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咖啡館」老闆李加文。
李加文,是凡人咖啡館和木心咖啡館的老闆,在杭州這塊地,他很早就是藝術策劃人了。他的凡人咖啡館曾是杭州一幫文藝青年的據點。不少藝術家都是那兒的常客。
這些都是過往。後來他還開了一家「兩本書店」,就在武林廣場雷迪森邊上的弄堂裡,凡人咖啡館的樓下。「兩本書店」的公眾號也做起來了。
幾天前,「兩本書店」推送了一篇李加文自己寫的公號文章:《一個人的咖啡館尋找合作夥伴》,杭州不少的文藝青年們都在朋友圈轉發。
「一個人的咖啡館」怎麼了?看圖片,這個地點的咖啡館,以前不是叫木心咖啡館嗎?怎麼改名了?我問他。
他解釋,用的第三人稱道:
「這間咖啡館為紀念木心而開,如果碰巧你也喜歡這個人,可能會在這裡發現一絲相同的東西。
從2009年讀到《哥倫比亞的倒影》開始,上了癮似的一直困在他的作品裡出不來。珠玉般的句子,無論何時摩挲紙頁都是光彩照人,熠熠生輝。
『生活是什麼呢,生活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還沒有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沒有做好,也是一定要做的。』
他繼續說,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另一個人——
「選址找了很多地方,他青年時住過的『蘋南書屋』已銷聲匿跡,然而蓮撟還在,中河水也還依然孱孱流淌,抬頭望著汽車在中河高架上擦擦地飛馳過往,高架底下哪還有合適的門面?
「孤山,北山路,南山路,我想應該是他中意的地方,一次次地在其中往復,最後定在環城北路309號,靠近杭州大廈商圈,旁邊有古新河流過,鬧中取靜。室內設計前,我跟設計師陳林提要求,務必要去看一下他的故居,每一處都布置得那麼有心,樸素真摯,莊重典雅,就好似他人從未離開,只是躲在裡屋不肯出來見人而已。咖啡館15年初裝修,用了十個月時間,有時只為一扇花窗,我又拉著沈斌跑一趟烏鎮。費盡心思就想做得更貼近他一點。」
儘管咖啡館改名一個人,老客人叫木心叫順口了,如果也去去過幾回,你會完全同意李加文的說法:「物似主人神。」
「店內飾物也是旅行時一件件帶回來;桌椅板凳跑遍了上海古董家具店拼拼湊湊;當然現在更舊了點也更破了些;我還在外牆種了爬山虎,死死活活,如今終於長得很高,滿目滴翠,爬到了五樓。「李加文如數家珍。
好像自己的心頭痛,要別人來領養,或者共同撫養,他的心情,自然是複雜難言的。
我想採訪李加文,他說,這幾天凝不攏神,於是我說,那你要是午夜睡不著時,我們聊聊吧。
咖啡館外景。
在我眼中,李加文是個很固執的人,曾對他的「兩本書店」潑過冷水,說要長期搞這樣一道獨特的城市人文風景,很不容易,也沒什麼看得見的回報。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一個夢做得久了,就一定想去實現。
「凡人」,是一個夢,堅持了25年了。木心咖啡館,是一個夢,做了5年。2018年,他把木心咖啡館的名字改成了」一個人的咖啡館「,不知內心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兩本書店,又一個夢。
現在的困境是,庚子年的下半年,一個人的咖啡館難以為繼。
他稱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個體經營者,被精力所限,幾欲割捨,終又不忍。「想起開頭是那麼難,又那麼的歡喜——近一年的裝修一點一點磨出整個店來,掛上招牌的那個清晨我的心情,有一瞬間望向它,近乎神聖。」
五年時光倏忽而過,而生意多數時候大往少來。特別是今年,咖啡館更難了。
現在,既然已經決定了為這個花了很多心血的「自己的孩子」找個出路,他寫道:「誠摯的邀請志同道合的夥伴,合作方式不限,真摯地期待並相信你的加入,會讓咖啡館更有光澤與未來」,但還不知道有心人在哪裡。
「一個人的咖啡館」,還會有明天嗎?
