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自梳女」嗎?
早在100多年前,珠三角地區特別是順德,就出現了中國最早的不婚族女子。
當時順德等地是中國最發達的地區之一,湧現了大批繅絲廠,當地大部分15-25歲的年輕女子都被繅絲廠僱傭,因此收入頗豐,不需要依附男人生活,甚至成為家庭的頂梁柱,思想也開始覺醒。
她們看到當時女子地位卑微,婚姻不幸的悲慘命運,便自願把頭髮像已婚婦女一樣盤起——俗稱「自梳」,以示終身不嫁,獨身終老,成為最早公然宣布終身不婚的群體。
「一梳是福,二梳是壽,三梳自在,四梳清白,五梳堅心,六梳無穿無爛,七梳一帆風順,八梳金蘭姐妹相愛,九梳九九歸一,十梳終身不嫁。」
用「自梳」代替結婚「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的梳發儀式。
後來,隨著繅絲業的衰落,大批女工失業,這些女子聽說南洋打工收入豐厚,便和姐妹結伴漂洋過海,到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打工。
因為當時女子地位卑微,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她們沒有文化不會識字,到了南洋之後只能做家政保姆的工作。
這些女子很多打工多年都沒有談婚論嫁,便選擇自梳,直到晚年才回國,成為中國最後一代自梳女。
如今,國內的自梳女已經非常少,她們平均年齡都在80歲,最高的已經接近100歲了。
很多人第一次聽說「自梳女」,可能會覺得她們的行為非常酷和前衛。
不可否認,自梳女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今天,都非常進步。
但更多的,這是當時女子為了抗爭命運所做的無可奈何的選擇。
有的女子成為自梳女,是不願意接受當時盲婚啞嫁的婚俗,不願意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覺得不結婚更自由,更何況自己又有錢,不如和姐妹們在一起更開心;
有的女子是看到身邊有姐妹結婚後地位卑微,婚姻不幸,又要生孩子,照顧一家老小,伺候公婆,還要擔心挨打挨罵,情願不結婚;
有的女子是家中的弟妹要結婚,而自己卻沒有中意的人,為了不耽誤弟妹,只能選擇自梳;
還有更多女子是為了養活家人被迫外出打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心裡始終牽掛著家人,錯過了最好的嫁人時機,後來也不想結婚了。
順德自梳女90歲的黃瑞雲提起自己的經歷:
「我不喜歡的,父母也不能強迫我結婚。在當時,村裡很少有人結婚,結婚都是不正常沒主見的人,聰明人都出來打工。」
黃瑞雲家有一個爸爸,兩個媽媽,三個姑媽,家裡十幾張口等著吃飯,因為太窮,只能吃硬邦邦的番薯頭。
黃瑞雲的爸爸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偏愛她的哥哥,讓兒子去讀書兒子卻怎麼也不肯讀,反過來卻讓女兒們去打工。
更過分的是,甚至還張口說,分家產沒女兒分,只留給兒子。
黃瑞雲對此很生氣:
正好當時她姑媽在新加坡,認她做乾女兒,她便跑去南洋打工。可是因為從沒讀過書,黃瑞雲不識字,只能在那裡做保姆。
說完這句話黃瑞雲笑了。
在紀錄片《最後的自梳女》中,93歲的自梳女黃齊寬,14歲就去南洋打工,當時也有男子苦苦追求她兩年,但她記掛著要回家看爸媽,一直都沒有答應。
對方跟她說:
但黃齊寬想著,在國外結婚生了孩子,怎麼可能走得開呢,便還是拒絕了。
等到她終於28歲千辛萬苦回家,才知道爸媽早就去世了。心中的念想成了空,但家裡還有好多人需要養活,於是,黃齊寬又回到新加坡,努力工作掙錢。
她在新加坡打工,生活非常節儉,幾乎不為自己花什麼錢。
她總想著,我在這打工還有飯吃,家裡的人連飯都吃不上,就把所有掙的錢都寄回家,還幫哥哥建房子買魚塘。
等到年紀大了,黃齊寬也不想結婚了,索性自梳。
據統計,上個世紀80年,順德沙頭村新建的460多間樓房,超過一半都是姑太們寄錢回來資助建的。
看似自由的自梳女,其實大多數也是一輩子在為家人、兄弟付出,用自梳的代價支撐起了整個家庭,幫助家人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選擇自梳,從來不是輕鬆的行為,更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女子一旦梳起,就不能反悔,如果有越軌的行為,就會被鄉裡人所不容,遭到酷刑毒打,被裝入豬籠投河溺死。
不僅如此,自梳女還不可以死在家裡或親戚家,回家後也不能住在娘家或親戚家,這都是不吉利的。
為了不成為孤魂野鬼,同時解決老年無人養老的問題,自梳女便一起籌錢在家鄉建造俗稱「姑婆屋」的住所,方便姐妹們老年退休後可以住在一起互相照顧。
1950年,一座500平米的冰玉堂就因此在順德落成。
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的思想改變,自梳女不能回家住的習俗也隨之消失。
剩下的最後一代自梳女,可以搬回家和親人同住,但還有很多習慣了獨居的老人,仍然選擇自己生活,安靜地,默默地,度過她們最後的時光。
如今,中國最後一代自梳女只剩最後幾十位,這些風燭殘年的老人們,還堅守著自己當年的誓言。
她們目不識丁,卻擁有獨立、前衛的思想;
她們飽受不公的對待,卻仍然心繫家人,奉獻一生;
她們選擇了自梳女這條困難重重的路,只為爭取女人最基本的自立和自尊。
為了女子的那一點自由,她們已經做出自己能做的最大抗爭。
不論如何,這段自梳女的歷史,都不該被我們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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