遊講解，在威尼斯、佛羅倫斯和聖彼得大教堂的講解員都是漢人，在龐貝古城請的是一位當地土人。
他有一個中國名字叫老馬。老馬的主業是在法國教義大利語和在義大利教法語，這兩種語言都屬於拉丁語系，互相比較容易串通。可是老馬的漢語也說得很好，我們問他是否去過中國學習漢語？他說沒有，因為太太不能坐飛機。他說他的漢語都是跟遊客學的。
這個是龐貝城裡的高級旅館，相當於現在的五星級大酒店，羅馬來度假的人就可以住在裡面。
看看這個柱廊遺蹟。這是密涅瓦神廟，神殿已經坍塌，只有周圍柱廊的遺蹟。
上面的柱頂梁結構演示，非常容易垮塌。
多數是多立克柱，比較不高級的，說明是公眾活動場所。
少量的愛奧尼科柱，可能是神殿的柱子。
劇場，不是圓形的，還是古希臘半圓形。這座劇場早於羅馬的弗拉維圓形劇場，羅馬的那是第一座圓形劇場。我們在維羅納看見的古羅馬劇場是晚於羅馬的，所以那座是圓形的。公元80年的羅馬弗拉維圓形劇場是一道分界線，在義大利凡是圓形的就都是其後的，應該是公元100到250年間的；凡是半圓形的就都是之前的，應該是在公元前200年到公元50年。
劇場裡的觀眾大媽。
龐貝城和我們的古城在有一點上很像，它的城裡也是以一條十字大街為中心的，這條十字大街就是城裡的主街道。我們站在十字大街交叉處，沒有看到鐘樓或者鼓樓的痕跡，這是他們沒有從中國學會的城市布局。看看西大街，繁華的商業街。
大街上的百貨大樓。可以看見承重牆的結構，都是亂石堆的，和羅馬的弗拉維劇場大石頭牆沒法兒比。
商業設施，包括餐飲。
民居，院子裡有水井。
公共浴場的門臉，很高級，可以看見殘留的裝飾，而且好像是有彩繪的。
來泡澡的大爺。
復原的柱廊，通向男女部。
帶雕刻裝飾的多立克柱頭原物。
復原的彩繪拱頂，也有雕刻裝飾。
拱璧的結構，有古羅馬水泥的痕跡。
土耳其浴的鍋爐。
遇難者，旁邊鋪的是火山熔巖屑。
從這具遺體可以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事情。我們在這一路看到不少古希臘和古羅馬雕塑，有名的沒名的都見過。我在前面也提過這些古代雕像的人體比例都不對，無論美女還是靚仔，都是頭非常小、然後有一段超長的軀幹和腿。這個是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的人體比例，叫做「九頭身高」，也就是說頭的長度是身高的九分之一。我一直以為古希臘人和現代人不一樣，可是二千年的進化就能讓他們的頭變大嗎？從這具遺體看，其實當時的人還是「七頭身高」的，那些雕像都是造假，叫做「藝術誇張」。
走進一條小街，這裡的街道都是中間低洼的大石頭路，便於排水。
老房子裡有殘留的壁畫。
這是非常珍貴的古羅馬壁畫遺存，被稱作「龐貝風格（Pompeian Styles）」。從龐貝保留下來的壁畫可以看見古羅馬直到維蘇威火山爆發時的壁畫風格發展，藝術史專家們把它們分成了四個風格，那肯定是第一、第二、第三和第四風格。
古牆一旦被挖出來，新鮮的空氣和雨水就會讓那些「春風吹又生」在它上面發出新芽。
看看阿波羅神廟遺蹟，後面是維蘇威火山，現在已經去世了。二座山頭哪個是維蘇威？當然是矮的那座！本來是維蘇威高，當年噴發的時候把山頭那部分噴掉了，所以矮了一截。