「兩本書店」的公號文推出後,這幾天,陸陸續續幾個人前來打聽,也有人要找李加文談談。
所有細節,他都慢慢地做,於是就有了一種調性。
接下來幾天,凌晨午夜,他陸續發了幾段自己的內心獨白給我——
「牆上的爬山虎綠了、枯了、又發芽,也終於度過了五個年頭。從2015年開店至今,過去的每一天裡我都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讓它運作下去,直到十年的合約到期。想盡了我能想的辦法,也盡力了,經營上的失敗換來了清醒的自我認識——慘澹經營的絕非是咖啡館,我也身在其中。
「想到一個人的咖啡館就要以這樣的姿態戛然而止了,在這樣一個多事之年,在不甘心和遺憾之間。現在不甘心沒有了。
「之前,還沒有完全下決心之前,我總安慰自己,再撐撐看,總會好起來的吧。直到2019年秋天的一個早上,又另一天的一個午後,我兩度踏上紐約的傑克遜高地,在25/24A,82St.Jackson Heights的門前,倒不是為房屋的異主而驚,只是為房屋的變動唏噓。然而,有什麼事不是這樣的呢?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萬事萬物皆有其時。 任何一個人接下來做,可能都會比我做得好。」
又一天,他又發來了一段話,語氣似乎變得客觀冷靜,他這樣說——
「要建造酒吧、咖啡館這類晝夜營業的店,我的經驗是,白天看好的地方,夜深了也還要是去看的,得是晚上的氣息也對才行。儘管『夜店』這個詞已經帶有貶義。夜深人靜之時,若是看中的房子空著,恰巧那房子的門口又有棵樹,旁邊又沒有人,像只小狗一樣在樹邊野蠻地撒一泡尿也是有的。可是看中的門面要麼租金嚇人,要麼租期不長。2014年冬天的一個暮色時分,看到環城北路的門面帖了招租,旁邊一條古新河流過,鬧中取靜,站在招租的店門口望著對街,一幢削尖腦袋的樓牆外掛著一個巨大的國徽(老杭州市府大樓)要不就這裡吧。是那種自己做了主又好似等待某種肯定的聲音。「
他的思緒,還不時地沉浸在這5年裡。
我問他經營」一個人的咖啡館「的難處,他說,難處是很難說得清的。
曾經,他經營的凡人咖啡館是杭州的一個著名的文化地標,這些年,各種名人、藝人、文化商人等老朋友們來了走,走了來,舊人換了新人。客人也是換了又換,城市在變,人的趣味在變,情感在變,25年了,當然泡凡人咖啡館的青年,現在大多數是拖兒帶女的中年人,咖啡館要在時代的浪花裡一成不變,是不可能的。
前段時間,李加文從杭州回了老家桂林一趟,也算是休整自己。關於「一個人的咖啡館」的未來,他想了又想。
理想不能當飯吃。有時候,現實是另一回事。
「我儘量在老店賺錢的時候再開新店,但木心咖啡館是完全在不賺錢的時候開張的。當時的方案,要麼眾籌要麼貸款,2014年眾籌項目方興未艾 ,』開始眾籌『的老闆徐建軍是我的朋友,我們聊過兩次,他說一個月裡眾籌100萬應該沒問題,而我最後還是選了第二個方案,木心的名字不可亂用。」
現實的一個問題:比如為了紀念木心而開一個咖啡館,這個帶著木心氣息的咖啡館,是否會曲高和寡。
這裡的每一處細節,曾有很濃重的木心的印記。關於「木心咖啡館」改名這件事,我問他為什麼要改名——
為啥改呀?怕杭州人不知道木心是嗎?就是有一種不知道這個人的寂寞感?
你用詩人的氣質想問題。
那該怎麼說,「一個人的咖啡館」,不是更孤獨嗎?直接進入王家衛電影了。
咖啡館除了木粉有沒有常客?
有幾個。有一個,他幾乎每天要來坐上一個小時,有一天突然跟我說,他在構思一長篇小說,嚇我一跳。另一個文藝青年,來了一陣不來了,後來我聽說,他去外地開民宿了。
你當時做這個店,就不太考慮現實的因素?
店其實是要慢慢做的。比如裝修10個月,就是快一年的房租交出去了。但處在現在這個時代。你跑都跟不上,我落伍了。
你也許不太了解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的喜好。
就是的。以前人的消費觀,和現在人的消費觀就是不一樣。比如「抖音」這麼紅,我就理解不了。我只要過簡單的生活。
和李加文對話,我聞到了一種孤獨的,執拗的味道,一種與這個時代的流量、網紅等等相反的,一種氣息。
這種氣息有幾分迷人,有幾分迷茫,也有幾分執著,也有幾分無奈。
「一個人的咖啡館」是否有同道者呢?又將向何處去?
【來源:錢江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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