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喬司夜市，趙靜站在自己的「喬司一枝花」女裝攤位前的凳子上，賣力吆喝，招徠顧客。 首席記者 陳中秋 攝
都市快報 「我是一個90後，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開啟擺攤創業。我承認給所有的90後丟臉了，但我一定會做最努力的90後……」
這兩天，杭州一個女大學生擺夜攤創業的故事在網上爆紅，其中一條短視頻的點擊量截至昨晚達669萬人次。
她叫趙靜，1991年出生，江西女孩，因在喬司擺地攤，人稱「喬司一枝花」。
昨天傍晚，趙靜又像往常一樣出攤。在寒冷的街頭，她踩在塑料板凳上，上身穿著繪著唐老鴨卡通形象的長款毛衣，下身是加絨打底褲，賣力吆喝自己身上剛到的新款，「爆款女裝、廠家直銷、價格優惠……」
短短幾分鐘後，她開始換裝，搭配另一件純色毛衣，套上一件短款羽絨外套，動作嫻熟，像個職業模特。攤位前擠滿了圍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一位大姐忍不住點讚，「瞧這丫頭，勤快又賣力。」
早上8點去服裝市場進貨
雖然每天都很晚睡覺，但昨天早上8點，趙靜和老公曹四九就早早地開車去進貨。因為是周末，老公不用上班，陪她一起去。途中，兩人在路邊吃了兩碗拌麵，再趕到四季青和環北兩個地方選冬款服飾。
進貨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偌大的服裝市場，雖然有相熟的店家，但他們喜歡多看看，一家一家商鋪「淘貨」，一邊看一邊商定晚上要上的新款。
走累了，歇歇腳接著走，就這樣一直到下午四點半前，車上裝滿了貨。昨天，他們進了400多件冬衣。回喬司的路要一個多小時，趙靜坐在車裡沒法轉身，連腿上都堆著貨。
到了喬司保慶街的攤點，趙靜下了車，她說，「兩腿麻木沒知覺，走路也跌跌撞撞，五分多鐘才慢慢恢復。」
保慶街是喬司一條繁華的商業街，這裡的地攤經濟小有名氣。
傍晚5點左右開始，這裡開始變得鬧騰起來，出攤的人多了，人流也多了起來。
剛卸完貨，攤位還沒支起，已有顧客來問，今天又到了什麼新款。
趙靜的幫工錢海豔，也是個90後女孩，在一家牛排店上班，下班後就趕來做兼職：擺地攤。
半個小時後，兩頂帳篷搭起來，裡面掛上了數百件新衣。
兩頂帳篷之間有一塊招牌，很是顯眼：「抖音網紅、喬司一枝花」。
昨晚10點30分，喬司夜市，趙靜推著三輪車，準備收攤。
趙靜和老公曹四九，老公每天下班後坐地鐵到喬司夜市，陪她擺攤。
為什麼叫「喬司一枝花」
「來杭州快四年了，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擺攤。」趙靜說，2013年，她從湖北一所大學畢業，不是211，也不是985，「比較普通的那種。」
說起為什麼擺地攤做服裝生意，她說，其實，早在讀大學時，她就在學校后街開了一個服裝小店，有點小經驗。
2017年，趙靜和老公來杭州，投奔在喬司一家服裝廠工作的姐姐。她在杭州找的頭一份工作，是電話營銷。「只幹了一天，那天晚上回家，她就說，不幹了，不適合這份工作。」曹四九說，第二天，他倆又出街找工作，轉到了保慶街。
夜晚的保慶街很是熱鬧，短短兩百米長，來擺攤的有兩百多家。一圈逛下來，他們發現攤主們來自五湖四海，個個認真打理著自己的小攤點。
「她突發奇想，對我說，『我們擺攤吧』，我看著她說，我尊重你的決定。」兩人都是行動派，租攤位、進貨……夫妻倆的夜攤正兒八經地開張了。
至於為什麼叫「喬司一枝花」，是因為趙靜的小姐妹聽說她要擺攤，開玩笑說，「這麼漂亮的姑娘來擺攤，你是喬司一枝花。」
剛開始，這個叫法令她怪不好意思的，「風裡來雨裡去擺攤，算不上優雅，怎麼能叫一枝花呢？」
老公鼓勵她，「怎麼不是呢？努力生活的人，才是最美的。」
後來，這個攤位的名字也就叫「喬司一枝花」了。
努力學會騎三輪車拉貨
「剛開始，真的好難好難。」昨天，趙靜說著說著哽咽起來。
擺攤沒幾天，老公找到工作，做工程預算，去上班了，夜攤就全由趙靜承包了，「我連三輪車都不會騎，幸虧隔壁攤的張大哥，很熱心，每天出攤都幫我開車拉貨。可時間一長，這也不是個辦法，我決定，一定要學會騎三輪車。」
學車期間，趙靜出過好幾次險情，特別是過十字路口時容易緊張，有一次撞了人家的三輪車，還有一次撞了人家的麵包車。「真嚇人，我很害怕，哭了好久。」她說，「幸虧兩個車主都是同一條街上的老攤主，見我是姑娘，也是初學，都沒和我計較，我心裡對人家好愧疚。」
