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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開了!是窗欞縫隙擠進來的絲絲馨香氣息告訴我的,是外邊人們歡叫聲告訴我的,是穀雨過後時令告訴我的。 連續幾天陰雨後難得的一個晴天,信步登上南塬,便見路旁溝岔渠邊的大大小小槐樹上白綠相間的花骨朵綴滿枝頭,槐花開了!骨朵兒像小姑娘抿著的嘴,蘊含著神秘和羞澀,一束束一爪爪開得那樣擁擁擠擠親親熱熱,使本不起眼的樹冠枝杈頓時披玉掛銀風情萬種。蜜蜂來了,嚶嚶嗡嗡歌唱著舞蹈著,情切切意眷眷地迎接花的綻放:鳥兒來了,啁啁啾啾蹦蹦跳跳逗樂,在枝間花叢中梳羽;城裡人來了,有坐小車的有騎摩託的,俊男倩女,牽手攬腰在花下徜徉,不時掏出小巧相機,把美景留下;美院的學生來了,坐在馬架子上,膝上託著畫板神情專注地寫生,到處飄滿歡言笑語。
槐花開了!小夥子們哼著流行曲,敏捷地爬上樹採槐花,近處手攀折遠處撓鉤鉤,剎時地上白成一片。孩子小鹿似的歡勢,將墜落的花枝撿到大人跟前,時不時地將生槐花塞進嘴裡。城裡人驚訝地瞧著,有好奇者也效仿生嚼,競被那縷悠香清甜迷得直叫好吃好吃。他們湊到農婦面前,奶奶長媽媽短叫個沒數,直誇農村好,說他們雖然在城市,卻羨慕農村空氣好,天高地闊,有採不盡的野菜野果,什麼勺勺菜、白花菜、枸杞芽、構樹絮、椿頭榆錢兒,竟能一口氣說上一長串,並說
這幾年在農家樂嘗過槐花麵餅、槐花鍋盔、槐花麥飯,覺得比山珍海味還可口,今年趁早想採些回去親廚品嘗。鄉下人厚道,朗聲地笑著,明白他們的心思,讓他們隨便拿,感動得這些城裡娃們連連道謝。有的過意不去要掏錢,老人們直擺手:鄉下出產,又不勞多大神,還收啥錢哩。
槐花開了!意味著芥菜、苜蓿、構絮、椿頭、白蒿之後又一輪野菜盛宴的來臨。如果要品嘗到槐花吃食的極致,就要在含苞待放時採摘,做出的不論是麥飯,還是鍋盔、餅子都清芳、筋道,就是吃食再挑剔的人也會食慾頓開,久久難忘。那些頭腦靈性善抓機遇的農村人,更是將鮮槐花送到農家樂,提到西安小巷裡叫賣,或換東西,或稱斤論價,都會有可觀的進項。
槐花開了!花是家鄉的花,樹是家鄉的樹,無論家鄉怎樣變化,不變的是忠誠,是堅守,是年年花開、時時生長,一如既往與家鄉人同甘苦共命運。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糧食緊張生活困難時期,是槐花野菜等瓜菜代供我們渡過難關;沒有燒的,是槐樹慷慨獻身幫我們度過嚴冬。槐樹酷如北方的漢子,無論身處怎樣的惡劣環境,都會不屈不撓頑強生長。砍過一茬,又抽出新的枝條,愈砍愈生機勃勃,繁殖旺盛。槐樹木質堅硬,根系尤為發達,哪怕是懸崖畔,還是石頭縫內,只要有一抔土,它都會不遺餘力地紮下去,給自然一捧綠,給人們一片蔭。
槐花開了!開得那樣文靜怡然,開得那樣冰清玉潔,開得那樣令人神思飄逸遐想萬千,又開得那樣花期短促。槐花似乎是專門為有心人開的,只有關注它的人,才會領略花的神韻悠香,才會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花開花謝間感悟出光陰似箭,人生短促,時間寶貴。
槐花開了!我流連在花海中,貪婪吮吸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馨香。雁引路兩邊的路帶上,撲面而來的是丹如霞蔚的另類槐花,我不知這種紅槐花的前世今生,但我相信它們是奔美麗來的。我摘了一朵放入口內,完全品不出家鄉白槐花所特有的韻味,這使我多少有些遺憾。白槐花充滿著家鄉人的情結,承載著深厚的鄉土文化底蘊,和家鄉人一樣樸實無華,實實在在,是黃土高坡的守護神。遠處,槐樹下飄來陣陣喧笑,有人在鉤槐花,猛然想起出門時妻子叮囑回來採些槐花,一時痴迷花景,竟把這事情給忘了,我忙向懸崖背後那片槐林奔去…...
呼思賢,現年74歲,少陵原大兆街道三益村鮑陂上堡人。自幼酷愛文學,長期從事基層黨務工作,閒暇之餘筆耕不輟,先後在《西安日報》、《長安開發》、《長安詩刊》等報刊雜誌發表四十餘篇(首)散文和詩詞。八十年代初在《長安報》創刊號發表處女作《槐花情思》並被收錄在《東風第一枝》一書中,文章受到廣大讀者好評。
現為少陵文化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