走近看看阿波羅神廟。臺基很高，柱子也很高，內殿神龕前面的柱廳有三排柱子。帶凹槽的科林斯柱，這是當時表示最高等級的神殿。這種內殿外面有一座宏偉的柱廳是古羅馬神廟的典型構造，我們在羅馬萬神廟看見的就是，在這裡又得到了佐證。這裡的阿波羅神廟四周還有一圈柱廊，既突出了神廟的高大；又形成一個廣場。這是沿襲古希臘的習俗，神住在神殿裡，祭神的活動在神殿外的廣場上。你如果去過埃及看神廟，你就會記得埃及的神廟布局都是露天的第一柱子大廳和第二柱子大廳，其實就是二個柱廊圍繞的庭院。隨後是帶頂的第三柱子大廳，最裡面有神龕。古希臘神廟就是從埃及神廟演變來的，繼承了柱廊庭院加神殿的布局，但是只有一個柱廊庭院。古羅馬神廟又是從古希臘繼承來的，就像在這裡看見的這樣。在這裡，我們看見了基本完整的古羅馬神廟。在羅馬，我們只見到遺留下來的神殿，比如臺伯河邊那座波圖努斯神廟，已經看不到它的柱廊庭院。萬神廟的神殿非常大，因此外面沒有柱廊庭院，人們可以進入神殿去祭神。從萬神廟開始，古羅馬神廟都沒有外面的柱廊庭院了，而是修建更大的神殿，就像我們在阿西西看見的密涅瓦神廟那樣。後來的基督教寺廟就都是巨大的內殿，也沒有外面的柱廊。聖彼得大教堂例外，貝尼尼在它的外面修建了柱廊廣場，但那個柱廊廣場和龐貝這裡的柱廊庭院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構造了，也是完全不同的功能了。
旁邊是朱庇特神廟。
這個朱庇特神廟更高大，柱廊的柱子更粗，殿前柱廊廣場更深。可以看見神殿的二層結構，下面一層是六根科林斯柱撐起一根橫梁，羅馬萬神廟柱廳也是這樣的框架，文藝復興的託斯卡納框架就是來自這種古羅馬框架結構。神殿中間是六柱大門，兩邊又各延伸出去一根柱子跨度；現在部分修復後的正立面可以看到至少二層，而且上面一層是和一層一樣的柱式結構，巴洛克的三段體結構就是來自這種古羅馬正立面造型。不過，巴洛克建築興起的時候，這裡肯定還沒發掘、修復到這種程度，巴洛克建築家們一定是有另外的參照。這兩座神廟，包括我們一進來看見的密涅瓦神廟，都不是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爆發摧毀的。它們在那次火山爆發之前公元62年的地震中就倒塌了，79年的火山爆發只是把這幾處神廟的廢墟埋起來了。
廢墟上站著青銅勇士。
那座殘疾銅像不是出土文物，是現代人的仿古做舊品。除了那一座，還有下面這一座。
其實，龐貝古城對建築藝術的借鑑意義並不大，它的意義是在考古和歷史方面。我們可以在這裡大致看到古羅馬時期一座省會城市的樣貌，包括他們的日常生活、公共娛樂、健身衛生和神祗崇拜等等。
突然發現遠處有濃煙升起，難道是維蘇威火山非要在我們來的時候覆活嗎？
我們趕快走吧，希望我們的車跑得比火山快。臨走在龐貝古城國家公園門口吃了一頓披薩，披薩店裡的小二負責端飯，還有一位小三為我們唱了一首昨天沒有聽到的拿波裡民歌。
吃完披薩，我們返回羅馬。坐在車上一邊打瞌睡，一邊看看義大利路邊風景。
從中國進口的共享自行車。
收割後的草場。
草農家的小房子。
有的地方還有沒運走的草卷。
重整後的草場。
光伏發電站。
翻越亞平寧山脈時，見到流經羅馬的臺伯河上遊小溪。
義大利貧農的家。
義大利中農的家。
義大利富農的家。
車上昏昏欲睡的乘客。
陷入沉思的乘客。
日西下。
玉米地。
日落後，進入羅馬郊區酒店勢力範圍內，大家坐地分房，然後回屋就寢，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