搭棚的鐵架子，每個有20多斤重。趙靜身高1米63，體重93斤，「剛開始，這些架子根本扛不動，得要鄰居攤位的人來幫忙，但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別人，我就硬著頭皮自己扛。」趙靜說自己力氣不夠大，就用雙腿夾住架子，努力豎起來。
「那段日子，她腿上總是有淤青，舊傷沒去又添新傷，手掌常被割破。」老公也很心疼。
但趙靜說，自己不怕吃苦，最怕的是天有不測——有次颱風天，大風掀跑了頂棚，她拼命收衣服，還是沒救回幾件，最後，臉上已分不清淚水和雨水。
這樣的日子，一轉眼就是4年，硬生生把一個嬌怯怯的姑娘，打磨成一個女漢子。每天擺攤吆喝幾個小時，嗓子都是沙啞的。
「我每一天都在努力生活。」有一句網絡流行語令趙靜很感慨：「以前覺得掙錢不重要，現在才知道，星辰和大海都需要門票，而詩和遠方的路費也都很貴。」
「喬司一枝花」趙靜（中）和兼職幫手石詩繁（左）、錢海豔（右）。
趙靜還經常變身「模特」，在冬夜裡不斷換裝。
三個90後女孩撐起「夜攤」大戲
雖然累，但也有收穫。趙靜說，現在她一個月可以賺2萬多，「生意好的時候，一晚上營業額有2萬。」
兩年前，小兩口用積蓄全款買了一輛車，還在老家江西九江買了一套房，118平方米。「那時太忙，兒子女兒都要爺爺奶奶帶，孩子要上學，就買了學區房。」
生意實在太忙，如今僱了兩個幫手，都是90後姑娘。
錢海豔，93年，重慶人，也是跟著老公來的杭州。
「以前帶孩子經常逛夜市，到靜姐攤位上買衣服，是她的忠實顧客。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好、會說話，人也熱情。今年10月份，我在朋友圈看到，靜姐說生意忙不過來，想找人幫忙，我沒猶豫，就來了。」
白天，錢海豔在牛排店做收銀員，晚上下了班來擺夜攤，算是兼職。白班從早上十點半，到下午三點半下班，趕到喬司擺攤點，要半個小時。
晚上回到家十一點，三歲的女兒都已經睡著了。「我以前沒想到，擺攤這麼辛苦，手掌經常被鐵架子刮出血。」錢海豔說，大家都是同齡人，一起努力吧。
石詩繁，96年，和趙靜夫婦是老鄉。她白天在江幹區中紡中心一家市場工作，下午四點半下班，再坐車一個半小時到喬司擺攤。
「上班路上，坐公交要一個半小時，工作是搬貨裝貨送貨發單。」石詩繁說，白天工作晚上擺攤，一天下來，也累的，剛開始有點不適應，後來堅持下來，也習慣了。
「以前，我的性格比較內向，現在與顧客接觸多了，慢慢開朗起來。」
夜裡很冷，趙靜不停地哈氣暖手。
對話
「我只是一個努力生活的女人」
記者：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在網絡上爆紅的？
趙靜：12月3日晚上，我和小曹回家。小曹刷抖音突然發現，我的抖音視頻被人轉發後，收穫了十多萬人的點讚。我一看，真的好激動。
記者：平時擺攤也很忙，怎麼想到拍視頻發抖音的？
趙靜：擺攤剛開始的日子，我哭過很多次。想著自己怎麼會這麼活，想想爸媽，想想孩子，有時會瞬間崩潰。比如，為了省幾十塊的運費，每次都把自己累得想哭。一晚上下來，面對成百上千個顧客，嗓子完全啞了，只有拼命喝水。
我想想，這段日子太難忘了，就記錄自己的擺攤生活。後來，有很多人在關注我，說我的日子很正能量，我就拍視頻，再累也堅持下去。
記者：你大學畢業擺攤，爸媽反對嗎？
趙靜：爸媽剛開始也反對，尤其是爸爸，他說，他一直希望女兒當個老師或醫生，但我從小就很獨立，有自己的主見。
小時候，我父母在杭州，輾轉三堡、五堡等地開服裝廠，我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一直住校，我的爺爺很早就去世了，由奶奶一人帶大，很多時候，我一個小孩在家裡睡覺，半夜颳風、有老鼠在屋裡活動，我也會害怕。
初三時，奶奶也去世了。我說長大以後，一定對奶奶孝順，可惜，這個想法沒實現。
記者：有人說你炒作，你怎麼看？
趙靜：是的，有人評論嘲笑我，說才7000多粉絲，也配叫網紅（現在粉絲2W+了）。當時看了很難過，後來想想，還是做好自己。
也有人說我一個大學生居然混成這樣子，其實我比較忙，沒時間研究這麼多的評論。我僅僅是為自己而活，也為家人而活。我只是一個努力生活的女人。
記者：今後，你和老公有什麼打算？
趙靜：我老公的工作也穩定下來，我們打算在杭州繼續發展，想在杭州買個房子，把公公婆婆和孩子都接過來。
說完，她突然想起來，「慚愧！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今晚忙，忘了和兒子視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